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是陳嬿姝第一回 見到趙王趙垣。她知道趙垣登基的時候雖然才六歲,行事卻極為果斷狠厲,十五歲便從四位輔政大臣手中奪權親政,之後便大行改革之事。原本趙國與宋國、衛國實力相當,天下呈三國鼎立之勢,在趙垣的治理下,如今的趙國,已經大大強于宋國與衛國。

此時,趙垣正坐于上座正中,他的兩旁坐着蔡太後與姜王後。

陳嬿姝偷眼,仔細看了看這位傳說中神一般的趙王。雖然趙垣已過不惑之年,看起來卻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五官依然十分英武俊朗,跟趙翓居然還有五六分相似。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與姜王後之間的關系。雖然姜王後不受寵,但他在人前仍然給足了姜王後尊嚴,倒是姜王後神情冷淡,對他反而不怎麽搭理。也許是這多年受了冷落,心裏對丈夫存了些許的怨恨吧。

好在晚宴上氣氛倒還和樂,到最後自然是賓主盡歡。

離宮的時候,趙垣叫趙翓與趙翎兄弟替他送客,他自己與蔡太後、姜王後先離開了。

陳嬿姝平日不飲酒的,今晚盛情難卻,飲了少許的美人釀。原本以為飲得少,不會有事,沒想到就沾了那麽一點兒酒,卻已經薄有醉意了。她托着頭,在座上坐了一會兒,覺得酒氣有些稀了,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趙翎似乎注意到她有些不對勁,忙叫了侍女扶着她。

陳嬿姝見狀,有些不好意思,對着趙翎赧然道:“嬿姝平日幾乎不沾酒的,今日飲多了,讓三殿下見笑了。”

趙翎笑盈盈地說道:“嬿姝公主得以盡歡便好。”

“多謝三殿下。”陳嬿姝笑道。

這時,崔琉尋了過來,見陳嬿姝被侍女攙扶着,驚聲道:“嬿姝公主,你飲醉了嗎?”

“沒有。”陳嬿姝趕忙擺手說道,“我只是平日沒飲過酒,今天猛一飲酒,有些适應不了。”

見陳嬿姝口齒清楚,人看起來也還算清醒,崔琉放下心來,上前從侍女手中接過陳嬿姝,說道:“那我們快回府,你好早些歇息。”

“嗯。”陳嬿姝點了點頭。

“我送公主出去。”趙翎笑道。

此時進宮赴宴的客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陳嬿姝拿眼尋了一番,沒看見宋坤,趙翓也不見了。想到先前在席間,宋坤飲得有些醉了,想必趙翓送他回去歇息了,陳嬿姝見自己也沒什麽機會再跟宋坤接觸了,便對着趙翎笑道:“不用勞煩三殿下,我與琉姐姐自行出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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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翎說道:“嬿姝公主客氣,哪有麻煩之說……”

正在這時,來了一個宮人,跑到趙翎跟前,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

趙翎擡眼在殿中看了看,皺了皺眉,說道:“這二哥怎麽又不見了蹤影?”他轉過臉,對着陳嬿姝笑道,“嬿姝公主,我還有點其他事,就不遠送公主了。失禮之處,還望公主海涵。”

陳嬿姝躬身行禮:“三殿請便。”

趙翎擡手回了一禮,便匆匆往裏走去。

陳嬿姝與殷琉出了觀去榭,順着湖邊往宮外走去。

此時已經九月了,天氣微涼。臨華殿裏人多熱鬧,很是暖和。如今出了觀雲榭,人便少了許多,加之陳嬿姝飲酒後,身子有些發熱,更不覺寒意。她那單薄的身子猛地紮進這微寒的夜色裏,不覺有些發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殷琉感覺到了,忙問道:“阿蟬,你冷嗎?”

“有點。”陳嬿姝點了點頭。

“那我們快些出宮,到了馬車上就暖和些了。”殷琉說道。

“好。”陳嬿姝強打着精神,加快腳步,與殷琉一起出了宮。

此時,正是赴宴客人離宮之時,宮門外馬車來來去去,一片繁忙之色。

殷琉扶着陳嬿姝找了半晌,才找到自家的馬車,馭夫常福蹲在一旁打着盹。

“常福,回府了!”殷琉對着馭夫叫道。

常福有人在叫自己,把眼睛睜了開來,看見殷琉站在自己面前,驚了一跳,起身對着殷琉行禮道:“女君,可是要回府了。”

“就是要回府了。”殷琉說道,“嬿姝公主有些不舒服,你路上快些。”

“是,女君。”常福應道。

待殷琉把陳嬿姝扶上了馬車,常福也上了車,趕着馬往殷府行去。

殷琉與陳嬿姝本來就出來得有些晚,加之又尋了半晌才找到常福,這個時候,貴女公子們所乘的馬車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此時的均陽城街道上,車稀人少。常福想着先前殷琉吩咐自己要快些回府,便揮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給了那馬兩下。馬兒吃痛,快跑了起來。

可是,沒跑出多遠,只聽到“咣當”一聲,馬車震動了一下,馬兒停了下來,随即馬車慢慢便往前一歪,斜在了路邊。

殷琉與陳嬿姝坐在車中,完全沒想到會出這般變故,好在馬車歪倒的時候,兩人互相扶着,人沒什麽事。

殷琉坐定了,對着常福叫道:“常福,這是怎麽了?”

“女君請稍候,小人去看看。”說着,常福便下了馬車,前往查看,這一看不打緊,自己這馬車的左車輪,居然散了架。他覺得好生奇怪,這車輪好端端的,怎麽會散?他撿了幾塊木片,細細一看,看到這車輪中間,好像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切過一般,只有一丁點木料扯着,馬兒一跑起來,承受不住,便斷了。

常福氣急道:“這,這是誰幹的啊?這可讓我怎麽辦啊?”

“怎麽了?”殷琉問道。

“女君,馬車的車輪壞了。”常福苦着臉回應道。

“車輪壞了?”殷琉皺眉問道,“能修好嗎?”

“修不好了。”常福苦着臉搖頭。

“那如何是好?”殷琉有些傻眼。這麽晚了,總不可能讓自己與陳嬿姝走回去吧。

常福無奈地說道:“女君,要不小人先回府裏,重新叫個馬車來接女君與嬿姝公主?就委屈女君與嬿姝公主在這車廂裏等一等。”

殷琉嘆了一口氣,跟陳嬿姝商量道:“阿蟬,你覺得如何?”

陳嬿姝本就有幾分醉酒,被先前那麽一吓,更覺得頭暈的厲害。她閉着眼睛,按着自己的太陽穴,說道:“事到如今,除了這樣,也沒其他辦法了。”

聽陳嬿姝答應了,殷琉對着常福說道:“常福,那你快去快回。”

“是,女君。”常福應了一聲,轉身便要往殷府跑去。

正在這時,一輛精致華貴的馬車在旁邊停了下來。一個年輕俊秀的貴公子掀起車窗上的錦簾,對着常福叫道:“馭夫,這是誰家的馬車?壞了嗎?”

常福見狀,忙回道:“回公子的話,這是光祿寺丞殷大人家的馬車。車輪不知道被哪個挨千刀的用刀割過,馬兒一跑,就壞了。”

聽到常福說“挨千刀”的時候,那貴公子臉上明顯抽了兩下,等常福說完,他便問道:“那車上坐得可是嬿姝公主和殷女君?”

常福回道:“正是。”

“車壞了,公主和女君如何回去?”貴公子又問道。

“小人這便回府重新叫馬車來接公主與女君。”常福答道。

貴公子蹙着眉說道:“你回去叫車?這一來一往,耽擱功夫不說,這半夜三更的,把公主和女君扔在這裏,出了事可怎麽辦?”

常福一愣,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貴公子沉吟了片刻,說道:“我這馬車很是寬敞,如果嬿姝公主與殷女君不嫌棄,可與我共乘一車。我把她們送回府去。”

“那自然是好。”常福一聽,面上大喜,“公子,請稍等,小人這便去回禀女君。”

說着,常福跑到車窗邊,對着車廂內低聲說道:“女君,有位公子見我們的馬車壞了,說願意送女君與公主回府,不知女君、公主可願意與那公子共乘一車?”

“哪位公子?”殷琉打起簾子,望了過來,正好看見對面馬車上的姜郇正對着自己颔首微笑。

殷琉一愣,問道:“姜公子也才回去?”

“先前在姑母宮裏耽擱了一會兒,就走得遲了些,沒想到正好遇到女君與公主的馬車出了事。對了,女君與公主沒事吧?”姜郇問道。

“謝姜公子關心,殷琉與嬿姝公主都無事。”殷琉笑了笑。

“既然女君與公主的馬車壞了,不如在下将你們送回府去吧?”姜郇又提議道。

“不用了,我讓常福回府叫車來接我們。”殷琉說道。

“常福走後,這裏可就女君與公主兩人在此候着。此時夜深人靜,要是遇到醉酒的腌臜漢子,可怎麽辦?”姜郇吓唬道。

“這……”經姜郇這麽一說,殷琉确實被吓住了。

“女君,快與公主一起來我這裏吧。”姜郇又說道,“我這馬車是雙座,寬敞得很。”

“那,我問問嬿姝公主。”殷琉把簾子放了下來,對着陳嬿姝問道,“阿蟬,你覺得如何?”

陳嬿姝雖然一直閉着目,便殷琉與姜郇的談話,她都聽到了。此時,她只覺得自己頭有些昏,只想早些沾床睡覺,于是,她點了點頭,說道:“只要能快些回府,怎樣都可以。”

“那好吧,我們就去乘姜公子的馬車吧。”說着,殷琉扶着陳嬿姝下了馬車,對着姜郇說道,“姜公子,那就打擾了。”

陳嬿姝也強打起精神,對着姜郇一笑:“勞煩姜公子了。”

“哪裏的話!”姜郇笑得燦爛,“能為女君與公主做事,是姜郇的榮幸才是。”

見姜郇笑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殷琉心裏一動。難道,這姜郇姜公子,真的鐘情于阿蟬?不過,不管了,先回府再說。

陳嬿姝笑了笑,沒再搭話,與殷琉一起走了過去。殷琉先把她扶上了車。

姜郇掀起簾子,探出身來,對着陳嬿姝笑道:“嬿姝公主,可要我來搭把手?”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陳嬿姝笑道。

“那行。”姜郇退回了車廂裏。

陳嬿姝擡腳走了上去,随即鑽進了車廂。

進了車廂,她一擡眼,不禁呆住了。

趙翓,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車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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