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讨厭的地方
“其實……我……你……”聲音越來越低,人卻越來越,靠近?
接近得,連對方熾熱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一陣一陣地撲打在叆的臉頰上。臉孔也許紅了吧?不然為什麽感覺這樣熱?幸好這裏光線比較昏暗,面色什麽的看不太真切。如果有人正從胡同口經過,一定可以看見非常類似愛情電影裏當街告白的暧昧橋段,當然,這個時間不會有什麽人……這樣想着的雲叆,毫不客氣地送上,老拳一記。
乾學長立時向後跌去,還好雲叆是個女生,力氣不是很大,不然一定撞到邊上的牆壁,留下一個人形大坑。
雲叆甩了甩手,那感覺,似乎打到了學長臉上堅硬的顴骨,手有點硌得慌。
她剛才那樣不留情面地出手,倒不是因了乾靠得近,小姑娘家害羞,而是因為那種距離讓她看見了……從乾的鼻子裏飄出來的黑黑的像是霧氣一樣的東西,如果沒有看錯,那東西似乎還在向她眨眼睛。好惡心!這是雲叆的第一反應,然後拳頭就自動自發地出來了,如同膽小的淑女看見毛毛蟲之類的物件會因為驚吓而尖叫,雲叆直接把尖叫化為了行動。那種“東西”,絕對是不要碰的好!
雲叆因為體質特殊,好招鬼魂,所以并不住學校宿舍,而是自己在外租屋,并且不定期地要更換住址,就是怕一處地方呆久了,會引起鬼怪魂魄之流的陰性物質的異常聚集。一只兩只還算了,一旦多起來就會演變成極麻煩的事情。
比如現在。
乾學長一定是之前什麽時候無意中被陰魂附身,然後那個不祥的“東西”又因為氣息的吸引找上她來。
下午的時候真不該搭理他。雲叆想。一定是因為道士同學的到來令她心情不愉,一時忘記了所謂的“禁忌”,跟不該說話的人說了話。鬼魂會通過言語纏上來,而有些時候,她分不清普通人類和異常物質的區別,比如在黃昏的逢魔時刻。
只見從學長的鼻子、嘴巴、耳朵一齊湧出黑霧般的物體,在他的頭頂漸漸成形,那是一張黑色的猙獰的巨臉,代表了貪婪、不滿和怨恨等負面的情緒。學長的眼神也立時變得呆滞,睜開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着淡淡的紅光,如同行走的傀儡,神志已經不在。他發出奇異的呼吸聲,再次向雲叆撲來。
這下,雲叆更是不肯讓他近身了。
幾下回合,雲叆已經有些氣喘,而對方似乎毫無感覺,速度反而更快,雙手的指尖也長出長長的尖利的像十把小刀一樣的指甲。
“奶奶呀,這什麽東西!”雲叆發出一聲驚呼,她可不想破相。
說時遲,那時快——反正那時肯定有現在說的快。撲上來就朝雲叆一頓毫無章法亂抓的乾忽然瞪眼不動了。在他頭頂成形的黑霧則咆哮起來,像要不死心地拼力一搏,又似乎要準備逃跑。一張黃糊糊的紙符适時貼上乾的額頭。
“妖孽,看你哪裏跑!”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喝道。只見從胡同的另一邊走出依舊穿着一身學生服的轉學生殷流光。
雲叆有些呆呆地看着。K大雖然設計了自己的制服,但因為學校沒有強制規定,一般大家也不會穿出來。上午是土巴巴的中山裝,拿到校服就立即換上,真不知是這位殷同學的品味獨特還是——家底太薄?而且“妖孽”?應該是“鬼怪”吧?又不是拍電視,電影裏的老道出來才要那麽吆喝一聲以顯氣勢,你吆喝什麽呢?
只見殷趁着黑霧還沒散去(這“東西”估計是許多怨靈的集合,要是分散開來再一一收拾會比較麻煩)、乾學長被咒符麻痹着不能動彈,飛快地從袖子裏掏出一支細長的木質的東西,朝怨靈的中心、額頭的空心處紮去——
咻——!
巨大的人形黑霧立時瓦解。學長也如同失去了操縱線的偶人,萎靡地伏下身去,看起來似乎是——睡着了?
“那個……是什麽?”雲叆奇怪地發問。
“下山的時候,師傅給的桃木劍。”
這就是桃木劍?傳說中道士的驅邪法寶?跟花花綠綠的咒符有得一拼的——劍?看起來細細長長的,很像是筷子,如果有一對,雲叆相信一定會有人拿它來夾東西吃。
“你覺得不是?”
“不,就是……有點……小……”
殷同學微微一笑:“這是為了攜帶方便,能力上面跟大劍一點都不差。”只見他一揮手,小木劍就回來了,真是便捷!
“噢。”雲叆感覺自己有點被電到。太好笑了!現在的道士怎麽……這麽……“不同凡響”?還得表現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要讓某人感覺正在被譏笑,否則後果……不行……得趕快轉移注意力: “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個時間,大家應該都要睡了,難道某人是夜貓子一族的?
“我在學校裏看到學長跟你講話就感覺不對,有些不放心,所以……”
雲叆瞪大了眼睛。難道是……跟蹤的?那他早不出來,害她被妖怪襲擊(打乾的那一拳暫不計入……)?
“我開始以為學長只是……沒想……”殷說着,突然向雲叆身後的方向大喝:“妖孽!”又是這詞。“大膽!”接下去該是“看我XXX法寶”了吧?
雲叆只覺身後一陣風過,然後——一切定格。
一只侏儒一樣的人形的醜陋的怪物,被殷同學的咒符貼在了面門上,一時不可動彈。
“啊,好惡心!叆,叆,快幫我拿下來!”妖怪叫道,發出嘶啞的破銅鑼一樣的聲音。
雲叆嘆一口氣,伸手把符揭了。
殷流光阻止道:“這東西剛剛要襲擊你!”
雲叆說:“這是我奶奶。沒聽到我剛才在叫麽?”
在學長撲上來的時候,雲叆叫着“奶奶呀!”殷流光一直以為那是情急中罵人的話。是誰在同樣的情況下都會那樣想吧?可惜——奶奶真的來了。真是,比手機聯系還及時哪!老太太伸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動作顫顫巍巍的,但關節還算靈活。只見近處看她一身的皮包骨頭,脊背深彎,眼窩凹陷,在這樣的晚上、這樣的燈下,實在很有吓人的潛質。
“是呀,是呀。我正想給親愛的孫女一個‘意外’的擁抱。”老人家說。
“怎麽樣?”雲叆問。
“還好。沒事。那‘東西’呢?”東張西望狀。
雲叆攤了攤手:“已經被這位同學收拾了。”桃木劍一出,管它什麽怨靈什麽鬼魂早成濕灰了。
“啊呀!”老奶奶驚叫,破銅鑼般的嗓門聽着特別地恐怖,“我的……食物呀!”
殷對雲叆說:“快離開,這只也是惡鬼!”
雲叆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看他的緊張,她實在進入不了狀态:“這不是惡鬼,是餓鬼。‘饑餓’的‘餓’。”
道士就是這樣,不管是茅山的,還是武當山的,或者什麽山都不是的,全都自以為什麽都知道,便可以對別人指手畫腳。這是雲叆最讨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