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瑾見陳嬿姝神色不對,以為她還為吳郓求親一事生氣,遂轉過身,對着幾位吳國使者不滿地說道:“我阿姐都不與你們計較了,你們識趣的,速速離開便,哪有這麽多的廢話要講?”
“太子先前說的規矩,是未娶正妻之前,不得與其他女人生子!可我家太子并未與人生子,所以,并不算得壞了規矩!”那聲音說道。
“你們不是都向我阿爹承認,你們太子已經育有一女,而且現在還有妃嫔有孕在生,很快便要生第二個了。還敢說沒壞規矩?”
“太子也說,不能生子,我家太子生的是女。”那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這話就有些無賴了。陳瑾畢竟年幼,被吳郓這麽一将,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他。
此時,陳嬿姝已經從震驚中緩過來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一眼便看見了站在那年長使者身後的吳郓。果然沒聽錯,真的是他!只是他頭上戴了一個頭巾,之前沒注意到他。雖不知他此行化作使者來陳國到底是何目的,但陳嬿姝卻不能點破,只能裝作不認得他。
她努力扯了一個笑容出來,說道:“尊使這話可有些不占理了。在正妻進門之前,不管是生子還是生女,都對正妻不敬,你想必不會不知吧?而且你家太子還有嫔妃有孕在身嗎?若是這位嫔妃下一胎生男,又當如何?”
“這有何難?”吳郓滿不在乎地一笑,“公主若是介意此事,回頭小人告知太子,太子自會讓那妃子引胎。日後公主嫁入吳國,長子必定是公主所誕。”
聽到這話,陳嬿姝臉色一變。要知道,劉錦媛腹中之胎已有六七月,這月份引胎,極有可能一屍兩命。吳郓他不是和劉錦媛青梅竹馬,情深意重嗎?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有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吳郓此人,真是太可怕了,今生自己一定要遠離他才行。
她沉下臉,裝作不知吳郓身份的模樣,大聲喝道:“使者這番話可僭越了。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番話?那是你們太子的親骨肉,是你說引胎就可以引的嗎?”
吳郓笑笑說道:“公主恕罪,并非小人不敬,只是小人離開崇安之前,太子曾交代過小人,說早聞陳國公主才貌雙絕,他心慕已久,一定要娶到公主。”
陳嬿姝聞言,面色一下變得慘白。什麽心慕已久?全是騙人的鬼話!若是真的心慕,前世又怎麽會那般對她?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我想,這門婚事成不成,我父王之前已經給各位使者回過話了。今生今世,嬿姝怕是與你們太子無緣了,還請太子另覓良緣。”說罷,她轉過身,便往後宮走去,腳下匆匆,似乎怕走慢了,會被把自己推下城樓的那雙手抓了回去。
“公主,事在人為!我們太子一向言出必行的!你等着我們吳國的迎親使來吧!”
吳郓的聲音還在身後響起。
陳嬿姝一聽,腳下更快了。進了後宮門後,她才發現自己額頭上竟然沁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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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郓說,他一定要娶自己?陳嬿姝一想到此事,覺得背心一陣發涼。
不行,自己絕不要再走一次前世的舊路。
陳瑾跟了上來,見陳嬿姝面色蒼白,忙問道:“阿姐,可是有些不舒服?”
陳嬿姝怕陳瑾擔心,忙搖了搖頭,說道:“阿姐無事。”想了想,她轉過臉,對着陳瑾一臉正色道,“阿斑,日後你離吳國的人遠一點,特別是那個吳郓,見到他只當作陌路之人。”
“阿姐,吳郓與我,本就是陌路之人啊。”陳瑾一臉不解地望着她。
陳嬿姝這才想起,這一世陳瑾與吳郓根本就未曾蒙面,就算先前曾見到他,但吳郓是隐藏了身份的,陳瑾也不知道那人便是吳郓。于是,她笑了笑,說道:“無事,阿姐只是告訴你,以後無論在何處遇到他,都離他遠點。”
“阿斑知道了。”陳瑾回道。
姐弟兩人一起往永寧宮走去。只是這一路,陳嬿姝頗有些心神不寧。先前吳郓離開前的那句話,一直萦繞在她心頭。看樣子,吳郓是不會輕易放棄這門親事的。陳國弱小,吳國富庶,若是鬥起來,陳國肯定不是吳國的對手,除非陳國背後有比吳國更強的國家在撐腰。突然,她想到,前世自己死的時候,吳國也差不多氣數快盡了,而滅吳國的,是趙國。
她腦中又浮現出自己臨死之前,看到的那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着銀色凱甲,披着火紅披風的男子。
趙國公子,趙翓。她記得,他當時已經滅了四國,其中不僅有吳國,還有陳國。
前世,陳國在陳弘死之後,陳瑾即位,孤兒寡母,趙國大兵壓境,鄭檀知道無力回天,為免生靈塗炭,也為了保住陳瑾的性命,便讓他簽了降書,向趙國稱臣。趙國對陳國王室還算仁慈,給了個郡王的封號,雖然算不得尊貴,但至少可保他衣食無憂。趙國攻打吳國之時,鄭檀還曾托趙翓将陳嬿姝帶回自己身邊來,可見母親當時也算信任趙翓。
既然如此,自己要趕快攀上這根高枝才行。與趙國的婚事想早些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晚上陳弘回來的時候,告知鄭檀和陳嬿姝自己已經拒絕了吳國的求婚。陳嬿姝一臉不安地把裝成吳國使者的吳郓對自己說的話告訴了父親。
陳弘聽了,皺了皺眉,說道:“怎麽?我不把女兒嫁到吳國,他們還敢來強搶嗎?”
陳嬿姝嘆了一口氣,說道:“阿爹,話雖這樣說,但是吳國勢大,我們陳國勢弱,他們要真做點什麽,我們招架起來也難。”
聞言,陳弘微微有些沉默,然後說道:“吳國如此對我們,你就算嫁過去,也不會讨着好。要阿爹把你送到那樣的地方,阿爹狠不下心。”
“阿爹,阿蟬本就不想嫁到吳國。只是如今吳國使者這麽說了,難保他們不會對我們使什麽壞。現在我們要趕緊想對策才行。”
陳弘嘆了一口氣,說道:“能有什麽對策?就算我們從此時開始征兵練兵,也不會是吳國的對手。再說了,如今國庫空虛,也沒有這個財力大舉征兵。”
陳嬿姝一聽,趕忙說道:“阿爹別急,女兒倒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阿蟬快說,有何計策?”陳弘擡眼望着女兒。
“阿爹,如果我們拒了這門親,可能會招來吳國的報複,那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另找一個靠山,讓吳國害怕的靠山。這樣一來,吳國就不敢輕易動我們了。”
陳弘的眼睛微微一眯,說道:“阿蟬的意思,我們另結一門比吳國還強勢的親?”
陳嬿姝頓了頓,然後點頭道:“是。”
陳弘沉默了片刻,又問道:“如今天下能比吳國還強的,只是趙宋衛三國。阿蟬覺得找哪國比較好?”
陳嬿姝繼續說道:“我們結親,必須要找國君之子,最好是以後可以繼承王位的,這樣才能足夠的勢力保護我們陳國。衛國沒有與女兒适齡的未婚公子可選,只能在趙國和宋國之間選……”
還未等陳嬿姝把話說完,鄭檀便在一旁板着臉說道:“不與宋國結親!我女兒不嫁給那個女人的兒子。”
聽到鄭檀如此說,陳弘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阿彤,都這麽多年的,你還耿耿于懷?”
“哼!我能忘卻嗎?”鄭檀不快地把臉扭到一邊。也不怪鄭檀如此介懷,宋國的王後蔡宜曾經是她的情敵。
陳弘年輕的時候長得十分俊秀,當年燕池一會,鄭檀與蔡宜都對陳弘鐘情。見鄭檀與陳弘互通情意,蔡宜甚為憤怒,甚至想搶先主動求婚拆散他們。只是蔡國國君嫌棄陳國是小國,而且陳弘的生母又是身份低微的宮女,只不過被王後收養才被立為太子,便沒有同意這門親事,陳弘才得以與鄭檀成事。蔡宜最後也在父親的安排下,嫁到了強大的宋國。沒想到原來宋國太子早逝,蔡宜的夫君宋戡繼位為國君,她也就成了王後。
事情雖然過了這麽多年,但鄭檀對蔡宜當年想拆散自己與陳弘一事仍然十分生氣。蔡宜這個名字更成了陳王宮的禁忌,沒人敢在鄭檀面前提。
因為自己本就沒想嫁到宋國,聽母親這麽說,陳嬿姝忙說道:“那就選趙國吧。如今天下諸國,以趙國最強,吳國最忌憚的也是趙國。阿蟬覺得,我們能夠與趙國結姻的話,吳國肯定不敢輕易動我們。”
聽了陳嬿姝這番話,陳弘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阿蟬說得有道理。不過,趙國有兩位公子與你适齡且未婚配,一位是王後也出的獨子趙翓,今年十八,比你長兩歲。另一位是趙王最寵愛的高貴妃所出之子趙翎,比你長一歲。我們選哪位公子聯姻?”
陳弘話一說完,陳嬿姝腦中又浮現出那個銀色铠甲、紅色披風的身影,急忙說道:“趙翓是王後所出,自然是與他結親為上。”
鄭檀在一旁插話道:“趙翓雖然是王後所出,但王後并不被趙王所喜,而後宮最得勢的是高貴妃,趙王最疼愛的,也是高貴妃所出的趙翎。”
“話雖如此,但趙翓是嫡長子,如無謀逆之類的大過,趙翎要想從他手中奪走王位,還是比較困難的。”陳嬿姝分析道。
陳弘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阿蟬說得甚對。而且聽聞趙翓乃文武全才,十四歲便領兵上陣,各國對他都頗為忌憚。如此阿蟬能嫁與他,确實不失為一樁美事。”
“那阿爹,趁趙翓還未定親,我們早些派使者前往求親。”陳嬿姝急忙說道。
吳郓既然說了那番話,那自己一定要快點把婚事定下來,不然夜長夢多,還不知會出什麽變故。
次日,陳弘便派了求婚使前往趙國求親。
一月後,使者回到陳國,回禀求親之事被趙翓所拒。
得到這個消息,陳嬿姝有些發懵。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主動求親,居然被趙翓拒絕了!那自己該怎麽辦?
放眼天下,以宋趙二國最強。以父母與宋王後蔡宜的那一段恩怨,宋國多半也不願意娶她,她能選擇的靠山,只有也只能是趙國。但是,如今趙翓拒婚,嫁入趙國之路也斷了,自己以後的路,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