第3章 生存

“柱子,柱子醒醒了,天亮了!”

我睜開眼睛,望着那個髒兮兮的小鬼,愣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狗子,這就是昨天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呀!”

說話的是個大點的孩子,我認出來就是他昨天招呼我們去喝粥的。周圍還有四五個孩子,聽到說話,都聚了過來,望着我。其中還有一個拖着鼻涕的漂亮的小丫頭。

“是啊,他叫柱子,以後就是我弟弟了,你們一定要看着他點,別欺負他,也別讓他被人欺負了!”

“行,沒問題!你們說是不是!”

“對,對,咱們在一起,不能讓別人欺負!”別的孩子紛紛回答着。

“柱子,他叫陳三,是咱們這夥人中最大的。”

“是啊,我十一了,柱子,你多大了”

“六,六歲吧。”我想我這具身體,至多也就六歲吧。

“陳三哥,狗子,不如我們拜把子,做兄弟吧!”一個前額有些禿的小孩提議說。

“好,好!我們做兄弟!做兄弟!”其他幾個跟着哄嚷起來。

我看到陳三和狗子互相看了看,眼睛都亮了起來:“好,我們就拜把子,現在就拜!先分分大小。”

分大小的結果是:

老大:陳三,十一歲。

老二:禿子,十歲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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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狗子,十歲差兩個月。

老四:疤瘌頭,九歲

老五:泥蛋,八歲

老六:丫頭,禿子的妹妹,七歲

老七:柱子,也就是鄙人了,六歲。

老八:阿風疤瘌頭的弟弟,差兩個月六歲。

于是我随着那七個孩子齊唰唰地跪在院子裏,頭頂着藍天,面對着朝陽,一起叩頭,一起喊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口號。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感動,這裏不是以前了,一切都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我看看旁邊這些孩子,如果在原來的世界,他們還都承歡膝下,最大的苦惱也不過是學習成績而已,每天可以盡情地玩耍,而在這裏,卻要獨立面對着社會上的一切,冷漠、殘酷、饑餓、争搶、打鬥……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能夠活下去!要活下去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對着朝陽暗暗發誓:“不管為了什麽,既然來了,我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為我自己,也為了我身邊這些孩子們,努力,一定要努力!”

結拜之後,我們一起來到大街上,幾個孩子分散開來,兩個人一組,陳三帶着泥蛋往東走了,疤瘌頭帶着他的弟弟穿過前面的胡同往西去了,禿子和他的妹妹徑直向南邊走了,剩下我和狗子就在這條街上轉着。

真正地幹起來,才知道原來乞讨比想象的艱辛多了。從昨天醒來到現在,我只是喝了那些粥,現在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即使是這樣,我也實在是張不開嘴跟別人要吃的,只能跟在狗子後面做個跟班。心裏慚愧地不得了,剛剛還發誓要努力,還想着照顧這些孩子,可如今連自己也照顧不了,還得依靠着這麽個孩子!

“大爺,大爺,行行好吧,給口吃的吧,我弟弟快要餓死了!求求你了,行行好吧!”只要有人路過,穿得稍微像點樣子的,狗子就跑上前去哀求,但是卻沒有一個好心人肯施舍給我們一點兒,哪怕只是一口吃的。從來沒有過的失望一次次地襲來,我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我們來到一個早點攤兒前,熱騰騰的包子散發着誘人的香味,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眼巴巴地望着那幾個一邊喝着粥一邊吃着包子的人,我的肚子不停地咕咕叫着,是很丢人,可我實在是顧不得了,我正猶豫着該怎麽辦時,老板過來攆人了:“走開,走開!小叫花子,就你們也想吃包子?快滾!別擋了我買賣!”

“老板,您就行行好,給我們吃個包子吧,我們可以給你幹活的,包子蒸不了,我們可以給你洗碗,涮鍋呀!是不是,狗子。”我用比我前生面工時谄媚百倍的笑容和語氣對着那個渾身油乎乎的胖老板商量着。

“呵,這小叫花子有意思,看樣子不想當叫花子了,怎麽着,想改行當夥計呀!”周圍人哄地笑起來。

“我們真的很能幹的!”我還在為那兩個包子努力着。

“走吧,走吧,旁邊去,別在這裏礙眼了,沒包子給你吃,幹活?你才多大個人呀!吃行!”那老板一臉的嫌惡。

“我們……

“柱子,我們走!”狗子拉起我的手往前走,我一邊不情願地邁着步子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那香噴噴的包子。拐了個彎,狗子拉住我:“在這兒別動,等我一會兒。”說完,狗子轉身就往回走。

我看他順着牆跟慢慢朝着包子鋪走去,天哪,他不會是想用搶的吧?我很緊張地望着,也不敢嚷,生怕驚動了別人。果然,狗子離那兒越來越近了,趁着老板沒注意,蹭地蹿過去,每只手抓起倆包子回頭就跑!那胖老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唉?小叫花子,還偷起來了!追,快來追呀,抓住這個小偷!”說着在後面就追了起來。

“柱子,跑,快跑!”我看狗子跑得近了,也轉身跑起來,狗子跑的真快,一會兒就追上我,他把包子往懷裏一揣,前襟一兜,一只手兜着包子,一只手拽着我接着跑。穿過幾條街,好容易把那胖老板甩掉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狗子遞給我倆包子,我不管不顧地吃起來,從來沒有覺得包子有這麽香甜,香甜得我直想哭!

兩個包子下了肚,終于有些力氣了,我們繼續在街上乞讨着,但是半天也沒人肯施舍給我們。倒是碰到了疤瘌頭和阿風,他們讨到了一個窩頭分着吃了,還有半碗糙米飯,舍不得吃,說是一會兒餓得不行了再吃。

“沒關系,下午王大善人家還會施粥的,我們一早去。現在,要不,我們先回家吧。”狗子提議說,我們沒意見,于是我們四個人一起朝回走,快到家時,突然聽到哭聲:“哥,哥,你醒醒,醒醒!”是丫頭的聲音,我們對望了一眼,趕緊往家跑,進了院子,沖進屋子,只見禿子昏躺在地上,眼角烏青裂開着,臉和嘴都腫地變形了,滲着血,衣服破爛地不成樣子,露着的地方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腕子腫得老高,怕是折了。丫頭在旁邊哭着,也不敢碰他,陳三和泥蛋坐在旁邊,不說話,他們倆也一臉的傷。

“怎麽回事?二哥這是怎麽了?”狗子問。

“唉!”陳三嘆了口氣告訴我們,原來禿子和他妹妹在街上遇到兩個無賴,調戲丫頭,還說些什麽長得挺标致,不如賣到怡春院之類的渾話,禿子氣不過,罵他們,後來就打起來,禿子哪是那兩個人的對手呀,要不是正好被陳三他們看到,可能當街就給打死了!

“那禿子怎麽辦,他傷得這麽厲害,得找大夫給他看看呀!”我看着昏迷着的禿子,生怕他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們沒錢,誰給治呀!”

“那也得試試,我們一家醫館一家醫館的去求,看看有沒有好心的大夫吧,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掉吧!”從那幾個孩子的眼睛裏,看得出這樣的死亡對于他們來說都不陌生了,可是我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看着他死,卻什麽都不做。我看到門口的地上還躺着塊門板,對陳三和狗子說:“我們把他放到門板上擡着,去找大夫瞧瞧吧,萬一要是能遇到個好心的呢,總要試試不是嗎?”

狗子和陳三互相看了看對我說:“沒用的,即使有好心的大夫給看了,我們也沒有錢抓藥,沒有藥有什麽用?”是啊,這裏是古代,我忘了這茬,大夫只是開藥方的,用藥還得去藥鋪裏買。

“那這裏有沒有專門為窮人設治的醫館?”

“給窮人設治的醫館?”陳三一臉的茫然,“沒有聽說過。”

“就是,誰會給窮人看病呀?”疤瘌頭在一旁小聲地說。

沒有嗎?想當年看《大長今》時,知道那時的朝鮮有活人署,所以一直以為古時候設有為窮人看病的醫館呢。看來我所處的這個時代,統治者不怎麽樣呢。

丫頭還在一旁哭着,我們都眼睜睜地卻沒有任何辦法。

“報官!要不,我們去報官吧,官府總得管吧!”

幾個孩子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報官,怎麽報官?”

“去衙門擊鼓!直接告呗!”我想着以前從電視上看到的古裝片。

“我們沒錢請人寫狀子。”陳三說。

“我來寫!”不就一狀子嗎,“你們知道那倆無賴是誰嗎?”

“知道,後街的黑老七和麻六。”

狀紙是泥蛋貢獻出的一件小破褂子,筆是找了根木棍燒黑了頭,說心裏話,這樣的筆用着更得勁,要真是給我根毛筆,我還真用不大了。

訟文如下:

“今有男孩禿子在街上行乞時,被後街黑老七與麻六毆致重傷,望青天大老爺做主,嚴懲行兇之人,賠償受害人禿子的醫治費用。”

“哇,看不出呀,柱子,你還會寫字呀!”

我也不知道這樣寫格式對不對,反正也只能這樣了,繁體字認識不少,但會寫的就不多了,好在這幾句話用不到幾個繁體字,就這樣吧。

“我爹以前是教書先生,我跟他識得幾個字,不多罷了。”我忽悠着那幾個小鬼頭。

為了能讓衙門重視,我們擡了禿子一路大搖大擺的走,直嚷嚷着要去告狀,這年頭本來就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于是看新鮮的人們跟了一大票在後面,倒也算是聲勢壯大,人們都很同情一身是傷躺在門板上的禿子。

到了衙門口,敲了鼓,遞了狀子,就升了堂。很快,黑老七和麻六就被帶了來,倒真是人如其名,一個又黑又壯,一個滿臉麻子。在鐵的事實面前,兩個人倒也無法抵賴,于是每人各打了二十大板,上繳了五兩罰銀。周圍的人們齊聲叫好,那位四十來歲微微發福的大人,也一副青天大老爺的模樣。退堂之後,陳三和狗子去後面要賠給禿子的銀子,回來後一臉的忿忿,原來,五兩罰銀官家沒收了三兩只給了二兩。真是夠黑的!

有了銀子,我們擡着禿子去看大夫,上了藥,抓了藥,熬了給禿子吃了,半夜裏禿子醒了過來,這條命算是保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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