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個剛剛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她冷笑一聲,無視某人灼熱的目光,對馬六吩咐道:“把幾位使者帶到我軍營,我倒想聽聽,有什麽可談判的。”

魏楚大步往前走,杜格相當不滿地看着她的背影,正想上前理論,卻被桓昱一把攔住。杜格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憤憤地回到了原位。

幾人進了臨時軍帳,就見魏楚已經一身戎裝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見幾人進來,直接開口:“諸位唱得是哪一出?不妨明說,我不喜歡被人當猴耍!”

“喲!你倒還興師問罪起來了!有句話說的對啊,真是最毒婦人心!”杜格第一個跳出來。

“閉嘴!”桓昱喝斷了杜格的話,一雙眸子卻一直在魏楚身上,看着她的眼神非常複雜,甚至隐隐有幾分瘋狂。

“不知将軍能否與在下單獨談談。”桓昱強忍着情緒,拱了拱手。

其實從桓昱孤身入城,魏楚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實意地想來打她,這心裏的氣早已經消了大半了,此刻也點頭:“好。”

帳中其餘人陸續退出去,只剩下兩人一站一坐地對峙着。

“你……”魏楚剛要開口,驟然覺得眼前一黑,腰上一緊,唇上一片濕熱,她瞬間懵了!

七夕虐狗

“嗚嗚……”魏楚回過神來,拿手直拍桓昱的胳膊,一雙秀眉狠狠皺起。

桓昱以為魏楚惱恨了,腦袋瞬間清醒了,動作也一下子僵住了,不想放又不敢不放。魏楚感覺到對方的僵硬,頓時一個掙紮,從他懷裏脫離出來,她又羞又惱,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順手抄起桌上的書冊就往桓昱身上砸。

桓昱也不敢躲,被砸了還得捧着書,以防案牍散亂。桓昱越是忍讓,魏楚越是生氣,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什麽,她順手又抄起一捧書,就聽見“哐當”一聲,案桌上的鎮紙被她碰掉了。

這一巨響,門內的人還沒怎麽樣呢,門外的先炸了!杜格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猛地蹦起來就要往回跑,邊跑還邊嚷嚷:“完蛋了,裏面打起來了!”

蘇祁一把揪住某個傻貨的後領子:“校尉不會打女人的,你能不能給我消停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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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格一臉震驚地回頭:“天哪,他不會打女人?他連我都打,怎麽可能不打女人?”

蘇祁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爆粗口:“你丫的以為自己是誰呀?還不打你,換了我是校尉,早就打死了你!”

“好啊!我就知道你這狗腿子不安好心,看吧,看吧,現在就想着篡位了!”杜格被人揪着領子,開始張牙舞爪地想反攻。

蘇祁已經懶得跟他交流,直接拽住領子,拖破布似地把人拖走,還有意無意地把人往石子地上拖,只把杜格疼得又嚎又撲騰,跟殺豬似的。

門外一陣鬼哭狼嚎,魏楚那股子火氣一下子就滅了,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衣衫不整,懷裏抱着一大摞書,用一種特別忐忑委屈的眼神一下一下地偷觑她。她忽然就覺得特別洩氣,這到底是誰把誰吃得死死的呀!

“你別生氣。”桓昱把書冊重新放回到案桌上整理好,又把地上的鎮紙和散亂的東西都收拾整齊,才規規矩矩地坐在魏楚身側,“你一聲不吭地就拔營,我找了十天,一點消息也沒有,結果消息一來,就是你帶兵打下了右馮翊郡,你難道就這麽信不過我?”

魏楚聽得莫名其妙:“到底是誰信不過誰呀?你上輩子明明當了皇帝、有妻有子,活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卻不跟我說實話,害我以為自己耽誤了你,愧疚得不行。好嘛,現在我剛知道了真相,你就帶兵打過來,你讓我怎麽想?我還能怎麽想!”

“不是!”桓昱的智商終于上線了,他一把抓住魏楚的手,飛快地解釋,“我是當了皇帝,可是我沒娶妻,也沒生子,之所以不跟你說實話,是因為我害怕你因為我當過皇帝而生嫌隙。今天,我帶兵來,也是怕你不見我……”

魏楚盯着兩人交握的手,腦子有些鈍:“等等,等等,你說慢點,我怎麽聽不懂呀……你沒娶妻沒生子,你怎麽當皇帝呀!”

桓昱摸摸她的頭,笑得特別寵溺:“傻姑娘,當皇帝和娶妻生子有什麽關系?”

“那你的皇位傳給誰呀!”魏楚的三觀遭到了沖擊,懵得有點暈,“沒兒子,那你的江山咋辦呀?不娶妻不生子,你當什麽皇帝呀!!”

“我當皇帝,就是為了殺薛衍,別的,不在乎。”桓昱停頓了一下,終于打算說點甜言蜜語,漲一漲好感度的,遂又開口道,“魏家男嗣無存,但是你姐姐有一支血脈活着,我看那孩子頗有天賦,就把他接進皇宮教養,封了太子。”

“你瘋了!”魏楚猛然擡頭,視線撞進桓昱那深邃又溫柔的眸子裏,心頭一顫,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值得嗎……”

“值得。”桓昱看見她臉上的心疼,心裏又甜又慰貼,對比之前的境況,真可謂是冰火兩重天,他伸手攬過魏楚的肩,将臉貼在她的面頰上,“當然值得。你看,上天讓你我重活了一次,讓我能夠重新接近你。這些,值得我用一切去換。”

魏楚默默地感受着身邊人的體溫,慢慢地,她放松下來,與桓昱頭靠着頭,肌膚相貼,呼吸相聞。營帳裏的氣氛太溫馨,兩人都不舍得打破。

不知過了多久,魏楚終于笑了一下,半嗔着掐了桓昱一下:“本來以為你騙我,我就不欠你了,結果反而欠得更多!幾輩子都還不清了!”

桓昱聽到這個話,直起身子,魏楚一下子倒進他懷裏,奇怪地擡頭與他對視:“怎麽了?”

桓昱捧着她的臉,特別認真地開口:“那就說好了,下輩子你也是我的。”

“傻不傻呀!”魏楚笑着去掐他的臉。

“我是認真的!”桓昱任她掐,眼裏卻滿是認真,“連重活一世都可能,下輩子當然是存在的!你答應我,下輩子也要在一起。”

“知道啦,知道啦!”魏楚松開手,“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你的,滿意了吧?”

桓昱伸手抱住她:“嗯,滿意了。”

“哪,你這樣冒冒失失地帶兵過來,若是空手而歸,陸頌之那裏怎麽交代?”魏楚直起身子。

桓昱笑:“嗯,我那時候根本沒心思想那些,你要是不原諒我,那些瑣事還有什麽意義!”

“你你你!”魏楚惱得直揍他,“你這是想害我做禍水呀!”

桓昱握住她的拳頭,笑得有點勉強,上輩子他發瘋起來幹了好幾件荒唐事,像什麽掘了薛衍的陵墓,把他拖出來鞭屍啦,不顧衆臣死谏也要和阿楚死同穴啦……這些事情随便哪件拎出來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能被文人的口水噴死。

他自己是無所謂,可害得魏楚被牽累,被那些耍嘴皮的文人蓋了個禍水的戳。想到這裏,桓昱有點心虛地仔細觀察了下魏楚的表情,見她沒想到這些東西,立刻松了口氣,飛快地轉換話題:“你放心吧。這次帶出來的都是我的心腹,到時候做場戲。若是連虎贲軍都被你打退了,陸頌之肯定焦頭爛額。”

“那你接下去有什麽打算?”

桓昱眯了眯眼,笑道:“等伯父拿下荊州再說。”

魏楚無所謂地聳聳肩:“長安裏面我是鞭長莫及了,你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但是左馮翊和右馮翊兩個郡,我是要的。”

“你要拿下兩個郡我沒意見,但你不準身先士卒!今天是不是又在前鋒營?”桓昱把某人偏來偏去就是不看他的腦袋掰正,嚴肅地追問,“你說說,如果我今天真是來打你的,你有什麽法子贏!你的軍需供應跟上了嗎?城裏的糧草能撐多久?這右馮翊郡的武器裝備可比不上和陵別業!”

“得了,別說的你虎贲軍有能耐圍城似的。”魏楚其實早就意識到這次有些冒進,但她死鴨子嘴硬,梗着脖子回嘴。

“若不止虎贲軍呢?若是整個北軍傾巢而出呢?”桓昱這次不妥協,一定要讓某人認識到她的錯誤。

“這怎麽可能?陸頌之的腦子又沒進水!他哪敢把保命的軍隊都派出來。”魏楚反駁。

“要是他還藏着殺手锏呢?甚至附近的亂民突然作亂呢?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上輩子就喜歡兵行險招,像打右馮翊郡這樣的地方,穩健點的法子多的是,你為什麽非得速戰速決呢?”說起這些事,桓昱瞬間化身話唠夫子,把魏楚煩得頭都痛了。

魏楚直接撲進他懷裏,一把摟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做撒嬌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不會再犯了!”

桓昱被她一鬧,也說不下去了,只能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嘆息:“我只求你做事情之前,多想想我!成不?”

“一定,一定!”見桓昱終于松口,魏楚長長地舒了口氣。她伸手扶額,心裏又甜蜜又煩惱。哎,這到底是給自己找了個心上人,還是給自己找了個爹呀!

佛寺血案

未央宮,禦書房。

陸頌之看着遞上案桌的奏章,将它們掃到地上,暴怒:“一個丫頭片子,南軍五千人死了大半,北軍虎贲營又輸在她手上!是你們太無能,還是她能通天呀?啊!一個個的将軍、校尉,領着朝中最精英的部隊,竟然連個丫頭都打不過,要是遇上匈奴,你們是不是直接投降了!?”

楚維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任由陸頌之劈頭蓋臉地罵。可是,誰沒點脾氣血性?更何況是楚維這種軍隊裏混上來的人物。若論起來,輸給一個丫頭片子,他南軍确實沒臉,可北軍那個什麽年輕有為的校尉韋溫不是也輸了嗎?對比起來,他被陸頌之在群臣面前一頓好罵,心腹張奔更是因為這件事差點蹲大牢,可是韋溫呢?毫發無損,陸頌之連句重話都沒說!

楚維心裏暗啐了一口,世家子就說不得,他們這些平民就能随便折辱?什麽玩意!

“陛下,皇後娘娘求見。”門外的內侍小步跑進來。

陸頌之煩雜地瞪了那小內侍一眼,将人吓得一哆嗦,片刻才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了,讓皇後進來吧。”

“那臣告退了。”楚維忍着氣,依舊恭敬地行了禮。

楚維轉身剛剛出了未央宮的門,正暗地唾罵,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宮門口瞎晃悠,他心裏那個火呀,說起最近這些倒黴事,可不就是這個人給害的嗎?楚維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揪住魏韬的領子:“你小子還敢到我面前晃悠!”

“喲喲,我可終于等到您了!”魏韬搓搓手,讨好一笑,“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跟您說!”

“哼,又想着怎麽算計我?”楚維啐了他一口,冷笑,“老子好心提醒你,魏覃已經反了,你魏韬雖然不是靖國公府的人,可到底還是一個祖宗的。最近小心點,皇上要是狠起來,指不定就斬了你!”

魏韬陪着笑臉,一把拉住楚維的袖子:“哎哎,大人,我可沒害你,我一開始,就是給您送富貴的!”

楚維虎目圓瞪,一臉不屑。

魏韬硬拉着楚維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湊近他耳旁道:“楚大人,當今陛下能登位,可少不了您的大力支持,可是您看看,他是怎麽對功臣的?您還不明白嗎?這些世家子,那是把咱們當家奴用呢!跟着他們,永遠別想混出頭!”

楚維正因為不公待遇心生怨恨,魏韬這話可真是掐在他的心尖子上了,一時之間,倒是沉默下來。

魏韬見狀,心道有門,頓時又加緊鼓吹:“楚大人,這天下境況可不好,且不說我堂叔起兵讨逆,你看看涼州那地界,一個叛民都明目張膽地稱帝了!這皇位,如今這位真能坐得住?您對陸氏已經仁至義盡了,接下來,總要為自己考慮考慮吧?”

楚維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他:“你小子等這時機,等了很久了吧?”

魏韬低笑:“哈哈,若是陛下善待功臣,善待您,我就算費盡心機也等不到機會不是?可是如今,眼看着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了,我這是為大人感到不值呀!”

楚維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人不可貌相呀……走吧,喝酒去。”

“恭敬不如從命。”魏韬笑眯眯地跟上。

而另一邊,陸頌之還不知道自己曾經的心腹已經打算為自己留後路,他正惱怒地看着面前的皇後:“你來幹什麽?”

陸頌之這幾天的脾氣就跟火藥桶似的,誰倒黴撞上了就炸誰。皇後雖然也心驚膽戰的,可是事關寶貝閨女,她不得不頂着雷上:“陛下。阿瑜既然不想和劉氏聯姻,那要不,就算了吧,嫁給薛缙也挺好的。而且,您暗示了那麽多次,看劉氏那态度,可不太積極……”

“你懂什麽!”陸頌之狠狠一拍桌子,神情扭曲而猙獰,“哪還能讓她挑,讓她嫁誰就嫁誰!”

皇後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嘀咕:“那劉氏不想娶,還能硬逼着人家娶嗎?別結親不成反而結仇!”

聽到皇後說的話,陸頌之的臉色更加難看。從他登位以來,武将派系就裝聾作啞不識擡舉,油鹽不進!對他的示好毫無回應,哪有半分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的樣子!

現在天下大亂,且不提涼州那群烏合之衆,最要緊的是武将之首的魏覃反了,兵臨荊州城下,魏覃的女兒更是廢了他數千兵馬,在他眼皮子底下拿下了兩郡十三縣,大張旗鼓地在長安城門口駐兵,可長安城裏這些武将呢?全都當作看不見!這不是想反,是什麽?!

陸頌之越想越惱恨,眼睛都紅得滴血。半晌,他忽然大吼:“來人,給朕拟旨,金城公主下降劉氏!”

“你瘋了!”皇後驚訝地捂着嘴,“你你……這……是丢我們陸家的臉!”

陸頌之冷笑一聲:“我倒是看看,劉家敢不敢不從!”

******

虎贲營,看着從宮裏面傳出來的情報,杜格啧啧稱奇: “陸頌之是不是已經被逼瘋了?他不是一直自恃世家貴胄,竟然還能幹出強嫁女兒事!他陸家女兒就那麽不值錢啊!”

桓昱皺了皺眉:“荊州那邊的消息怎麽樣了?魏覃的軍隊到了哪裏?”

蘇祁搖頭:“暫時還沒有消息,不過,以魏将軍的能力,十日之內必下荊州。”

“拿下荊州,便可直通長安。”杜格接話,“咱們要提前動手嗎?再遲點,劉家那小子可是要被逼着娶媳婦了。”

“你那麽着急,你幫他娶呀!”蘇祁瞥了他一眼。

杜格不滿地嚷嚷:“我這不是為校尉擔心嗎?劉家小子可是魏姑娘的表哥,這多好的讨好心上人的機會呀。”

“表哥表妹,瓜田李下的……呃。”蘇祁飛快地閉嘴。

桓昱瞪他一眼:“我這營裏有一個杜格就夠了,你要是跟他學,別怪我不留情面。”

蘇祁立刻行了個軍禮,乖乖地閉嘴。

“不過反正就是娶個丫頭,等陸頌之失了勢,怎麽處置還不是劉家一句話的事。”杜格聳聳肩。

桓昱敲了敲桌面,站起身,背着手走出營帳:“陸頌之這位置坐得夠久了……”

杜格和蘇祁對視一眼,齊齊抱拳:“是!”

翌日,長安城香火鼎盛的皇家國寺出了一樁血案,高僧主持元真大師被發現慘死于禪房,屍身分離、首級不翼而飛,現場血腥不已。

元真大師每五日就會為來寺廟參拜的香客們講禪,而這一日,正好是大師講禪的日子。年幼的小沙彌見大師久未出現,就去大師的禪房找尋,一開門,直接被房中慘狀吓暈過去。

當時香客雲集,這一幕也被許多跟着找過來的香客們看到。元真大師佛法高深,受到靈帝和當今陛下的尊敬,差點受封國師,在整個長安都有非常高的地位。因此,此事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未央宮內的陸頌之,正等着劉氏對他妥協。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他大驚,失手打碎了茶盞:“元真大師的屍體呢?”

“此事性質惡劣,元真大師亦是地位超凡,萬年縣的長官不敢擅自定奪,遂上報。現在,廷尉大人已經親自去了。”楚維剛剛從案發地點趕回來,就立刻來回報了。

“你說韋愛卿已經去了?”陸頌之忽然跌坐下來,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楚維心裏打了個突,直覺陸頌之的态度有些不尋常:“是的,韋大人要親自過問這個案子。當時的香客中有不少是朝中大臣的親眷,兇手手法惡劣,很多夫人和貴女都受到了驚吓,影響極壞。”

陸頌之沉默了,半靠在龍椅上,以手扶額:“你去把韋峻山叫回來……”

“可是韋大人現在還在寺……”

“我讓你把他叫回來,現在,立刻!”陸頌之忽然高聲厲喝。

楚維心中暗恨,卻也只能低頭應聲:“是。”

他剛一轉身,就聽見陸頌之站起來,飛快地走過來,按住他的肩:“等等,不用去了,讓韋愛卿好好查案子吧,務必查得水落石出。”

“是。”

楚維出了門,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他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快步往外走,直奔魏韬所在的中尉署。

大戲開場

“大人,這是元真大師房裏的東西,您請過目。”侍衛把核實過的東西造冊,全部放在廂房的院子裏。

韋竣山強忍着濃重的血腥味,上前查看,一件一件對照,直到看到一個檀木盒子,終于眼前一亮,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這是什麽?”

“小沙彌說,是元真大師煉制的丹藥。”侍衛回答,“丹藥的種類甚多,有部分是上貢的,配方只有元真大師和他親傳弟子永善知道。”

韋竣山眉一皺:“如此重要的事怎麽現在才說?元真大師的親傳弟子呢?”

侍衛縮了縮脖子:“不知所蹤了。”

“荒唐!”韋竣山大怒,“此人嫌疑重大,怎可輕易放過?立刻給我把人抓回來。”

“是!”侍衛一溜小跑不見了。

這邊侍衛剛走,那邊萬年縣的縣長就哆哆嗦嗦地跑過來,語調跟要哭出來似的:“廷尉大人……仵作驗屍結果出來了,廂房裏的屍體,不……不是元真大師的。”

韋竣山一愣,自己也懵了:“你說什麽?”

*******

“哈!這事是真的?”魏楚喝了口茶,一臉怡然自得,“可以啊!我這還沒動手呢,長安城裏倒是先亂了起來。那具屍身是誰的?我猜是元真那個親傳弟子永善的!”

馬六聞言,咧嘴一笑,立刻拍馬屁:“将軍果然料事如神!這屍身就是那位永善小師父的。将軍再猜猜,最後是在哪兒找到了永善的首級?”

魏楚搖頭:“這我怎麽猜得着,不過,那元真沒死吧!”

馬六一拍掌,嘴裏一陣“锵锵锵”,學着長安城裏說書先生的架勢轉了個身:“客官,上次說到廂房慘案,真假大師。這次卻說那廷尉大人了事如神,在奇峰山上找到了永善的首級。”

魏楚聽着他那唱戲的架勢,連忙打斷:“這些你就別跟我說了,你就說說這事怎麽個了結法。”

馬六站正身子,鞠了躬,正正經經道:“元真也藏在奇峰山上,被廷尉大人的人馬找到。他答應說出真相,但是希望廷尉大人能在宮門廣場前駐高臺,讓他講最後一次經。元真大師的聲望不同尋常,所以廷尉大人允了他的要求。就今天上午,宮門口壘了高臺。”

魏楚一皺眉,兩只眼皮都不停地跳,她站起身,來回踱步:“長安城裏有消息嗎?元真講了些什麽?”

馬六搖頭:“暫時沒有。”

“我這眼皮怎麽跳得那麽厲害。”魏楚走出郡守府,往軍營方向走,“元真往皇宮供應過丹藥,靈帝正好死于五石散……這一次,是秋後算賬呀!給我備馬,快!”

馬六追在後面:“将軍,你可不能進長安城哪。”

兩人策馬往距離長安最近的軍營飛馳而去,還沒等他們到軍營,就看見長安城內一束濃煙直沖雲霄,隐隐還能看見火光。

魏楚一拍馬背,心情複雜:“動手了。”

馬六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咋了?這是咋了?哪裏着火了,那是皇宮?”

“駕。”魏楚二話不說,繼續向軍帳方向飛馳。

她剛一下馬,就見孫濤猛地竄到他跟前,一拱手:“二娘子,您來得正好!魏州牧派人過來了,現在正在主帳中等您。”

魏楚一愣,随即大喜:“真的?來的是誰?”

“你個不省心的丫頭,你說來的是誰?”一個俊朗高瘦的男子掀開簾子,大步向着魏楚走來。

魏楚高興地叫了一聲,上前用力抱住自己的兄長:“大兄,竟然是你!你總算來了!”

“我真是……”魏玄用力點着魏楚的額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我走的時候是怎麽說的?我讓你安安穩穩地呆在別業,別鬧什麽幺蛾子。你當時是怎麽答應的,現在呢?在阿爹那裏聽到你帶着一群流民對上南軍五千精英的時候,我差點吓死你知道嗎?”

魏楚一身铠甲,怕膈到魏玄,遂從他的懷裏退出來,聽到他這麽說,魏楚不滿地怒了努嘴:“這個可不是我主動挑釁的,是陸頌之派人挑釁。我若是不出手,別業就危險了!”

“那左右馮翊呢?這兩郡也是別人逼着你打的!”魏玄聽她振振有詞,寵溺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嘆息,“阿奴,你才十四歲,還是個女娃,要是出點什麽事,大兄真的要愧疚一輩子的。”

魏楚吸吸鼻子,仰頭笑:“我這不是沒事嘛,快別說這些,阿爹讓大兄來,肯定是有要緊事的,進營帳再談。”

魏楚掀開簾子,一馬當先地走進去。魏玄看着妹妹的背影,看着她一身戎裝,利落肅殺,忽然也有些迷茫,長安的消息,他也是收得到的。所以,他知道妹妹收服了流民和土匪,也知道她打退了南軍人馬,甚至連下兩郡十三縣,在長安城外十裏處公然駐兵,成了陸頌之的眼中釘肉中刺。

可是,他根本無法将消息中那個兵行險招,殺伐果決的将軍和他那個尚未及笄、嘴巴甜、愛闖禍的妹妹聯系起來,直到現在,跟着她的身後,看到她一身戎裝的樣子……他怎麽也想不起妹妹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現在這樣,或者說,她其實一直是這個樣子。

“大兄既然來了長安,父親應該已經拿下荊州了吧!”魏楚琢磨着開口,随即又想到了眼前的變故,急道,“不知父親什麽時候能夠到長安?”

魏玄想了想:“父親打算在荊州整兵,估計要等些時日,才會向長安進發。”

“不行,不行!”魏楚立刻搖頭,“必須讓父親立刻入長安,否則,這位置又得被人占去了。”

魏玄聞言,皺了皺眉:“怎麽了?是出了什麽變故?”

“就是這兩天的事。”魏楚組織了一下語言,飛快道,“靈帝可能服用了五石散的事,我以前在信裏和你提過,你應該記得吧?這兩天長安城中出了個血案,曾經向靈帝進獻過丹藥的禿驢元真被卷進去了,元真和陸頌之也是交好的,這件事的矛頭明顯直指陸頌之,有人想接着元真的口,弄死姓陸的,我……”

魏玄正一臉凝重地聽着,卻見魏楚忽然停下,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疑惑地挑眉:“怎麽了?是想到什麽了嗎?”

“靠,我也真是蠢!”魏楚無力地扶額,小聲嘀咕,“動手竟然也不說一聲,突然出這變故,差點把人吓死。”

“女孩子不要講髒話。”魏玄修長的眉皺成了川字,下意識地糾正她。

“哈哈哈,反正就是這麽一件事。所以,我覺得阿爹還是應該盡快進入長安,免得被旁人占了便宜。”

魏玄點頭,用一種頗審視的目光盯着魏楚:“我知道,我會聯系阿爹。”

魏楚哈哈哈地尴尬笑着。

馬六成功解救了魏楚,他在門外道:“将軍,有人求見。”

馬六是個機靈的,這個“人”字咬得特別重,魏楚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她沖帳外喊了一聲:

“知道了,想讓他等着。”

“大兄,你從荊州奔波而來,想必是累了,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啊呀!我差點忘了,大嫂快臨盆了,我還是讓人先送你回別業吧!知道你回來了,大嫂肯定特別開心!”魏楚高興地一擊掌,立刻推着魏玄往外走,“你這次回來得正是時候啊,可以看着孩子出生,實在是太好了。”

魏玄雖然覺得魏楚的行為非常奇怪,但是也忍不住見妻子和孩子的念頭,遂乖乖地被魏楚送上了離開軍營的馬車。

見魏玄離開,魏楚立刻一個轉身,小跑着到了另一個營帳,抓着馬六道:“人還在吧?”

“在!”馬六指了指營帳裏面,壓低聲音,“我幫您看着呢,沒人發現。”

“不錯!”魏楚拍了拍馬六的肩,掀開簾子走進去,看着背對她站着的熟悉身影,哼了一聲,“你差點吓死我知道嗎?做那麽大的事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桓昱轉身,笑了笑:“我不說,你不是也猜出來了?”

“陸頌之怎麽樣?你現在竟然有時間出來?”魏楚疑惑,“元真是死了吧。”

桓昱拉着她的手坐下,笑得特別有深意:“這戲雖然是我排的,但我可沒打算親自演。”

“嗯?”魏楚不解。

桓昱笑着摸摸她的頭:“等着看吧。”

陸氏敗亡

朝堂之上,随着陸頌之的登位,格局已經大變。秦老丞相觸柱而亡,導致丞相一職空缺良久,卻依舊沒人敢提出新人選。同為三公之一的馮巳致仕,禦史大夫一職空缺,同為北方世家的裴家家主裴詢接替了這一位置,而陸頌之留下的太尉一職,基本是廷尉韋竣山的囊中之物。

蕭幕作為“開國功臣”,已經從太中大夫順利升級成了大司農。而薛錄之的光祿勳一職也由陸頌之的幼弟陸輕之頂替。除此之外,朝堂的世家勢力也進行了重新分割,馮氏子弟遭排擠,陸蕭兩族烜赫一時。

陸頌之登基已有數月,本來這朝堂也差不多該平靜了。可惜,半個月前元真大師的那一場大火,燒出了許多不能出現的東西,當時在場聽到的,都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有些事傳傳謠言沒關系,可一旦出現了實打實的證據,那可就要變天了!

“陛下怎麽還沒到?”裴詢站在文臣之首,轉身去問蕭幕。

蕭幕尴尬地笑了一下:“這個,下官也不清楚。”

韋竣山看了蕭幕一眼,越看越覺得蕭家真是窮途末路了。蕭幕好歹也是蕭家的主事人,結果屁颠屁颠地去當陸家的狗。拼死拼活地把陸頌之捧上了皇位,照理說那是大功一件吧,可又怎麽着?也只混了個大司農,真是把蕭家的面子裏子都丢盡了!

“陛下今日身體不适,暫免早朝。”內侍尖細的聲音在朝堂上響起,韋竣山似有若無地笑了笑,裴詢面無表情,倒是陸輕之狠狠地皺了皺眉。

早朝免了,衆臣正打算退出去,卻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有士兵的聲音響起:“陛下,前線急報!”

一般能無視重重阻礙,直接沖進朝堂的軍報,那基本上都是關乎國家存亡的八百裏加急。衆位大人邁出大殿的腳步收了回來,那個士兵沖進殿內,直接撲跪在地,大抵是太慌張了,也沒看皇座上有沒有人,直接就奏報:“魏家軍攻城了!”

“魏覃攻城了?”裴詢一把抓住那個報信的侍衛。

“還……還沒……不不,攻城了。”那侍衛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到底怎麽回事?”蕭幕也圍上來。

“魏将軍打下荊州後,直接拔營,目前據長安不到五十裏,魏女君的部隊剛剛開始攻城了!”那侍衛終于說順溜了。

“荒唐!楚大人不是親領十萬精兵去荊州收複失地了嗎?魏覃是怎麽可能這麽快突破荊州防線的?”陸輕之直接上前兩步,一臉不可置信地拽起那侍衛,“十萬京師軍呢?都死了嗎?”

“哼,那逆賊還有什麽資格稱将軍?”蕭幕冷哼一聲,“我看魏家養出的女兒也是個妖女!”

蕭幕這話一出,站在武将後列的桓昱眯了眯眼,相當陰狠地看了他一眼。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裴詢不滿地打斷蕭幕的話。

“楚大人……楚大人他投敵了!”那侍衛哭喪着臉。

“什麽!”蕭幕驚呼,裴詢的臉色也立刻變了,朝堂之上炸開了鍋。

陸輕之捂着胸口晃了晃,聲嘶力竭:“快,快去通知陛下和太子!”

內侍急匆匆地往內殿跑,蕭幕急得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楚維帶走了京師軍大半的人馬!宣王殿下,如今的長安城可只剩下你手裏的禁衛軍了!”

“北軍人馬呢?中壘校尉!”陸輕之暴喝。

“臣在!”中壘校尉胡齊民連忙站出來。

陸輕之大概是急昏頭了,竟然直接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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