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趙國大軍的營帳駐紮在距離桑陽城八裏之外的一處叫做馬家村的村莊外。因為得知趙翓受傷之事, 陳嬿姝心裏十分焦急, 下了馬車,便急沖沖地與胡哲一道往趙翓的營帳走去。
還未走近,便見營地裏戒備十分森嚴, 幾乎可算作是三步一崗,七步一哨了。趙國軍隊如此戒備, 明眼人一看便知軍中出了大事, 想必趙翓傷得定然特別重了。想到這裏, 陳嬿姝更是心急如焚。
走到趙翓的營帳門前,胡哲正準備進去, 卻見羅通正好打起簾子從帳裏走了出來。
“胡醫工,你這麽快便來了!”羅通似乎十分驚喜。
“殿下如何了?”胡哲問道。
羅通猶豫了片刻, 說道:“你自己進去看了便知道了。”
聽到羅通如此說, 陳嬿姝更覺得趙翓傷重。她眼圈一紅,便沖上前來, 抓住羅通問道:“殿下他,他傷得很重嗎?”
羅通先前沒注意到陳嬿姝, 看到她也來了,他怔了一下,似乎很是吃驚:“嬿姝公主, 你怎麽來了?”
“殿下受了傷, 我怎麽能不來?”陳嬿姝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殿下他,他如今到底怎麽樣了?”
“嬿姝公主, 你別着急。”羅通趕忙說道,“殿下,殿下他……”他的眼睛往四下看了看,頓了片刻,又說道,“公主,你進去見了殿下便知道。”
說着,羅通回過身掀起簾子,對着陳嬿姝說道:“公主,快快請進吧。”
陳嬿姝也不多話,擡腳便沖進帳中。
“阿翓!阿翓!”她一進帳,便叫着趙翓的名字。
突然,她愣了下來。只見趙翓正拿着書,好端端地坐在爐火旁,一邊看書,一邊品茶。
看見陳嬿姝進了帳來,他轉臉望過來,對着她笑道:“阿蟬,你怎麽也來了?”
看到他這般模樣,完全不像受傷之人,陳嬿姝更是一頭霧水。她站在門邊,滿臉驚訝地望着他,問道:“阿翓,不是說你受傷了嗎?為何看起來,你好像沒受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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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翓望着她微笑道:“只是一點小傷,不足挂齒。”說着,他站起來,向着她走來,“對了,阿蟬,你怎麽會來的?”
“我聽說你受了傷,很是危重……”說到這裏,陳嬿姝望着他,咬了咬唇,“我還以為是真的,怕你有事,便跟着胡醫工來了。誰知道,原來你是裝的……你知不知道,這一路,差點急死我!”
正在這時,趙翓伸手來拉她的手。她想到自己為他急了一路,沒想到他卻如此惬意,于是,心裏有些生他的氣。見他伸手來拉自己,她用力地把他的手甩開,又在他手臂上狠狠推了一把,轉過臉對着胡哲說道:“胡醫工,人家好好的,根本用不着我們擔心!我們還是回去吧!”
沒想到胡哲面色卻是一變,忙沖到趙翓身邊,扶着他,驚聲說道:“殿下,你怎麽樣了?”
陳嬿姝一驚,忙轉過臉來,看見趙翓面色有些發白,額頭微微有汗珠沁出,咬着牙,似是有些痛苦。
剛才還好端端的,怎麽又這樣了?她一呆,說道:“阿翓,你……”
“沒事。”他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是傷口繃裂了。”
“可是傷到了左臂?”胡哲問道。
“嗯。”他點了點頭。
“可能是先前嬿姝公主把殿下的手甩開之時,拉扯着傷口了。”胡哲一邊說話,一邊把趙翓扶到榻邊坐下,“殿下別亂動,小人立即幫你處理。”
“好。”他應了一聲,擡眼看見陳嬿姝一臉驚慌無措的模樣,忙安慰道,“阿蟬莫怕,只是小傷。”
“你不是沒受傷嗎?”她怯聲說道,“受傷不是你編出來騙我們的嗎?”
看到胡哲脫下他的衣袖,手臂上的白色繃帶上隐隐有血浸出來,陳嬿姝都快哭出來了。
“我沒有騙你。這只是小傷,不打緊的。”趙翓努力向她微笑,想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
可他越是這般,陳嬿姝心裏的內疚之感便越強烈。
胡哲一邊解着趙翓臂膀上的繃布,一邊問道:“殿下這傷真是被冷箭所傷。”
“這個不假。”趙翓點了點頭,“我今日一早去查看桑陽城的情況,許是被發現了,一支流箭射來,便射中了我左臂……嘶……”
繃布被解完了,貼肉的那一段因連着血肉,取下來的時候有些疼。
聽到趙翓“嘶”這一聲,陳嬿姝覺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心頭捏了一把似的,悶悶地發痛。
“輕點呀,胡醫工!”她叫道。
“已經夠輕了。”胡哲看了陳嬿姝一眼,略微帶着些不滿地說道,“小人下手再重,也不及公主先前那兩下又甩又推的……”
“胡哲!”趙翓趕忙阻止。
胡哲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陳嬿姝低着頭說道:“你讓他說吧。他,他又沒說錯。”
“我真沒事的。”趙翓對着陳嬿姝說道,“只傷了皮肉,連骨頭都沒傷着。”
“這話倒不假。”胡哲在一旁搭話道,“不過殿下你還是有些大意了。小人建議,殿下下回再出去,還是把铠甲穿上。你這回若穿了铠甲,便不會受傷了。”
“嗯。”趙翓應道。
聽到胡哲也說趙翓只傷了皮肉,陳嬿姝心裏微微放下心來。她走到近前,去查看趙翓的傷口。只見胡哲用繃布把那傷口周圍的髒血都擦幹淨了,一道被箭所傷的口子在他的臂膀上,還在流着血。雖說沒傷到骨頭,但陳嬿姝覺得也兇險,若是再往裏……突然,她一愣。趙翓的肩頭上方,還有一道箭傷,而且看模樣,是道陳年舊傷。
可是,這道傷口,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呢?
這時,只見胡哲從藥箱裏拿出一支白瓷瓶,倒了些藥出來,一邊把藥敷在趙翓的傷口上,一邊說道:“只要敷上我這獨門的金靈創傷膏,不出五日便會結痂了。”
這金靈創傷膏有着獨特的氣味,很快,帳子裏便全是這藥的味道了。
就是這氣味,似乎慢慢喚醒了陳嬿姝的某種回憶,也慢慢解開了她心底的某些謎團。
兩年前,她在九雲山救的那個少年有着趙翎面容,而她與趙翎相見時,他卻完全不認得她。如果自己真的救過他的命,他不可能不認得自己。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自己當年救的人并不是趙翎,而是一位有着與他相同面容的人。可是,這天下很難找到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如果易容的話,當然就容易多了。
之前趙翓從刀疤臉手中救下她的時候,也有着另一張面容。那張臉太逼真,自己完全沒認出是其他人易容假扮的。而這告訴了她,趙翓,會易容。
對了,還有那把匕首,上面有着趙國王室的徽記。如果趙翓是初次見到自己擁有那把匕首,肯定會覺得奇怪,但他卻沒有問一句話,便把匕首拾起來還給了自己。他會這麽做,只能一種可能,他知道這把匕首為什麽會在自己這裏。
還有他肩頭上傷口的位置,那瓶藥膏的特殊氣味……
陳嬿姝越想,心裏越敞亮。
她之前一直糾結趙翎為何會不認得自己,而拒過自己求親的趙翓,為何又會主動向自己示好。
如果兩年前,她在九雲山所救的人,并不是趙翎,而是趙翓的話,那麽,一切便能夠解釋得通了。他在自己來到趙國之後,發現了自己是兩年前救她的人,不管是因為自己的眼睛長得像衛碧菡也好,還是因為自己救過他的命要報恩也好,他改變了原來的主意,決定與自己結親。
想到這裏,陳嬿姝轉過眼望着趙翓。
趙翓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已經轉了千百回了,還以為她只是擔心自己,向着她微笑。
她頓了頓,向他回了一個微笑。
此時,胡哲已經為他上好了藥,又重新找了一塊幹淨的繃帶給他包紮好,叮囑道:“殿下,你這傷雖然沒傷着骨頭,但還是要好生注意,莫要再拉着扯着了,不然半個月都好不了。”說到這裏,他看了陳嬿姝一眼。
陳嬿姝知道,他還為自己先前傷着趙翓的事耿耿于懷,忙說道:“胡醫工放心,我先前以為他沒受傷,裝着受傷來騙我們的,心裏生他的敢,才使了小性子。如今知道他受了傷,我自然不會再這麽不小心的。”
胡哲自然知道趙翓看重陳嬿姝,見陳嬿姝對着自己說着軟話,也不好做得太過,忙起身行禮道:“如此,便有勞嬿姝公主幫着小人照顧殿下。”
“這是自然。”陳嬿姝微笑道。
雖然對于那件事,陳嬿姝很想找趙翓問個清楚,但想到他身上有傷,怕有什麽事對傷口愈合不好。于是,她決定暫時把此事按了下來,先照顧他養好傷,再找機會與他細問。反正,再急,也不急于這一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