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陳嬿姝心裏有幾分惴惴不安。她低着頭, 走到蔡太後跟前, 行禮道:“嬿姝見過太後。”

蔡太後對着陳嬿姝倒是一臉的和顏悅色,溫言說道:“嬿姝,快快起來。”

陳嬿姝直起身來, 看着眼前滿是淚水的文安公主,小心地翼翼地問道:“文安公主, 你這是怎麽了?”

蔡太後對着文安公主厲聲喝道:“文安, 我先前怎麽跟你說的?還不快向你嬿姝姐姐賠罪!”

文安公主轉過身來, 走到陳嬿姝面前,哽咽着說道:“嬿姝姐姐, 是,是文安鬼迷了心竅, 才會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還,還望嬿姝姐姐原諒文安這一回。”

聽到這裏, 陳嬿姝明白過來了,這是為了那晚自己被文安與衛雅清下藥暗害一事。不過, 從文安的話中,陳嬿姝也聽出來了,蔡太後應該是叫文安把此事都承擔了下來, 并未牽扯出衛雅清。也是, 衛雅清是衛國公主, 只要趙國與衛國不打算翻臉,蔡太後就不可能責罰她。不過, 蔡太後也不算太偏袒衛雅清,把她也叫到這裏看文安公主受罰,想必也有殺雞儆猴之意。

自己只是一個弱國公主,蔡太後不管怎麽說,面上還是替自己主持了公道,陳嬿姝自然也不可糾着不放。而且自己現在又有了與趙翓結親想法,這蔡太後和文安公主自然也不可得罪。

于是,陳嬿姝忙把文安扶了起來,微笑着說道:“文安公主快快請起,嬿姝相信其中定有什麽誤會,日後我們把這心結解開便好了。再說了,嬿姝最後也沒出什麽事,請文安公主不必自責。”說到這裏,她又轉臉望着蔡太後,說道,“太後,文安公主年幼,她也知錯了,還望太後不要再責罰她了。”

蔡太後望着陳嬿姝,嘆了一口氣,說道:“難為嬿姝你如此心地善良,通情達理,可文安卻如此對你,我真是慚愧啊。”

“太後莫這麽說。”陳嬿姝連忙說道,“再這麽說,便是嬿姝慚愧了。”

蔡太後又轉過臉,望着文安,說道:“雖然嬿姝說不需罰你,但規矩不可不要!從今日起,禁足三月,不得走出你母親的景泰宮!我的壽宴你也不必到場!”

“是,祖母。”文安低頭應道。轉過臉,她又對着陳嬿姝說道:“嬿姝姐姐,改日文安再向姐姐敬茶陪罪。”

“陪罪就不必了。”陳嬿姝忙說道,“有空嬿姝來景泰宮探望公主。”

“謝姐姐不計前嫌。”文安公主拭了拭眼淚。

“文安,你先回去,即刻禁足!”蔡太後對着文安公主說道。

“是!”文安公主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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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文安公主離開之後,蔡太後又轉過臉,對着衛雅清淡笑道:“清兒呀,你與嬿姝都是我們趙國的貴客,嬿姝這回差點出了事,真是把我吓得不輕。你也要小心點,你若出了事,我可怎麽跟我九泉之下的表姐交代啊?”

蔡太後的表姐,便是衛雅清的祖母。

衛雅清先前見到文安公主受罰,心裏慌得要命。此時見蔡太後對着自己說話,忙起身,扯着臉笑道:“姨奶奶多心了,清兒不會有事的。”

蔡太後笑了笑,又說道:“不怪我多心,我這把年紀了,也經不住這一驚一乍的折騰了。從今日起,到你離開趙國之日,你就呆在我這永寧宮,哪兒也別去,在我跟前天天看着,我也放心。”

蔡太後雖然話說得挺冠冕堂皇,但話裏的意思也很明顯,只要衛雅清還在趙國,便不準她離開永寧宮,相當于也被禁足了。

衛雅清也清楚蔡太後知道自己參與了暗害陳嬿姝之事,蔡太後這麽做,也算給自己和衛國留足了面子,她當然不敢有什麽意見,便順着臺階下來了,對着蔡太後微笑道:“還是姨奶奶想得周全,姨奶奶這般維護清兒,清兒感激不已。”

“那便好。”蔡太後點了點頭,又說道,“清兒,有事你就先回屋吧,我還有點事情想跟嬿姝說。”

“是,姨奶奶。”衛雅清又轉過臉,裝着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對着陳嬿姝說道,“嬿姝姐姐,你好好陪陪姨奶奶,雅清還有事,先回去了。”

陳嬿姝僵笑着應道:“雅清公主慢去。”

衛雅清向蔡太後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待衛雅清出了門,蔡太後招手把陳嬿姝叫道自己身邊,拉着她的手,問道:“嬿姝,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責罰她們如此輕,你可會不滿意?”

陳嬿姝一怔,随即明白了蔡太後的意思,忙說道:“太後為嬿姝主持公道,嬿姝甚是感激。”

蔡太後輕聲一嘆,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是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好孩子。”

“太後謬贊了。”陳嬿姝低着頭應道。

“哪是謬贊啊?你當得起。跟你相處了幾回,我甚是喜歡你,想到壽宴一過,你就要離開了,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你了。”蔡太後望着陳嬿姝,說道,“對了,嬿姝呀,我那兩個孫子,跟你年歲相當,還未定親。你可願嫁到趙國來,做我的孫媳婦?”

陳嬿姝一聽,臉一下燙了起來,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趙翓的模樣。她低下頭,一臉羞澀地說道:“就怕嬿姝沒那個福氣……”

她話未說完,只聽有寺人走到殿門前,向着蔡太後禀報道:“太後,吳國太子到了。”

聽到這話,陳嬿姝一驚,随即臉色大變。吳國太子,不就是前世把自己推下城樓的吳郓?他,他怎麽來了?

蔡太後倒沒注意到陳嬿姝神色有異,對着寺人說道:“快請吳太子進殿來。”

“是。”寺人應了一聲,退出下去。

蔡太後轉過臉,對着陳嬿姝笑道:“嬿姝,這吳太子是來為我賀壽的。”

陳嬿姝勉強笑了笑,說道:“太後仁愛多福,都想來沾沾太後的喜氣。”

“你這張小嘴,可真會哄人歡喜。”蔡太後笑着拍了拍陳嬿姝的手。

前世陳嬿姝與趙國沒什麽交集,出嫁之前與吳郓也沒見過,也不知前世他有沒有來為蔡太後祝壽。可是,她是真的真的很不想見到吳郓。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他,她便覺得自己渾身發涼,仿佛随時都會被人從城樓上推下一般。于是,她站起身來,對着蔡太後說道:“太後,嬿姝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下回嬿姝再進宮來陪太後說話,可好?”

蔡太後想着她是要避嫌,又摸着陳嬿姝的手确實有些涼,便點頭道:“好,你先回去吧。”

陳嬿姝行了禮,便退出屋來。剛走下石階,便看見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進了院子。她的身子一下便僵住,整個人猶如墜入冰窟中一般,渾身透着刺骨的寒意。

吳郓也看見了她,微微一怔,随即唇邊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向着陳嬿姝,擡手行了一禮,說道:“嬿姝公主?”

陳嬿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僵着身子回了一禮,裝作不認識他的模樣,說道:“想必您便是吳太子吧?嬿姝這廂有禮了。”這一世,她與吳郓雖然在陳國王宮見過一面,但那時他扮作吳國使者,并未公開身份,所以,陳嬿姝就當作從未見過他。

吳郓面上帶着微笑,慢步向陳嬿姝走了過來。

看着他越走越近,陳嬿姝覺得自己心中的恐懼之感越來越甚。

“真巧,嬿姝公主,我們又見面了。”說話的時候,吳郓面上仍然帶着笑。

可他臉上的笑容,看在陳嬿姝的眼中,是那麽的恐怖。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對着吳郓問道:“太子為何這樣說?嬿姝與太子以前見過嗎?嬿姝怎麽不記得我們見過面?”

“嬿姝公主還真是健忘啊。”吳郓望着陳嬿姝,輕笑出聲,“三個月前,在陳王宮中,我們曾見過一面。只不過,那時,我是以吳國使者出現在公主面前的。可能公主不知道我的身份。”

“難怪。”陳嬿姝裝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嬿姝一直覺得沒見過太子,想是當日見到了也沒記住。”

吳郓半眯着眼睛,望着陳嬿姝,說道:“公主沒記住我不要緊。不過當日我說一句話,公主想必一定不會忘。”

陳嬿姝神情微微一變,随即淡笑道:“哦?太子說過什麽話?嬿姝好像也不記得了。”

吳郓一頓,然後把身子傾向陳嬿姝,低聲說道:“我當日說的是,我對嬿姝公主心慕已久,一定要娶到公主。”

聽到此話,陳嬿姝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甚至連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她板着臉,對着吳郓冷聲說道:“太子殿下,我父王已經拒了婚,還請太子殿下不要拿此事作玩笑。”

吳郓的聲音聽起來陰冷無比:“總有一天,公主會知道我這話,到底是不是玩笑。”

陳嬿姝終于忍不住了,對着吳郓冷聲喝道:“太子殿下,還請自重!”說罷,也不再理吳郓,徑直逃出了永寧宮。

因為吳郓的出現,把陳嬿姝的心思全都打亂了。此時,她腦中一片混沌,低着頭往宮門外走去,沒想到卻差點沖撞了姜王後的鳳輿,直到侍衛喝止,她才回過神來。

她趕緊上前請罪。

姜王後看見是陳嬿姝,忙下了辇來,拉過她的手,微笑着問道:“嬿姝,進宮來陪太後嗎?”

陳嬿姝勉強笑了笑,說道:“太後招嬿姝進宮說話。”說罷,她看見姜王後的鞋子上沾着些新鮮的泥土,随口問道,“王後這是出了宮嗎?”

聞言,姜王後面色微微一滞,随即轉開臉,說道:“今日,是我一個故人的冥壽,我,我去拜祭他。”

陳嬿姝見姜王後眉目間有些憂傷之感,猜想那死去之人定是她心頭重要之人,忙說道:“嬿姝冒昧提起王後傷心之事,還請王後不要怪罪。”

“無事,都快二十年了,不提也罷。” 姜王後轉過臉來,又是一臉清淺的笑容,“對了,嬿姝,要不要去鳳儀宮飲杯茶?”

若是平日,陳嬿姝肯定便答應了,可今日被吳郓這麽一擾,她什麽心思都沒了。于是,她對着姜王後說道:“謝王後美意,只是嬿姝今日身子不适,還是改日再來拜見王後。”

姜王後見陳嬿姝臉色蒼白,手也是冰涼,似乎真的身子有些不适,便說道:“好,來日方長,下回我再邀公主來作客。”

“多謝王後擡愛,嬿姝這便告退了。”陳嬿姝行了禮,便出了宮。

坐在回殷府的馬車上,陳嬿姝的耳邊總是響起最後吳郓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總有一天,公主會知道我這話,到底是不是玩笑。”

她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

看來,這均陽自己是不能呆了。她不想與他呆在同一個地方,她不想與他有絲毫的交集。如果留下來,勢必還未見到他的。

瞬間,她做了一個決定,立即離開均陽。她要離吳郓遠遠的,最好此生此世都不要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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