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在陳嬿姝因為趙翓的拒婚而苦無對策之計,吳國又私下派人給陳弘帶了話,叫陳國主動來求聯姻,想要挽回之前被陳國拒婚的面子。陳弘自然沒有答應。
陳嬿姝得知此事,心頭極為不安。前世趙嬿姝與吳郓夫妻三年,雖然感情算不上深厚,但對他多多少少也有幾分了解他。吳郓這個人極為好面子,且心眼小,睚眦必報。又一次被陳國所拒,以吳郓的性子,絕不會輕易善罷幹休的。看樣子,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要想辦法,不然等到吳國向陳國發難,可就晚了。
可是,趙翓已經拒絕了陳國的求親,還有什麽辦法呢?再找其他國家聯姻?自己要聯姻,必須找一個能夠震懾住吳國的強國,再找一個像陳國這般弱小的國家,也無多大的意義。當今天下,比吳國強盛的只有趙、宋、衛三國。除了這三國,餘下的不是比陳國強不了多少,就是跟陳國差不多。可是趙國已經拒婚,宋國王後與母親又有舊怨,自己想嫁過去,怕沒那麽容易。到底下一步,該怎麽走才好?
為此,陳嬿姝連續好幾日心神不寧。這日一早,她照例到永寧宮向鄭檀請安,看見鄭檀正在查看禮單。
看着那長長的禮單,陳嬿姝按下心頭的不安,對着母親笑盈盈地問道:“阿娘,這麽多禮物啊?是為誰準備的?”
鄭檀擡起頭來,對着陳嬿姝微笑着說道:“這是給你琉表姐準備的。你不記得了?上個月你姨母來信,不是說琉兒已經定親了嗎?算算日子,還有兩個多月,琉兒便要出嫁了。我這個作姨母的,自然也要替她添些嫁妝。”
陳嬿姝的外祖父鄭國國君鄭源育有七個子女,只有她母親鄭檀與姨母鄭櫻兩個女兒,因此,雖然鄭檀和鄭櫻并非一母所出,但感情一直要好,就算各自出嫁,也常有書信往來。
鄭櫻因為是庶出,并未嫁入王室,而嫁給了鄭國名士殷錄,後來殷錄到趙國出仕,鄭櫻也随夫遷往趙國,頗得趙王信任,已成趙國肱骨之臣。
鄭櫻與殷錄育有三子一女,長女殷琉是鄭櫻唯一的女兒,從小便深得寵愛。也無怪鄭檀如此重視,要送重禮前往趙國。
趙國!
陳嬿姝心頭跳了一下。
對啊!姨母鄭櫻在趙國,而趙翓也在趙國!
她知道,前世趙國吞并陳國之時,陳國王室能夠全身而退,殷錄與鄭櫻夫妻也出了大力,由此可見,姨父在趙國國君面前也能說得上話。如果自己親自前往趙國,憑姨父的關系,也應該可以見到趙翓。到時,不知這門親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想到這裏,陳嬿姝心裏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覺得不管結果怎麽樣,自己也要試一試。萬一趙翓見到自己後,改變主意了呢?別的什麽,陳嬿姝不敢說,但她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這“南原第一美人”這名號,也不是空口得來的。
想到這裏,陳嬿姝擡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鄭檀一眼。
知女莫若母,看陳嬿姝這模樣,鄭檀便知道她有話要說:“阿蟬,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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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嬿姝笑了笑,說道:“阿娘,算起來,我也有兩年沒見過琉表姐了。沒想到這麽快,琉表姐都要成親了。阿娘身份所限,不便前往趙國,不能當面向姨母和琉表姐道賀,不如,阿蟬替阿娘去一趟均陽城,親自向姨母和櫻表姐道賀。”
聽到陳嬿姝這般說,鄭檀怔了一下,随即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望了女兒一眼,淡笑着說道:“阿蟬,你別以為阿娘不知道你想些什麽。怕是向你姨母和琉表姐道賀是假,去找趙翓才是真吧?”
“阿娘。”陳嬿姝一愣,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女兒,女兒還想試試,看有無轉圜的餘地。”
鄭檀搖了搖頭,說道:“阿蟬啊,既然人家都拒了婚,我們也別再多加糾纏。”說到這裏,她伸出手,在女兒面頰上愛憐地撫了撫,“我們阿蟬如此俊俏,那趙翓拒婚,只能說他沒眼光,也沒這個福氣娶到我們阿蟬。雖然外界傳說趙翓有天人之姿,驚世之才,但阿娘覺得其中多有誇大。趙翓這小子,未必有他們說的那般好。乖,聽阿娘的話,你也別再想着他了,阿娘以後給你找門更好的親事。”
聽母親這麽說,陳嬿姝有些哭笑不得:“阿娘,阿蟬從未見過趙翓,怎麽可能對他如此用情?那天阿蟬與阿爹說的那番話,阿娘你也聽見了。阿蟬想與趙翓結親,只是想借他的勢幫助我們陳國對抗吳國,對趙翓此人,阿蟬看中的只是他的身份,其他再無作多想。”
鄭檀又說道:“不管你是看中趙翓此人,還是他的身份,他已經拒絕了你阿爹的提親,你還這樣上趕着去找他,未免有失身份。我們陳國雖比不得趙國,但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不可讓人小看了去。”
陳嬿姝苦笑一聲,說道:“阿娘,只有陳國在,阿蟬才是公主。若陳國都沒了,阿蟬還能是公主嗎?”
鄭檀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女兒話裏的意思,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陳嬿姝見狀,又說道:“阿娘,只要能換得我們陳國長治久安,女兒做什麽都無妨的。”
“可是,能與吳國相抗衡的,除了趙國,還有幾個國家。阿蟬非要找那趙翓不可嗎?”
“阿娘,能與吳國相抗衡的,确實還有幾個國家。但有這個能力滅吳國的,只有趙國!”
聽到陳嬿姝這番話,鄭檀驚了一跳:“阿蟬,可莫亂說話。”
她沒有亂說!
前世她差點就看見吳國被趙翓所滅,只是,在吳國被滅之前,她被吳郓從城樓上推了下來,但她相信,她死了,吳國很快也就沒了。
可是,這些,她不能跟母親說。
“阿娘,吳國與趙國之間的恩怨我們不說,但天下諸國,趙國最強。反正都要找靠山,當然要找個最強的。只要我們與未來的趙國國君聯了姻,天下便沒有哪個國家敢輕易動我們,這樣一來,無論是阿爹還是以後的阿斑,當政都會順當許多的。”
陳嬿姝這番話,讓鄭檀動了心。這些年來,她見慣了丈夫在其他強國面前的憋屈,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再這般憋屈了。想到這裏,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阿蟬長大了,有主意了。既然你想去趙國,那阿娘就讓你去吧。”
陳嬿姝面上一喜,随即又有幾分不安,說道:“阿娘,阿爹怕是不會輕易答應……”
鄭檀忙說道:“你阿爹那裏,交給阿娘,你只管準備前往趙國的行裝吧。”
陳嬿姝一聽,大喜道:“那阿蟬多謝阿娘了!”
鄭檀拉過女兒的手,緊緊握在掌心:“該阿娘謝你!為了你阿爹和阿斑,委屈你了。”
“沒有。”陳嬿姝搖着頭說,“阿蟬心甘情願的。”
“阿蟬……”鄭檀把女兒摟在懷裏,既心疼又欣慰。
次日,陳嬿姝去見鄭檀的時候,得知母親已經說服陳弘同意她到均陽賀殷琉大婚之喜。
三日後,陳嬿姝拜別父母,領着給殷琉送禮的車隊,往趙國都城均陽而去。
陳國與趙國并不交界,中間還隔了個夏國和鄭國。因為陳嬿姝這次前往均陽,只是親戚之間的人來客往,并未大肆張揚,坐的也是簡樸的輕轅馬車,夏國并不知道來的是陳國公主,以為只是宮中女官督送賀禮,也只簡單地辦理了通關手續,便讓陳國的車隊過境。
車隊又走了七八日,離開了夏國,進入了鄭國。鄭國是鄭檀的母國,如今的鄭國國君正是鄭檀一母同胞的兄長鄭眭。雖然陳嬿姝前往趙國,并不會路過鄭國都城北滄城,但既然到了鄭國的地界,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去拜見舅父,算下來,也就多耽擱一兩日。但鄭檀怕她一個年輕女子上路,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知曉,會出什麽意外,因此,叮囑她去見鄭眭時,也不要聲張。于是,陳嬿姝進了鄭國境內,便到九雲山祈雲觀歇下,私下派了人去給鄭眭送信,自己便在觀中等待舅父的安排。
祈雲觀的主事是位叫做塵玉散人的道姑,與鄭檀有舊交,兩年前陳嬿姝的外祖母燕太後去世,陳嬿姝陪鄭檀回北滄城奔喪歸來,也曾在祈雲觀歇過幾天。因此,塵玉散人也認得陳嬿姝,得知她來觀中歇腳,自然熱情相待。
塵玉散人為陳嬿姝安排了廂房,小坐寒喧了幾句,到了晚課時辰,便告辭去了大殿領着弟子做功課。
這十來日,陳嬿姝都在馬車上,人确實也有些悶乏了,便帶着碧绫在九雲山中随意走了走。
兩人走過後山那已經廢棄的柴屋時,陳嬿姝微微一頓,便裝作沒在意的模樣,往山中走去。
沒想到身後的碧绫突然來了一句:“公主,不知你那日救的那位公子到底逃出去沒有?”
碧绫的話,讓陳嬿姝一怔,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兩年前的那件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