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知道他們那年夏天做了什麽

我叫達也,今年九歲,在天使城出生、長大。

2008年聖誕節淩晨轟動馬尼拉的蘭特旅店103房命案所牽涉出的昔日被害少女就是我的姐姐妮卡。

蘭特103房間命案發生次日就傳到天使城,我從塔娅姐姐聽說了殺害妮卡姐姐的兇手死了。

老是梳着小辮子的加西亞被殺死在旅店房間我覺得那是罪有應得,但聽到殺死加西亞的人的名字時,我手中的鋼筆差點掉落在地上。

小鳕姐姐?第一時間我覺得或許是塔娅姐姐說錯了。

我反駁她:“不要胡說八道,小鳕姐姐是那種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

“得了吧。”塔娅姐姐當即給了我一個白眼,“對着聖經都敢撒謊的人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我還是不相信,直到晚上媽媽回家我才确信這個消息屬實,小鳕姐姐真把那位害死妮卡姐姐的男人殺死了。

殺害妮卡姐姐的人死了我以為媽媽會很高興。

可并沒有,媽媽神情擔憂,手觸着我夏天從樹上摔下來時留下的傷口,那道三角形狀的傷口導致于我當時差點因為失血過多送命,後來醫生告訴我一名沒有留下名字的好心人給我輸血我才得以活下來。

這個晚上,媽媽告訴我一件事情,當時給我輸血的就是小鳕姐姐。

“達也,你的命是梁鳕才保住。”媽媽說。

2008年最後一天,我和媽媽來到馬尼拉,和我們一起來到馬尼拉的還有阿繡婆婆以及小鳕姐姐的媽媽。

在法院門口,我看到被戴上手铐的小鳕姐姐。

帶我們離開的面包車開在夜色下的馬尼拉街頭,我看到傳說中盛大的新年煙火就在我頭頂上蕩開。

可我的心情并沒有任何喜悅,因為小鳕姐姐也許從此以後沒有機會看到這麽美麗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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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小鳕姐姐被判了無期徒刑,這意味着她從此以後将在監獄中度過一生。

離開前,天使城的人你十美元我五十美元湊足五千美元,原本那是打算到馬尼拉請律師的費用,可小鳕姐姐的一句“我在準備十分充分的條件下殺了羅傑.加西亞”讓那五千美元沒了任何用處。

把頭埋在媽媽的膝蓋上,和媽媽坐在一起的是小鳕姐姐的媽媽,她的力氣好像在法院門口用完了,從離開法院到上車都沒說一句話。

媽媽的手蓋在小鳕媽媽的手背上。

面包車剛駛近天使城,我們就聽到從教堂傳來的新年鐘聲。

伴随着新年鐘聲2009年來到。

新年第三天,從大洋彼岸傳來這樣一則讓天使城的孩子們雀躍萬分的消息:那個背着大背包來到天使城的短發女孩就是特蕾莎公主。

特蕾莎公主在第一次公開露面時還特意提到了天使城:“我在天使城認識了一群可愛的人。”

據說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很多人在搜索框裏輸入了“天使城”。

第五天,天使城的街頭巷尾都在流傳着“鳕是特蕾莎公主在天使城最要好的朋友”這樣的傳聞。

這則傳聞很快傳到馬尼拉,傳到馬尼拉的則是變成了“蘭特103房間命案的兇手是特蕾莎公主在天使城最要好的朋友。”

第七天,天使城來了從馬尼拉來的記者,據說是為特蕾莎公主那位最要好的朋友而來。

記者去了小鳕姐姐的學校,學校負責人琳達向記者證實了這則傳聞,并且帶記者去參觀了特蕾莎公主住的房間。

第八天,這則傳聞被放在馬尼拉最有公信力的報紙上,內容從“特蕾莎公主住在天使城時的房間水電費都是梁鳕代繳。”到“孩子給特蕾莎公主的烤豌豆都是通過梁鳕。”事無巨細。

這些從馬尼拉傳來的消息讓塔娅姐姐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嘴裏一個勁兒說着“梁鳕的運氣真好。”

我問她為什麽,塔娅姐姐告訴我沖着“特蕾莎公主最要好的朋友”這個身份,即使安帕圖安家族要找梁鳕的麻煩也會有所顧忌,我又問她這是為什麽。

“笨,就是你的小鳕姐姐在牢裏的日子會好過一點。”塔娅姐姐敲了敲我的腦袋。

這話還是不大明白,但我知道這對小鳕姐姐來說是好的事情。

媽媽進來時塔娅姐姐還在唠叨。

“塔娅。”媽媽用很嚴肅的語氣,“梁鳕是救了你弟弟性命的人,以前的事情她也用她的方式償還了。”

片刻,塔娅姐姐垂下頭說媽媽我記住了。

又過去幾天,媽媽讓我把她從集市買的水果送到小鳕姐姐媽媽的家裏去。

那位據說曾經當過歌手的婦人數十天沒見一張臉好像老了十年,我和她說話時她好像都沒聽見。

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想了想,我來到小鳕姐姐的媽媽面前。

深深鞠了一個躬,說:“請您放心,小鳕姐姐由我來守護,等我以後長大了我會把小鳕姐姐救出來。”

一直在發呆的婦人這才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說好。

從這一天起,小鳕姐姐由我來守護變成我的使命。

在我的記憶裏,這一年一月份發生的事情特別多。

一月中旬末,在回家路上我聽到有幾個人在說話,語氣帶着滿滿得意勁地是天使城附近一所學校副校長的獨生子,這位得意洋洋和同伴說他的爸爸從下周就會成為這所學校的校長,原先那位校長因為被卷入到洛佩斯家族洗錢醜聞被馬尼拉警方帶走了。

這位口中說的這所學校也是禮安哥哥就讀的學校。

說起禮安哥哥,我想起我最近一陣子都沒有見到禮安哥哥了,不僅我沒見到附近的孩子也都沒見到。

一月下旬末,很久沒見到的禮安哥哥忽然出現在我面前,還是他主動來找我。

這是一天中的日落時刻,禮安哥哥就站在河畔旁邊。

我扳着手指數,最後一次近距離見到禮安哥哥是在“海高斯”飓風過後,那天我看到禮安哥哥從一家店裏走出來。

當時禮安哥哥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我鼓起勇氣上前搭話“禮安哥哥你買了什麽?”

禮安哥哥停下腳步看了我一眼,指着那家店說:“你進去看就知道我買了什麽。”

出于好奇,我推開那家店門,從那家店出來時我漲紅着一張臉,那是一家女性內衣店。

那時我還以為禮安哥哥進入那家女性內衣店是因為塔娅姐姐。

“塔娅姐姐,禮安哥哥有沒有給你買過內衣?”

“我也想他給我買那些。”塔娅姐姐一臉沮喪。

自從那次在內衣店門口見到禮安哥哥後,我就沒再見過他,這樣數來,應該有好幾個月了吧。

好幾個月也不是多長時間,可我覺得站在落日下的禮安哥哥變得不再像禮安哥哥了。

禮安哥哥還是漂亮的禮安哥哥,可就是有些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不一樣具體表現在哪裏我也不知道,心裏就隐隐約約覺得,禮安哥哥要變成天空翺翔的蒼鷹,飛向更寬廣的世界。

我還聽說過禮安哥哥已經有半個月沒去學校,不僅沒去學校連修車廠也沒去,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

正因為不可思議,嘴裏說要把禮安哥哥忘掉的塔娅姐姐偷偷問了小查理,那天我也在場,小查理告訴他們禮安哥哥坐飛機走了。

坐飛機去了哪裏小查理沒說。

也許我可以幫塔娅姐姐問點什麽。

“禮安哥哥,你最近去了哪裏?”我小聲問到。

禮安哥哥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達也你明天是不是要和你媽媽到馬尼拉去?

明天是探監日,小鳕姐姐的媽媽昨天晚上連夜發高燒,媽媽決定代替小鳕媽媽往馬尼拉跑一趟,因為有了要守護小鳕姐姐的使命,我認為我也得去一趟馬尼拉,經不過我的再三請求媽媽答應帶我去馬尼拉,不過她一再強調這是最後一次。

“是的,我明天要和媽媽去馬尼拉見小鳕姐姐,”此時,我想起小鳕姐姐出事時禮安哥哥好像沒在天使城,我再補充了一句,“小鳕姐姐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這話一出,我覺得周遭氛圍似乎變得嚴肅了起來,禮安哥哥的臉色就像是要生病一般,還是很重的那種病症。

他看着我,似乎在瞬間忘記了他剛剛問我的問題。

“禮安哥哥?”

禮安哥哥別開臉,臉面對落日方向。

片刻,禮安哥哥說達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次日,我見到小鳕姐姐,是單獨見的小鳕姐姐,因為我和媽媽說了,這是以一名守護者的名義要和自己的守護對象單獨說話。

自然,以我的腦子是想不出這些話,這些話是禮安哥哥教我的,這些話我一字不漏搬到媽媽面前,于是就有了單獨見小鳕姐姐的五分鐘。

這五分鐘裏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把禮安哥哥寫的一封信交到小鳕姐姐面前。

又是信,去年夏天我也代人傳過信,不過那時那封信是轉交給禮安哥哥的,現在換成是禮安哥哥要我把信轉到小鳕姐姐手上。

昨天,我還問禮安哥哥為什麽不親自把信交給小鳕姐姐。

“因為小鳕姐姐現在在生禮安哥哥的氣。”禮安哥哥回答這個問題時語氣聽着很傷心。

小鳕姐姐是我喜歡的人,禮安哥哥也是我喜歡的人,讓兩個我喜歡的人和好是好的事情,于是我決定幫這個忙。

可是,小鳕姐姐并沒有去接那封信。

小鳕姐姐以“我和這個人不熟悉”的理由拒絕接信,但卻讓我代她傳話。

次日,還是落日時分,還是那個河畔,禮安哥哥臉還是面對着落日方向。

此時他手裏拿着那封被小鳕姐姐退回的信,那封信還是和送到我手上時一模一樣,封口被膠水粘得嚴嚴實實。

“照顧好我媽媽。”我盡量模仿小鳕姐姐在說這話時的語氣,可我怎麽都模仿不出來,但我知道小鳕姐姐在說這話時很難過。

她在說這話時眼角挂着淚水。

“達也,告訴那個寫信的人,照顧好我媽媽。”

寫信的人自然是眼前的禮安哥哥了,只是我不大明白小鳕姐姐為什麽要把禮安哥哥稱呼成為寫信的人,明明她是知道他的名字的,而且如果不是君浣哥哥死了,小鳕姐姐還極有可能和禮安哥哥變成一家人。

在我發呆期間,禮安哥哥又問我“她哭了嗎?”

“哭了。”老老實實。

小鳕姐姐哭起來可好看了,弄得我都忍不住想爬到桌子上把小鳕姐姐的淚水擦掉。

太陽西沉時,禮安哥哥把那封沒被拆開的信丢進河裏。

很快地,信被河水浸透,被水浸透的信慢悠悠沿着河岸下游,一個激流打過來便難覓蹤影。

禮安哥哥并沒有因為消失不見的信離開河畔,直到夜幕降臨時他還是沒有離開,站在河畔上的禮安哥哥長時間維持着一個姿勢,這導致于他看起來就像是雕像。

終于,禮安哥哥回過頭來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

“因為禮安哥哥沒讓我走。”老老實實回答。

禮安哥哥彎下腰來,手觸了觸我額頭上的頭發,接下來禮安哥哥和我說了這麽一句話“達也,你一定不知道你對于我和她來說意義特殊。”

她?他?特殊的意義?

說完,禮安哥哥告訴我他要走了。

“禮安哥哥再見。”站在河岸上,我朝禮安哥哥的背影揮手。

那時,我以為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道別,不久之後我将會在街上遇到禮安哥哥。

但,從這天起,我再也沒有在天使城的街道上遇到禮安哥哥。

幾天後,手裏拿着媽媽讓捎帶的水果我推開小鳕姐姐家的門,但我在那個屋子裏見到了另外陌生的女人。

小鳕姐姐的媽媽走了,這是媽媽從小鳕姐姐之前的房東那裏打聽到的消息,小鳕姐姐的媽媽還留下了給媽媽的話“別擔心。”

半年後,媽媽去了一趟馬尼拉帶回來了這樣一則消息:小鳕姐姐被轉到別的監獄去了。

不久之後,我在街上聽到費迪南德一家搬離了天使城。

為此天使城的女人們愁眉苦臉,費迪南德一家離開天使城就意味着,她們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安吉拉了。

那天,我因為這個還特意去了禮安哥哥的家,那家人房門緊閉,院子雜草叢生,後院處的那簾豆角綠意盎然。

2010年年初,天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論一個小時前被證實的新聞:去年聖誕期間發生的蘭特旅店103房命案出現了重大轉折。

這個轉折套用有學問的人的話“讓人瞠目結舌,事态發展及其詭異。”

馬尼拉高等法院宣布:蘭特旅店103房名案死者羅傑.加西亞真正死因為自慰導致的窒息。

據說,這個宣判結果讓安帕圖安家的千金從美國連夜趕回,在機場面對着記者時揚言要讓馬尼拉整個司法界付出慘重代價。

數個月過去,具體發生什麽不得而知,人們只知道随着安帕圖安家的千金低調回到美國,一切已成定局。

安帕圖安家族吞下這個恥辱性的宣判結果。

同年,針對這一案件,菲律賓政府發布了白皮書,未來一百年但凡對這個案件有任何異議一律駁回。

在菲律賓政府公布白皮書當天晚上,媽媽特意準備了豐富的晚餐,她和我說這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教訓安帕圖安家族。

而且,這還是讓菲律賓政府都忌諱的人。

媽媽還說,這樣的結果可以讓小鳕姐姐早一點離開監獄,媽媽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個三角形狀的傷口上,再添了一句“也許,你的小鳕姐姐已經離開監獄了。”

“你的小鳕姐姐已經離開監獄了。”這話讓我晚上做夢時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2011年,塔娅姐姐離開天使城,離開前媽媽把一張銀行卡交給她,說要是在外面待不下去就回來幫她打理雜貨店。

2012年,緊挨着克拉克度假區的數百公裏海岸線變成是私人海灘。

這數百公裏海岸線有三分之一還是從克拉克度假區手上奪走的管理權,沒人知道擁有這數百公裏海岸線的人是誰,人們只看到那數百公裏的海岸線多了兩名管理員兩名維護人員,一旦有漁船駛近這片區域,将有海岸警衛隊出現。

除了不讓漁船靠近之外,其他的和公共海灘沒什麽差別,只有不污染到海灘随便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2013年年初,我依稀間聽到類似于“費迪南德家的二兒子變成了不起的人”這樣的傳聞,帶來這些傳聞地是個別在馬尼拉有親戚的人。

2013年年末,關于“費迪南德家的二兒子變成了了不起的人”這類話題在天使城多了起來。

在天使城,成為了不起的人定義大致上是:買了房子、銀行有若幹存款、家裏有車、在朋友中有發言權。

2014年,随着互聯網、有線電視在天使城逐漸普及,那些似是而非的“費迪南德家的二兒子變成了了不起的人”傳言被證實,費迪南德家的二兒子有多麽了不起具體也沒人能一一舉例,他們唯一能确認地是:費迪南德家的二兒子一定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了不起。

他們在電視上看到他,他們在報紙上看到他,他們可以通過互聯網看到他。

這一年,媽媽給我買了一臺二手電腦,一接上線我就迫不及待輸入溫禮安的名字。

我花了一個上午時間才把那些互聯網上關于溫禮安的事情看完。

關掉電腦,我去擁抱媽媽,我和媽媽說“媽媽,天使城的安吉拉,孩子們的禮安哥哥變成了真正了不起的人。”

孩子們的禮安哥哥有多麽的了不起一定是媽媽、乃至這座天使之城的人們窮盡所有想象力也想象不到。

從前的禮安哥哥只是天使城的安吉拉,現在的禮安哥哥是世界的安吉拉。

溫禮安離開天使城的第二年買下南美一家瀕臨破産的海洋勘探公司,這家公司過手給溫禮安的兩個月後在大西洋的公共海域打撈到在海底沉睡幾百年的印度商船,用參與打撈的技術人員的話來說,閉着眼睛随手一摸,觸到的不是珍珠就是寶石。

這艘印度商船讓溫禮安的海洋勘探公司股價一天之內上漲幅了85.9%。

同年,溫禮安的海洋勘探公司還在加勒比海的公共海域勘探到另一艘大型海盜船,16世紀,海盜光顧了幾家荷蘭貴族,盆滿缽滿但樂極生悲他們的船在加勒比觸礁沉入海底,由于荷蘭這幾家貴族現已無後人,船上所有物件理所當然歸屬打撈公司。

單是這艘海盜船的金幣初步估算就達到五億美元以上,更別說數之不盡的珠寶古玩了。

兩艘沉船讓溫禮安的海洋勘探公司一年之間水漲船高,再之後,溫禮安開始涉及能源投資:伊朗的石油、俄羅斯的天然氣、中國南海的氣田開發、巴西的蔗糖輕能源。

短短兩年時間裏,溫禮安擠進世界青年財富排行前五十名榜單。

二十一歲,溫禮安成立環太平洋集團,環太平洋集團成立當天員工七千四百名。

接下來的三年時間裏,溫禮安的環太平洋集團以銳不可擋之姿壯大,從剛創立時的七千名員工到現在的兩萬名員工,環太平洋集團成為了各大證交所的搶手貨。

伴随着環太平洋集團快速壯大,也有一些不好的聲音:比如“兩艘沉船背後涉及不可告人內幕”“多次被傳和名聲不好的軍火巨頭有密切聯系”“環太平洋集團部分資金來歷不明”此類傳聞不絕于耳。

關于此類傳聞,溫禮安從來從來不以回應,倒是去年有兩家知名媒體針對他們曾經以“溫禮安在環太平洋集團還沒成立前曾涉及多起軍火交易”為标題報道的新聞公開向溫禮安道歉。

伴随着此類似是而非的傳聞環太平洋集團在2014年年末進入全球五百強企業名單中。

關于溫禮安的成名之路,世界財富雜志著名主編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不管過程如何,有一點毫無疑問,單憑溫禮安的朋友中就有十名以上是福布斯富豪榜常客、出席不下十五次各國政要就職典禮、偶爾一次出現在快餐店的排隊隊伍中都會成為各大主流媒體争相報道的新聞、這個年輕人成功了,他達到了他的同齡人需要踮起腳仰望的高度。”

是的,禮安哥哥成功了。

2015年達沃斯青年論壇上,溫禮安佩戴着主辦國元首頒發的勳章,對着全世界:“我來自天使城。”

這個畫面在馬尼拉街頭重複被播放,這個畫面還讓距離馬尼拉有一百多公裏的那座天使之城的人們熱淚盈眶。

天使城的安吉拉變成了世界的安吉拉。

天使城的街道上,孩子們問遠方來的客人“你們認識溫禮安嗎?”客人們回答“是的,我認識他,他是了不起的人。”

孩子臉上樂開了花:“他也是我們的安吉拉。”

孩子們告訴遠方來的客人,天使城現在信號好多了,那是安吉拉沒有忘記天使城的人,不久的将來,安吉拉還會讓智能手機在這座天使之城普及起來。

初夏傍晚,經過哈德良老橋時聽到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在和他的同伴大倒苦水:“她生我的氣了,所以她不見我。”

這話讓我停下腳步。

這話很久以前我曾經聽過,那時我只有九歲,現在的我十五歲。

我九歲的時候曾經聽禮安哥哥說過這樣的話“她生我的氣了。”

走在垂直小巷上,我來到那個有着綠色屋頂的房子前。

它還是我很久以前看到的那個樣子,據說每年春天都會有人給屋頂漆上綠色油彩。

從克拉克機場通往天使城的公路修了,哈德良區的垃圾山沒有了,住哈德良區的人少了。

唯有這房子依然如故。

而我也懂得了“她生我的氣”的意義。

也不知道小鳕姐姐現在還生不生禮安哥哥的氣。

然後,我開始為小鳕姐姐頭疼了。

想明白“她生我的氣”的意義後,之前那些雲裏霧裏的事情也就順其自然的明白了。

比如說現如今江河日下的洛佩斯家族,他們一定做夢都沒想到,他們會毀在一名他們連名字都想不起的小學副校長之手。

而這所小學其中一名學生名字就叫做溫禮安。

也許在人們所不知道的某天,這位叫溫禮安的學生推開了副校長的辦公門,之後這位手握洛佩斯家族洗錢部分證據的人瞅準機會,再之後他從副校長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校長。

這一連串的想象源于我曾經好幾次看到小鳕姐姐坐在克拉克度假區管理人的車上,而這位度假區管理人和洛佩斯家的長子曾經攪合在一起。

那位度假區管理人叫什麽來着,叫……

算了,想不起來不要緊,知道怎麽回事就行了。

這樣的禮安哥哥肯定讓小鳕姐姐很頭疼。

離開哈德良區已是太陽西沉,要去修車廠就得經過天使城最熱鬧的街,我現在是一名修車廠的學徒。

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和禮安哥哥一樣長成為修車廠學徒是天使城孩子們眼中通向成功的必經之路,和那些孩子所不一樣地是兩年前我就在修車廠工作了。

前往修車廠之前我還得去一趟郵局,塔娅姐姐從吉隆坡寄來了包裹,那是她設計的衣服,塔娅姐姐號稱自己現在是一名設計師,其實那只是四名員工的工廠,四名員工都是設計師兼車工。

拿回包裹時已經是夜幕降臨。

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經過那家電器門市時,我停下腳步,門市的玻璃櫥窗裏擺着電視,這是天使城為數不多可以看到有線電視的地方。

擺在櫥窗的電視屏幕面對着街,孩子們大人們圍在電視前,看到電視屏幕呈現出來的畫面後,我揚起嘴角。

怪不得。

天使城的安吉拉又出現在電視上了。

希思羅機場,面對BBC的鏡頭,面對着記者詢問最近被熱議的環太平洋集團将從以色列購買衛星進行改造計劃是否屬實,這位環太平洋集團創始人給出肯定回答。

“是的,但得強調的是,我們從以色列購買的衛星将投入到非盈利項目上。”

在溫禮安接受記者采訪的短短兩分鐘裏,有四面八方的人湧進溫禮安接受采訪區域,這些人大多數為機場旅客,男人女人,黃種人白種人黑人,他們紛紛拿起手機,手機攝像鏡頭對準那位身材颀長的俊美青年。

這樣導致于溫禮安的保镖不得不利用身材優勢鑄造出一堵人牆。

但還是沒能擋住人們的熱情,穿着粉色外套的女孩突破包圍圈,當她還想往溫禮安靠近一步時吃了溫禮安的保镖一記。

溫禮安停止了說話,那些想更近一步的人後退了半步,女孩吶吶站在那裏,一張臉漲得通紅,女孩的腳邊掉落着和她外套同色的發箍。

距離電視機最近的那女人輕呼“安吉拉,把女孩的發箍撿起來。”

這聲輕呼似乎傳到海的那一邊。

天使城的安吉拉彎下腰,粉色發箍交到女孩手中。

“接下來,我希望不會遭遇到‘我家裏有你的專輯’‘我很喜歡你在電影扮演的角色’類似這樣的尴尬時刻。”他一本正經和女孩說。

女孩楞了一下。

機場、俊美的年輕男人、嚴肅的随從、記者們的圍堵、拿着手機不停拍照的路人、這些很容易讓人和某某大明星聯系在一起。

在大家以為會出現烏龍事件時,女孩說:“不,永遠不會。”

“你是溫禮安,來自天使城的安吉拉。”

來自天使城的安吉拉接過女孩手上的發箍,發箍戴在女孩的頭上,那一舉動讓那女孩喜極而泣。

溫禮安揚起嘴角。

眼眸底下有人間四月天時的悠然純淨。

那一瞬間,直把天使城的女人們看得熱淚盈眶,她們低語着“他還是從我家門前走過的那個男孩。”“他騎着機車從穿過天使城街道好像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如果說,我此時撥開人群,看到于燈火闌珊下站着漂亮的少年,我想我一定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禮安哥哥似乎距離天使城已經很遙遠,但禮安哥哥于這座天使之城而言還是那個雅致緘默的少年,按時從誰家門前經過,開着機車穿過五光十色的街頭。

電視屏幕上,BBC記者又問了溫禮安這樣一個問題:“能說一下您和特蕾莎公主的關系嗎?據我所知……先生……先生……”

此時,溫禮安已經在保镖的護送下揚長而去。

特蕾莎公主?好久以前,天使城曾經來過一位特蕾莎公主。

五分鐘過去,電視機前就只剩下我和幾個孩子、以及一名背着深色大背包的年輕男人,年輕男人是面孔。

孩子們又在問遠方的客人:“先生,你認識溫禮安嗎?”

“認識。”

孩子們又開始喋喋不休和遠方的客人說起安吉拉對于天使城的貢獻,那男人聽得很認真。

十分鐘後,電視機前就只剩下我和背着深色背包的男人。

“來旅行嗎?”我問他。

“不,我只是想來看看我以往來過的地方,在我安定下來之前。”男人說,“我曾經在拉斯維加斯館工作過,我叫薛賀。”

眼前的男人有讓人看了很舒服的長相,說不上帥但整體很耐看。

“不過,我猜,拉斯維加斯館的人當時肯定沒幾個人認識我,我從事幕後工作,”男人聳肩,“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我和你們口中的安吉拉是搭檔,在拉斯維加斯館,他在臺前我在幕後。”

說完,他問我願不願意聽他唱歌。

那位叫薛賀的男人唱起了天使城的姑娘們最喜歡的歌曲《紅河谷》。

美妙的聲音把我帶到我九歲那年夏天,這個聲音我聽過。

那年夏天在度假區,這個聲音曾經讓那位叫做黎寶珠的女孩找了一整條街,女孩推開拉斯維加斯館頂樓的門,女孩邂逅了天使城的安吉拉。

然後就有了那年夏天塔娅被綁架的事情,在度假區,我曾經透過電話傳聲筒聽過這個聲音。

薛賀走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将搭乘郵輪離開天使城,去馬賽港口、去巴塞羅那、再去古巴,最後一站是墨西哥,薛賀曾經在這些地方待過,用歌聲換取生活費旅費。

去完這些地方,薛賀會前往巴西,巴西有一座上帝之城,在那座上帝之城裏有他爸爸媽媽留給他的房子。

薛賀說,他會遇到和他情投意合的姑娘,他會和他情投意合的姑娘在爸爸媽媽留給他的房子變老。

迎着夜風,我走在天使城的街頭。

那個孩子問我你在笑什麽?

我在笑什麽啊?

不久前我知道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很有趣。

那年夏天我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那年夏天,我知道天使城的安吉拉和天使城的害人精之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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