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你現在立刻清點人馬,出城抗擊反賊軍隊!”

“這……”胡齊民擡頭看了一眼韋竣山,他跟楚維一樣是軍營裏提拔上來的庶民,不同的是,楚維跟了陸頌之,而他,走了韋家的路子。

“咳,宣王殿下,這個不妥吧。”裴詢輕咳一聲,“內侍已經去請陛下和太子了,不妨等他們到了再說?”

陸輕之也意識到自己逾矩了,但他環視一周,看着身邊這些世家大臣們事不關己的淡定樣子,又怒又恨:“叛軍圍城,你們不想着為陛下分憂,反而起內讧,抱得是什麽心思?難不成都想投敵嗎!”

“宣王殿下,這您可要慎言吶。”韋竣山略為不滿地出聲。

“你……”陸輕之還沒說完,忽然見剛剛前往殿內的內侍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衣角還沾着血,吓得聲音都變了:“陛下駕崩了!”

“什麽!”這下淡定的群臣也齊齊變了臉色。

崔榭和裴詢飛快地對視一眼,兩只老狐貍明顯打算找退路了,蕭幕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陸輕之更是臉色青白得不像個活人。只有韋竣山,看了站在後列,不動如山的兒子一眼,心裏滿滿都是得意,遍觀朝堂,有哪個的兒子能比得上他韋竣山的兒子!有子如此,韋氏之興,可期也!

“陛下……陛下是怎麽死的!”陸輕之一把抓住內侍,臉上猶抱着最後的期待,“太子呢,太子怎樣!”

“是太……是汝陽長公主,她……她弑君!”那內侍也是被吓懵了,涕淚橫流,說話更是哆哆嗦嗦。

汝陽長公主這五個字一蹦出來,群臣面面相觑,詭異地沉默了。元真圓寂的那場大火還歷歷在目,元真爆出來的驚天消息也已經傳遍長安。衆臣自然都知道了陸頌之通過元真的弟子永善,長年給靈帝進獻含有五石散成分的丹藥,導致靈帝暴斃的事。

既然這事都婦孺皆知了,那汝陽長公主遲早也會知道。靈帝畢竟是汝陽的親兒子,汝陽為子瘋魔,殺兄報仇也不是不可能啊……而且,于情于理還真不能說汝陽錯了……

“這他媽的都是什麽破事!”武将派系裏有個聲音小聲啐了一口。

不小心聽到的衆臣們都是一頭黑線,是啊,這搞來搞去,是他們陸家人自己搞出來的事!既然如此,那大家憑什麽跟着一起下場沾一身泥呀!

除了陸氏族人之外,朝中各派系的臣子們都打起了小九九,這陸頌之的皇位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更是臭名滿長安了。

魏覃雖然帶兵反了,可人家一開始就是打着為先帝報仇的旗號來的,現在看來也是有理有據,忠義兩全!更重要的是,魏覃已經拿下了交州和荊州,魏家軍都已經兵臨城下了!再跟他死磕,那不是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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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詢輕咳一聲:“宣王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既然駕崩,是否該請太子繼位?”

陸輕之還在那兒喊:“太子怎麽樣了!”

那內侍連連搖頭:“太子受了輕傷,正在後殿醫治,汝陽長公主被太子關押。”

“既然太子無事,那應當盡快出現,主持大局,臣等就先告退了。”韋竣山一拱手,第一個帶頭走出未央宮。

裴詢緊跟其後,其他幾個官員全都陸陸續續地跟上,只有蕭幕在殿中轉了兩圈,一把抓住陸輕之:“宣王殿下,你要把他們留下呀!”

陸輕之面無血色,癱坐在大殿中央:“我拿什麽留住他們……”

蕭幕看了看一臉死灰的陸輕之,一拂袖,也大步邁出宮門。陸家是完蛋了,但是蕭家決不能砸在他手裏!

“我兒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回到府中,韋竣山心情大好,撫着胡須,一臉欣賞地看着桓昱。

“父親最好和魏家軍接觸一下,當然不必做得太露骨。”桓昱剛換好了戎裝,正要出門,見韋竣山發問,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你這是打算去哪兒?”韋竣山看了看他的打扮。

“父親,陸頌之暴斃,群臣卻置之不理,陸孟羲應該知道,沒幾個人會繼續支持他們。陸氏,只能跑。”桓昱一臉冷峻,笑容裏滿是殺意。

“是了。”韋竣山點點頭,“我兒當注意出城關卡。”

桓昱一拱手:“父親,我告辭了。”

“好,小心行事。”韋竣山揮揮手。

桓昱走出門,裝作不經意地往側門牆角處看了看,見那花叢動了動,勾唇一笑,大步出了門。

“公主,公主,不好了。”陸妙卿的奶娘齊氏跌跌撞撞地沖進院子,一把抓住陸妙卿的手,“公主,陛下駕崩了!那孽子要出城截殺太子殿下!”

“哐當!”

陸妙卿緊緊抓住奶娘的手,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你說什麽!”

陸妙卿作威作福一輩子,驟聞噩耗,會作何打算尚且不知。

另一邊,永遠在政治鬥争中站錯隊的蕭家這次又幹起了臨時抱佛腳的勾當,蕭幕出了未央宮,立刻策馬到了城門口,直接對着守城将官道:“馬上開城門!”

守城将士此刻已經和魏楚的軍隊交上手了,魏楚拿下兩郡之後,不缺錢也不缺糧,絕對是馬肥兵健,士氣高昂。攻城器械更是一個一個地上,守城軍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蕭幕這話一出,守城将官懵了:“蕭大人,這這……這。”

“這什麽這,立刻開城門,迎魏家軍入城!”蕭幕絕對是把臉皮揭下來放地上踩了,說出這話一點也不臉紅,“陸氏賊子已經暴斃了!還不開城門!”

守城将官想了很久才想起這個“陸氏賊子”是誰,一想明白,他立刻大駭,麻溜地跑過去大喊:“開城門!立刻開城門!”

魏楚看見城門慢慢打開,立刻揮手,讓軍隊停止進攻,城門一開,蕭幕站在裏面朝她拱手:“魏女君!”

魏楚大笑,打馬上前,幾個親衛也跟着她一道進了城門,經過蕭幕身邊,她別有深意地看了蕭幕一眼,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蕭大人,可真是聰明人哪!魏楚自嘆不如啊!”

蕭幕的臉皮抽搐了一下,極其艱難地擠出一個笑:“魏女君謬贊!”

猝不及防

魏楚進了長安,倒是沒有急着往未央宮跑,只是讓自己的人手替換了守城的将官,看好長安城門,其餘的部隊倒是依舊駐紮在城門外,她自己倒是帶着幾個親衛優哉游哉地回了靖國公府。

這城裏的世家一得到蕭幕開城門獻城的,一個兩個地都把蕭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韋竣山尤為憤恨地啐了一口:“蕭幕老小子真是跟他那倒黴祖宗一個樣,腦子不好使,抱大腿倒是抱得溜。幾天前還跟魏家勢不兩立呢,這下倒跟蒼蠅聞了血味似的。”

像韋竣山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有些個羨慕蕭家動作快,不要臉,有些則隐隐等着看蕭家的笑話,畢竟蕭家祖宗當年也是急着抱太/祖的大腿,結果第一個遭了清算。可是不管怎麽樣,魏家幾萬大軍就在城門外,十數萬大軍也在趕來的路上,總之,這魏氏入主長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的禮數都要做足了。

因而,魏楚前腳剛進了靖國公府,後腳就有不少拜帖送上門來。魏楚差人接了拜帖,自己卻閉門不出,一個沒見。世家摸不清魏家的路數,倒也沒糾纏,送了拜帖,就乖乖回去了。

魏楚不見客倒不是跟世家擺架子,一則畢竟她大哥已經到了長安,某些事她不适合越俎代庖,二則,她也确實有人要收拾。

靖國公府的花園裏,魏楚正打算在花園涼亭歇歇腳,就見馬六快步走來,她放下茶盞:“那幾個人招了?”

馬六一拱手:“死了兩個,有一個招了,是涼州派來的人,本來是想派進馮翊郡做探子,以便裏應外合,沒想到我們想動手拿下了兩郡。”

魏楚驚訝地一挑眉,随即相當感興趣地笑了:“有意思了啊!涼州那個土皇帝,不緊着在涼州作威作福,竟然把心思打到長安來了,這做派,難不成真想争一争天下?對了,涼州那土皇帝什麽來歷來着?”

魏楚雖然不像世家子弟那樣輕視庶民,但她縱觀史書,這上千年來,大大小小的農民起義,真正能成氣候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她原先确實并沒怎麽把涼州那個自立為帝的政權看在眼裏。

“姓趙,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名兒叫趙安邦,沒什麽出身,好像就是涼州一代的流民,國號為陳。”馬六撓撓頭,想了想,“對了,聽說有個軍師很受器重,現下可能已經封了宰相了。”

“去查查這個軍師的背景。”魏楚輕輕扣了扣桌面,随即又想到什麽,看了馬六一眼,“馬六啊,我看你收集情報的能力不錯,不過,你畢竟是我的左右手,若是什麽事都自己做,那就騰不出手了。”

馬六愣了愣,腼腆一笑:“這事是張管家那邊的情報,我不過是傳個話。”

魏楚漫不經心地轉着手裏的瓷杯,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你也該訓練些人手出來了,總不能老從張叔手裏拿現成的。”

“哎……”馬六下意識地笑着應聲。可待這話在腦子裏一轉,明白過來,卻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擡頭看了一眼魏楚,見她依舊慢悠悠地轉着手裏的瓷杯,心裏更是忐忑不定,這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是不滿他的辦事能力,還是……

馬六立刻掐斷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他讀書不多,但腦子轉得非常快,對于危險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而這個話題,顯然被他劃歸到危險那一類中。

“将軍,大郎來了。”靖國公府的仆人來報。

魏楚放下茶盞,笑了:“可算是來了。”

魏楚這一笑,馬六提着的心終于落回肚子裏,剛剛那種危險的氣氛也一下子煙消雲散,他暗暗松了口氣。

“阿奴。”魏玄大步邁進花園,臉上帶着明顯的喜色,“你大嫂生了!”

魏楚也高興地站起來:“是嗎?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這麽快就生了!大人孩子還好嗎?”

“昨晚突然提前生了,幸好穩婆都在,沒出亂子。母子都好,沒受什麽罪。”一向穩重的魏玄難得喜形于色。

“男孩還是女孩?”魏楚也很高興,立刻讓馬六去她營帳取準備好的長命鎖和銀镯子。

“是個女孩。你還把這些東西随軍帶着呀!”魏玄驚訝地聽着她吩咐馬六。

魏楚得意一笑:“那當然,我可是時刻不忘我的乖侄女。說起來,這丫頭真是福星,她一來,咱們就拿下了長安!”

魏玄雖然算不上傻爸爸,但明顯興致很高,整個人都有些飄忽。

魏楚只能敲了敲他的肩,提醒道:“要看女兒,晚上回去看,現在記得幹正事!我讓門房把收到的請帖給你,你自己斟酌怎麽處理。”

“知道!”魏玄接過拜帖,随手放在一邊,“我已經想好了,先去馮府。”

魏楚微微一笑,調侃道:“記得帶上荊條。”

魏玄特別內疚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我畢竟是騙了恩師,他老人家現在卧床不起,恐怕有一半是心病。負荊請罪,也是應該的。”

“先去馮家也好,你若真去馮家負荊請罪,這長安城裏惴惴不安的世家起碼能放下一半的心。”魏楚推着魏玄就往外走,“既然你來了,我還有別的事,先回趟軍營。”

兩人出了門,還沒等魏玄說句話,魏楚就一拍馬,直往城門而去。

她剛一到城門口,就看見蘇祁騎了匹馬不遠處的山坡上,她策馬過去:“你在這兒?子晟呢?”

蘇祁向她行了個禮:“陸孟羲攜子出逃,校尉前去捉拿。”

“你……你是專門在這裏等我的?”魏楚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他讓你留在這兒的?”

“是的,校尉讓你不用擔心。”蘇祁面上一本正經,其實已經快被自家上司那股膩歪勁給惡心吐了,不過是領兵去抓個逆賊,竟然還讓他在這兒當守城石,給心上人傳話……真是夠夠的了!

難怪杜格一臉受不了的樣子,他也快受不了了好嗎?既然那麽膩歪,就快點娶進家門,不要再出來禍害別人了!

魏楚不知怎麽從蘇祁正經的臉上看到深深的嫌棄,她也覺得桓昱越來越神經病了,尴尬地輕咳一聲:“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我去看看。”

蘇祁依舊一本正經:“校尉走了有半天了,此刻應該已經逮到陸孟羲了,魏将軍若是真想快點見到校尉,不妨在這兒等吧。”

魏楚臉上微紅,尴尬地四下張望,心裏卻快把桓昱罵死了,瞧瞧他這些好下屬,一個比一個壞!

蘇祁不再說話,魏楚雖然滿心尴尬,可是也不舍得走開,畢竟除了半個月前那匆匆一面,他們倆算起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以前三五年見不到誰,也不會覺得想念,現在卻開始……魏楚用力拍了拍微燙的臉,幾不可見地往後退了兩步,免得又被桓昱奇奇怪怪的屬下嘲笑。

等到後來,夕陽西下,魏楚已經無聊地坐在地上揪小草,她坐那一片的草都快被她揪禿了,終于聽到蘇祁的聲音響起:“校尉回來了。”

魏楚立刻蹦起來,上馬向遠處張望,果然見到一支隊伍向着這邊快馬而來,後來還跟着一輛囚車。桓昱顯然也看到她了,眼睛一亮,到了跟前,就讓蘇祁和其他虎贲營的将士把人先押回去。

蘇祁非常隐晦地翻了個白眼,帶着大部隊離開了。

桓昱來到魏楚面前,摸了摸她的頭:“等我很久了?”

“也沒有。”魏楚把懷裏無聊時候編的草蜻蜓塞到桓昱的懷裏,“就編了草蜻蜓的時間。”

“天快黑了,回去吧。”桓昱牽着魏楚的手,兩人雙馬并行,慢悠悠地往前走。

魏楚又好笑又好氣地搖着頭,仔細想想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急匆匆地跑出城,等了是一個多時辰就為了等桓昱回城嗎?但是看看兩人交握的手,她臉上的笑意卻怎麽也止不住。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陣快馬奔馳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轉過頭,正好看到大隊大隊的急行軍向這邊策馬而來。魏楚一看那飄揚的軍旗,上面一個大大的“魏”字,她先是大喜,随即大驚,忙不疊地想要讓桓昱先走。

可是,明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雄渾的笑聲響起:“阿奴!”

“阿……阿爹!”魏楚撇開桓昱的手,裝不認識。

魏覃策馬來到女兒面前,正好看到女兒撇開兩人交握的手,他帶着喜色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轉頭用一種異常銳利的眼神盯着女兒身邊的陌生青年:“你是什麽人?”

桓昱上輩子好歹也是當過皇帝的,心思一向沉穩而不可測。可是這一次,猝不及防地見到未來岳父,他兩輩子頭一次被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婦唱夫随

魏楚跟着老爹灰溜溜地回了靖國公府。趁着這幾日,魏覃忙着處理長安內部的事物,她躲進自己的閨房,脫下了戎裝,換上了差不多一年沒穿過的女裝,打算臨時抱佛腳地裝一裝淑女。

因為蔣氏剛剛生了孩子,不宜舟車勞頓,所以劉氏依舊呆在和陵別業照顧坐月子的兒媳婦,而魏老夫人和魏媛則被接回了靖國公府。魏楚曾經向老爹申請去別業照顧嫂子,被父親大人一個眼神打回。

她覺得等自家老爹空下手來,說不定得挨一頓板子,想到這個魏楚怵得抖了抖。

“老四!”魏楚的院子外忽然響起一個聽着特別賤的聲音。

魏楚打開房門,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來人:“是三哥呀。”

魏憲跟着魏覃外任,說起來也有兩三年沒見了。然而,她這個三哥平日裏人模鬼樣,不像二哥那樣促狹,偏偏對上她,能擠兌就不客氣,能動手絕不吵吵!簡直跟前世冤家一樣。

魏楚一直認為,是因為小時候一塊學文習武,她的表現太優秀,所以三哥這個小肚雞腸的一直對她羨慕嫉妒恨,并且後半輩子就暗搓搓地以打擊她為樂。這家夥還堅持叫她“老四”,說她是家裏的投錯胎的四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啧啧,瞧瞧這你這一身汗味,多久沒洗澡了啊?”魏楚繞着魏憲上上下下打量,相當鄙夷地煽了煽鼻子。

“老四啊,聽說你帶兵打仗,英武非凡呀,得了個妖女的名號,怎麽樣,要感謝你三哥從小的培養吧!”魏憲打擊起魏楚來也一點不客氣,停頓了一會兒,又咳嗽了一下,“嗯哼,話說城門口那位到底是誰呀?你可別糊弄我,你倆那樣子,可不止阿爹看見了。”

一提到這個話題,魏楚就煩躁不已。她是叫阿爹急行軍,急行軍,可是誰能想到行軍竟然行得那麽快,還好死不死逮了正着!她現在見不到桓昱,也沒法商量,阿爹那裏更是不敢開口說,只能躲在閨房裏發黴。現在倒是便宜了死三哥,拿這個來戳她軟肋。

魏楚特別不客氣地推搡着魏憲:“要你管,要你管!你出去,出去!”

“喂喂,我好心好意來給你通風報信,你還嫌棄。”魏憲作勢要走。

“等等!”魏楚變推為抓,一把揪住魏憲的後領子,直拽得他翻了個白眼,“什麽通風報信,你說!”

“咳咳,你那個情……那位郎君現在就在阿爹書房。”魏憲從魏楚的魔爪裏逃脫,閃了個身,蹿出院門。

魏楚拎起裙擺就往書房跑。魏覃的書房有兩扇門,內門常鎖,但這個難不倒魏楚,她直接搗騰了兩下,撬開了那鎖,俯低了腰,偷偷摸摸地溜進去,繞過重重的書架,隔了一層屏風能隐隐約約看到外面的人影。魏楚見狀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貼着書架站好。

“你今天來,就是和我說這些?”魏覃的聲音傳來。

魏楚貼着書架的縫隙往外看,果然看到自家老爹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聽聲音就能聽出那不客氣的意味。她有點急,自家老爹的性子,她很了解,若是桓昱說得一個不對,那就完蛋了。

桓昱一個深揖到底:“不,晚輩此次來,是向伯父請罪。”

魏覃哼了一聲:“請什麽罪?”

“沒能早日提親之罪。”桓昱的聲音特別坦蕩。

魏楚差點想以頭搶地,她生無可戀地捂住臉,完蛋了,這個傻缺!

果不其然,魏覃生氣用力一拍案桌,虎目圓瞪:“小兒此言何意,這是篤定我魏家女兒要嫁給你?”

魏楚在書架後面揪着頭發,各種抓狂,卻不敢發出聲音,真是要多苦逼有多苦逼。

桓昱像是沒聽出魏覃的怒氣,他繼續恭恭敬敬地說:“不敢。魏二娘子不一定是晚輩的,但晚輩一定是她的。”

卧槽!魏楚吓得一哆嗦,生生揪下了一撮頭發。幾天沒見,桓昱是不是瘋了啊啊啊啊!……她又使勁捂住臉,不過這次是羞惱的。

魏覃也被吓得夠嗆,他猛地咳嗽了兩聲,咳得一張老臉通紅。他用一種特別驚悚地眼神看着眼前這個恭敬的晚輩,真是……看着人模人樣的,怎麽腦子就壞掉了呢!聽說這還是韋竣山的獨子,可憐韋家後繼無人了!

“你你……”魏覃指着桓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說他不能把女兒嫁給瘋子?看上這麽個人,阿奴那丫頭不會也瘋了吧!

“伯父,晚輩此生心願,就是能娶阿楚為妻,若是不得,也必一生相守。所以,阿楚若是不喜晚輩,晚輩自然遠遠退開。若是阿楚不排斥晚輩,希望伯父能給晚輩一個機會。”桓昱說的非常自然,可是兩個聽衆都已經聽得起雞皮疙瘩了。

魏覃好不容易把桓昱帶歪的思維拉回來,板着臉:“你和阿奴什麽時候認識的?”

“一年前。”桓昱早打好了草稿,“陸氏逆賊反叛之際。”

魏楚豎起耳朵,這人編瞎話也不和她通個氣,若是穿幫了怎麽辦?也幸好,自家老爹還沒時間審她。

“韋家不是與陸氏有舊嗎?”說起正事,魏覃思緒快多了。

桓昱拱了拱手:“實在是情勢所迫,家父也不得不虛與委蛇。但是這一年來,家父和晚輩一直積極地搜集陸氏謀逆的證據,等待機會。所幸,終于讓家父找到了元真的破綻,知道陸氏通過元真一直在給先帝下藥,也幸好國公您及時回長安,否則家父也難逃陸賊之手。”

桓昱這話,魏覃自然不會全信,他在長安也不是沒探子,韋家在長安的勢力,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數。就說北軍最精銳的虎贲營可是在眼前這小子手裏握了四年了,虎贲營兩萬人,配的是千裏馬,着的是鎖子甲,用的是東瀛和鋼,論戰力,對上五萬州府兵都未必會輸。

再加之,中尉胡齊民本就是韋家門生,算起來,胡齊民不過是幫這小子占着中尉的位置,一旦胡齊民年紀到了,退下去了,這小子正好名正言順地接手中尉。

真論起來,北軍不論是人數還是質量都壓過南軍,楚維雖與胡齊民同級,但手裏的人馬可差遠了。比起陸頌之,韋家才是真正控場的那個,但就憑韋家放任陸頌之登位這一點,面前這小子就不是省油的燈!

想到這點,魏覃看桓昱就不大滿意了,自家閨女雖然,咳,确實不大像女孩子了一點,但做爹的也不能看着閨女選個中山狼呀!

桓昱上輩子在魏覃手下做事,對于魏家父女的脾性那是了如指掌,一見魏覃沉默,他立刻開口:“伯父為先帝清逆賊,實是衆望所歸,今日進城,長安城中的衆人也算是放了心。另外,阿楚的性子,晚輩都知道,不論她想做什麽事,晚輩都全力支持。”

魏覃想到自家女兒手裏無兵無卒,愣是收編了流民,一聲不吭地拿下兩個郡,心裏就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真論起來長安城其實也是她拿下的。這要是個兒子,他做夢都能笑醒,可偏偏是個姑娘。他倒覺得姑娘也沒什麽,可是這世道不這麽覺得,自家媳婦也整天長籲短嘆,唯恐女兒嫁不出去……

想起自家媳婦整天念叨着要找個寬厚的婆家,眼前這小子若是真能讓阿楚折騰,倒也不是不能考慮。魏覃略一思忖:“阿楚的性子,若是日後執意上戰場,你怎麽辦?”

桓昱想都沒想,直接道:“我跟她去。”

魏覃一笑:“你可是官職在身的人,怎麽随她去?”

桓昱笑了下,風輕雲淡:“辭官,做她的軍師。”

書架後面的魏楚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面上已經紅成一片。

魏覃噎住了,他直起腰,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着面前的年輕人,他的神情非常平淡,甚至帶了點笑意,眼神更是堅定而執着。說實話,這副模樣要是裝的,那面前這個年輕人就真是深不可測了。可若是真的……韋竣山那個老匹夫也真是可憐,魏覃不厚道地想。

“咳,韋大人的意思,老夫了解了,勞煩韋小郎回去轉告。”魏覃話題一轉,不再談論之前的事。

桓昱倒也不糾纏,恭恭敬敬地一揖,就由着管家将他帶出去。

魏楚剛剛打算偷偷地從內門溜回去,就聽見老爹放下茶盞,咳了一聲:“出來吧。”

魏楚弓着腰停在那裏,假裝沒聽見。

“還不出來!”魏覃聲音重了幾分。

魏楚閉了閉眼,轉身出去:“哈哈,阿爹,這麽巧,你也在書房呀。”

“都聽到了?”魏覃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說吧,怎麽想的。真看上那小子了?”

魏楚利落地坐下,有點無語地看着自己老爹,說實在的,自家爹對着姐姐是溫和慈父,對着小妹寵愛非常,唯獨對她,說話毫不避諱,犯點錯就往死裏揍,全家也就二哥當年有過這待遇,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投錯胎了……

“咳咳,也不是。那什麽,和韋家聯姻,于目前形勢有利。”魏楚清了清嗓子,“大哥今天去馮家走了一遭,也算是向世家表了态,相信不會有人抱團抵觸咱們。但是韋家目前風頭正健,必須拉攏。”

這話倒是說到魏覃心坎裏去,可是一想到這就是女兒對終身大事的态度,他又無比心塞,虎着臉:“你就看重這個!”

魏楚欲哭無淚,她倒是看重別的,可是她真沒桓昱那麽厚的臉皮,什麽能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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