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part6
成長,真的是,一半陽光,一半憂傷。
——橙子的日記。
晚上十點多,汽車停在了維城西郊的一個胡同裏。
售票員匆匆往下趕人,說是車壞了進不了市中心,大家都明白怎麽回事,倒也沒說什麽都有秩序地下了車。
走出胡同,陳澄看着塵土飛揚的馬路,還是那麽破舊,那麽陌生,此時卻親切得不得了:終于回來了!這時她竟感覺,原來在一個兩個人都熟悉的城市裏等他也是一件幸福無比的事情。
是的!她從泉城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等他。只因他電話裏說過的那句“先別回家,我回學校有事和你說”。
其實那時,對這段一廂情願的單相思她已經死心了,她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然人家不喜歡自己也沒必要天天為難自己不是?只不過,那個人終究是她喜歡的人啊!只要他随口的一句話還是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意思滿是欣喜地等待了。
再之後回想時她也曾反思,是不是那時自己過于在乎他了呢?兩人在一起後,他的每一個承諾每一句甜言她都像相信夢想一定會成真一樣執着地相信着他,然而他好像沒有幾次記着自己曾說過什麽,希望失望多了,也便習慣了。所以,當最後的最後,他爽約後,她也這樣地安慰自己,他不是不想來,也不是不記得,只是一直都這樣,一直都這樣而已。
次日中午,蘇小小發來短信:下午一點到濰城,來接我哈,要是我在車站看不見你你就死定了!
“……,你就死定了”若換作以前誰跟陳澄說這樣的話,她準會一臉看傻逼模樣看那個人,嘆息又一個好孩子就這麽中了韓劇的毒。
可不知怎地,每當陳澄對一些事情表現出不耐煩或者不情願時,蘇小小便會陰陰地要挾道,敢……試試,你死定了!明明并不害怕也知道他并不會怎樣自己,可每到他這樣說時陳澄總會老老實實且很沒骨氣地“服從分配”。
2008年3月,蘇小小申請入黨,每每到了周六參加黨員學習時,蘇小小便哀哀怨怨地發來短信:帥氣無比英俊潇灑的我被枯燥無味的理論知識折磨地形容枯槁日漸憔悴了,可憐地我啊!我們聊聊人生吧?
那段時候,陳澄正癡迷于武俠小說,有事沒事兒便窩在宿舍裏捧着厚厚的武俠小說幻想自己就是那行俠仗義叱咤風雲的女中豪俠,所以當有人打擾她美好的意淫時,她便十分不耐煩地回他,看小說呢沒空。
然後蘇小小竟立馬打電話過來陰陰要挾,你敢不和我聊天?你再說一遍試試?你再說說試試?丫你不回我短信你死定了!&# %……
陳澄被這碎碎念鬧得有些頭皮發麻,終于抽了個空隙試探問道:您先歇會兒,麻煩問一下您老是在上黨課麽?
蘇小小“呃”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更加哀怨的聲音自電話那邊傳來,都怪你都怪你,完了完了老師同學全盯上我了~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會我短信我死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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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場景,陳澄噗嗤地笑了,好吧,其實陪他聊會兒天也沒什麽。再說,要是不跟某人聊天他可會威脅人的,要麽是“你死定了”,要麽是“我死給你看”,不管怎麽,終究是一場“慘劇”,善良的自己怎麽會忍心?
……
收到短信後,陳澄一看時間,快中午了,便從床底下翻出幾塊固體酒精,開始洗米熬粥,坐了六七個小時的車呢,肯定餓得不行,火車上的飯菜又貴又難吃,保不準什麽都沒吃呢!
她生起酒精爐子,将大米倒進鍋中,添上水,将火腿切成細丁,放入散開,再将雞蛋攪勻拌進米中,蓋上鍋開。接下來,便是等着開鍋,陳澄忽然發現自己今天竟格外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用勺子攪着粥,香氣順着蒸氣溢滿整個宿舍。
好友秦歌滿臉哀怨道,澄子,跟我透句實話,是不是有了漢紙以後就再也不會管姐妹的死活了?!
陳澄一個抱枕砸向正倚着被子一邊玩手機一邊啃黃瓜的秦歌,有些臉紅地嗔怪道,那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巴,我可警告你,可別瞎說,我跟他不熟,再說我以後真不給你做飯了!
話裏的外強中幹分外明顯。
秦歌立馬咽下黃瓜,舉起雙手發誓讨好,我們家澄子是天底下最最善良最最賢惠的美人兒了,這般賢良淑德的姑娘怎麽棄她最疼愛的妹妹我不管呢?哎喲我這嘴,真真是該打該打!
兩人嬉鬧說笑間,粥熬好了,陳澄又拿起一個雞蛋加了進去。看的秦歌分外心疼,我說澄子啊,感情這蛋還真不是你下的,就那麽點粥您加倆蛋進去,真舍得啊!這是吃粥還是吃蛋啊?
就跟這蛋是你下的似得,陳澄一邊回着她,一邊又嘀咕,萬一不夠吃得怎麽辦?哎,要不我下去再給他圈個雞蛋灌餅?
大姐,我說你這是打算喂豬還是咋地,都一飯盆米粥了還不夠,是不是待會兒還想着去打包個菜呀!秦歌有些無語。
嘿,別說,這個主意不錯,可以打包個京醬肉絲,既能當菜又能當飯。陳澄眼睛一亮。
啊啊啊,虐狗啊虐狗!我的鋁合金大狗眼!秦歌抱着被子打着滾哀怨道。
……
一點零四分的火車,陳澄提前了半小時到火車站。
十二點半時蘇小小打過電話來說,丫頭,火車進濰城範圍了,你在哪兒啊?
陳澄倚着車站地下廳的大柱子,漫不經心地騙人道:我才剛坐上公交呢!車上人不多。
那我不是比你先到?蘇小小有些委屈不平地抗議,不行不行,你讓車快點兒啊!
我也沒辦法啊!這車不是我們家的,開車的大叔我和他不熟。陳澄揶揄道,哎呀!某些人還是自個兒拎着東西走回來好了,我正好回去睡午覺。今天陽光明媚啊!真是個睡午覺的好日子。
我不同意!某人立馬接道,放心好了,火車晚點兒二十分鐘,你時間足夠,哈哈~
……
陳澄發現,只要他兩拌嘴吃虧的總是她。算了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有人純屬自我安慰地想到。
火車果然晚點二十多分鐘,陳澄盯着出口的顯示屏一遍又一遍地看,K516晚點20分鐘。盯地眼睛有些冒圈圈了,陳澄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來開始玩游戲,其實“回轉連珠”并不好玩,主要是她給游戲附上了意義:還沒在一起時,她定的是,若是玩過了一千分便是“他也喜歡我的”;在一起後,她定的是,一分代表他們會在一起十天。這樣玩出來的成績,她很少滿意,或許是自己太貪心,一開始分數折合後是三四年,後來是十幾年,可她一直不滿意,應該是幾十年相伴一生才是,卻不想,其實游戲出來的成績已經夠美好的了,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卻連兩年都還不到,這是後話了。
陳澄玩得很投入,一遍遍地重新開始,願望有個可以寄托的地方時,明知是假,也會義無反顧地相信。所以,當蘇小小大包小包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一點都沒注意,然後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擡起頭愕然地問了一句,咦,你怎麽在這裏?
坐上出租車了,蘇小小還是一臉我受傷了的表情,陳澄有些尴尬地解釋,那個,我剛剛在思考一些事情,涉及到人生哲理世間百态,人類的起源,人是從哪裏來的,該到哪裏去……好吧,我剛才玩游戲太入迷了。在蘇小小有些哀怨的目光中,陳澄終于有些讪讪地結束了自己的胡說八道。
唉!明明想要給他個驚喜的,怎麽會弄成這樣?陳澄攪着手指頭有些尴尬地想。
忽地,有人靠了過來,一轉頭才發現蘇小小竟極其自然地倚在自己肩上眯着眼睡了過去。陳澄身子僵了僵,這家夥,這姿勢,應該是太累了吧?算了算了就當他是坐了六七個小時的車太累了。然後,不經意間看見司機正透過車前鏡沖着自己暧昧地笑,陳澄刷——臉又紅了!
車到了學校旁邊的交叉路口後,蘇小小拉着她下了車,陳澄木木地被牽着往前走,眼前的情況有些不太适應,這樣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他為什麽總可以這麽自然地牽女孩子的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醫學生眼中的“世間萬物皆平等”?……
還沒想好到底是怎麽個情況,陳澄已被蘇小小拉到了老校區旁邊的一家商務酒店。“回新校宿舍也就我一個人,還不如在市裏先玩幾天呢!我一個人在宿舍裏害怕,你懂的……”蘇小小一邊唠唠叨叨,一邊辦了入住登記,“你不知道,我在火車上是怎麽忍受邊上的那位胖大嬸無病□□地帶着耳機哼着歌了,鄭州的空氣離這裏真是差十萬八千裏……”不拉不拉不拉。
陳澄“噢”“昂”機械地應着,都跟着進了酒店房間,腦子裏還有些沒轉過彎來,直到一只手搭在額頭上,一顆大腦袋探向自己,你發燒了?怎麽臉這麽紅?
啊?沒有沒有啊……陳澄趕緊躲開那只手。她站的地方後面是床,陳澄一個退步便一退便一屁股坐床上去了,又覺得女孩子随随便便進男生屋子不太好,“刷”地一下又站了起來。
坐吧坐吧,怎麽像我會虐待你似的?蘇小小坐在她對面調侃道。
陳澄不理他,假裝拿起遙控器開始換臺,只有四五個頻道,倆在賣藥,一個在放動物世界,再一個頻道在播狄仁傑。陳澄來回摁了幾遍,發現還真只有這麽幾個頻道了。又忽然覺得屋子裏好像有些過于安靜,轉頭去看剛才還喋喋不休地蘇小小,卻發現這厮正直勾勾地瞅着她看,“喂”,陳澄話還沒開口,蘇小小便竄過來吻了上來……
陳澄只覺得腦袋木木的,臉再次紅了起來,還不知所以然呢初吻就這樣沒了。
這也太不合邏輯了,她心裏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使勁推開那個親過來的人,陳澄強迫思維回到自己腦袋中,還是問清楚的好:哎蘇小小你幹嘛啊這是?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小小并未回答她,而是束住她的手,再一次吻了上來。
陳澄有些生氣,狠狠心,使勁咬了過去。
哎喲,你是小狼狗呀!蘇小小捂着嘴巴,有些含糊道。
陳澄也不知道自己咬的有多厲害,心裏打着小鼓,有些忐忑地嘀咕道:誰讓你上來就親的,你是色狼麽蘇小小?……
蘇小小卻不甘心,趁她說話間,再次将人推倒,這次的吻更加深入、更加熾熱。
陳澄只覺得身上陣陣地發熱,他該不會怎麽怎麽地吧……想到某些少兒不宜的情節,女孩兒的臉嫣紅欲滴,漣漣紅唇更加吸引人了。
然後,房間裏只剩下了電視機裏傳來的趙忠祥的聲音:鳥類遷徙後的生活……
過了許久,蘇小小才将人扳過來,兩人面對面側躺着,他趴在她耳朵邊上輕輕道,傻瓜,我喜歡你,喜歡了你很久了,難道你沒感受到麽?
可談戀愛,不是應該先表白,再牽手、再擁抱、再接吻麽?你怎麽一下子跳了三個程序啊?這不合邏輯好伐?你這不是霸王請客——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麽?雖然人家還是比較想吃地,可是,矜持啊!人家的矜持啊……潘小麥在心裏有些欲哭無淚地狂喊道。
哎,你不準備說話了麽?蘇小小刮了刮她鼻子,再次貼近她耳朵,聲音低啞地問道,要不我們繼續?
別,陳澄一個機靈推開面前的龐然大物,委屈地問道,你不是不喜歡我麽?
誰說的啊?
那我到泉城你不攔着我,那不就說明你不喜歡我麽?
什麽邏輯啊這是?不是你說你想出去玩玩麽?
你知道的……
哎,你是不是以前從沒接過吻啊?怎麽技術這麽差勁啊?看到有人要占牛角尖兒,蘇小小趕忙轉移話題。
找打!陳澄臉又紅了,想起剛才的事情,恨恨地打了過去。還有,她還計較自己在泉城那幾天心裏的難過呢!
蘇小小扳過她的肩膀認真道,我去鄭州的确是有事情,我前女友在那邊,我是過去做個了斷的。我們是高中同學,高考過後曾經試着相處過一段時間,可是濰城與鄭州離得實在是太遠,現如今,她在那邊已經有了新的依賴,而我,也發現我自己有了真正喜歡的人。我不想背負着一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和你在一起,所以,這次,我過去就是去做個了斷的。
聽完蘇小小的話,陳澄第一反應就是,好你個混蛋!果然是去找別的女生了,你個花心大蘿蔔!人渣!
然後又是一頓狠K。
澄子,我喜歡你,我喜歡以後的生活裏天天有你,我不想,随便找個人将就。以後,可以一直陪着我麽?蘇小小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鏈,待在陳澄手上道。
真醜!陳澄撅了撅嘴,口是心非地說道,沒品位的人買什麽也那麽沒品位。
是啊!沒品位的人戴什麽都那麽沒品位,某人立馬接上。
你又找抽是不是?
……
屋子裏再次安靜了下來,蘇小小盯着陳澄,陳澄盯着電視,從企鵝爸爸孵蛋到企鵝媽媽歸來,空氣裏彌漫着甜蜜而又尴尬的氣氛。
那個,那誰……
嗯?
哎,那個,你,你說的是真的麽?
什麽?
那個,你是真的喜歡我麽?陳澄盯着電視,假裝一副漫不經心模樣道。
需要我發誓麽?
陳澄心裏将上帝虔誠地拜了拜,嘀咕道,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此刻我相信上帝。我相信他說的喜歡我是真心的。要是他敢不喜歡我我就閹了他!……
蘇小小頭皮開始發麻,扁人的沖動一湧而出。這丫頭怎麽什麽話都敢說呀!
然後,他擁着那個正自言自語碎碎念的傻姑娘,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