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恨還是愛?
主子最後一次見趙姑娘時, 兩人到底說了什麽,達海也不清楚,但以他的機靈勁兒,可以明顯感覺到主子最近不怎麽高興。
按理來說, 他曉得趙姑娘住在何處,以他的身份,想見她易如反掌, 即便不想過去, 差人送些禮帶些話也算人之常情,然而已過去了四五日,主子仍舊沒什麽表示,這就不太正常了!
難不成兩人生了什麽矛盾?否則主子不該這麽冷淡啊!
為驗證自己的猜測,達海狀似無意的随口念叨着,“好似一月之期已到, 也不曉得趙姑娘是否記得換藥膏, 可別耽誤了傷勢啊!”
猛然聽到她的名字,福康安那原本緊皺的眉峰倒是逐漸舒展,他自個兒一直賭氣不願提,聽旁人提起才發覺自己還是很樂意說起與她有關之事,但又不願表現出明顯的關心, 淡淡應聲,“縱使她記不住, 丫鬟也會提醒她, 應該無礙。”
挑起話頭後, 達海又道:“算來爺您好久沒去看望趙姑娘,明個兒沒什麽應酬,不如您去瞧瞧她?姑娘家難免矜持些,必然不好意思來找您,還是您主動些為好。”
觑他一眼,福康安坐直了身子,譏诮一笑,“有長進啊!居然開始安排爺的行程了?”
嘿嘿讪笑着,達海趕忙低頭澄清,順便表忠心,“奴才不敢幹預主子的事兒,只是想盡心盡力為主子分憂而已。”
明知他是好意,但福康安仍覺心事被戳穿很沒面子,頗為不悅地傲然揚首輕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憂愁?爺很自在的好吧!不過就是個女人,見與不見并不重要,小爺我怎麽可能沉迷女色,為女人發愁?”
他家少爺一向自傲,不過在趙姑娘面前倒是沒擺過什麽譜兒,今日又端起架子來,達海越發肯定兩人定是鬧了矛盾,這都準備成親了,還鬧什麽呀?如他這般沒媳婦兒的人,若有媳婦兒做夢都得笑醒,怎的主子有了未婚之妻還跟人鬧別扭,不知珍惜是會後悔的!
當然也只是腹诽,他可不敢明着說出來,否則主子要賞的怕不只是栗子了!心知少爺這種脾氣只能順毛捋,于是達海換了種法子,故作哀嘆,“您又不肯告訴趙姑娘真相,她到現在都不知曉您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且她面上的傷痕還沒徹底恢複呢!您就這般不理人,也不曉得她會作何感情,估摸着以為您嫌棄她容貌有損呢!”
被誤解的福康安憤然拍桌,委屈抱怨,“我若嫌棄她,何至于費盡周折幫她找藥,還時常帶着各種新鮮玩意兒去看望她?是鳥不好逗,還是酒不好喝?我非得瞎折騰自己?”
這算是間接承認他在乎趙姑娘了吧?聞聽此言,達海欣慰點頭,趁熱打鐵再勸道:“奴才時常跟着少爺,當然最是明白您的心意,但感情之事本就複雜,往往都是當局者迷,且姑娘家心細,大都容易胡思亂想,說得一清二楚她們都有可能誤解,若然再有誤會不澄清,那她們豈不是更會暗自傷懷?少爺實不該高估趙姑娘的領悟力。”
不是他不願主動,只是舒顏的話太傷人,紮了他的心,生生止住了他的步伐,“她都說了我不是她的心上人,我還去作甚?讨人嫌?”
達海不覺納罕,主子一向聰穎,怎的關鍵時刻就犯糊塗呢?“趙姑娘這明擺着的口是心非玩笑話,您怎能當真?在您沒明确表白的情況下,人姑娘家怎麽可能先行坦白心聲?”
仔細一尋思,似乎還真是這麽個理兒,被達海這麽一慫恿啊!福康安那強裝冷硬的心腸又開始動搖,究竟該不該主動去見她,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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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又碰一鼻子灰,他終是決定不親自過去,先派達海帶些禮過去,探一探她的态度再想應對之策。
自從前些日子黯然離開雲泉居之後,舒顏還以為她與瑤林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不曾想他還會派人來送禮,只是這禮和達海的話再一次戳傷她的心,“趙姑娘婚期将至,我家主子特派奴才過來送上厚禮,聊表心意。”
福康安本想表達歉意,送禮讨好,然而舒顏卻認為他這是恭賀她大婚之喜,也就是說,他認為她嫁給福康安是天作之合,私心裏一點兒都不介意。
思及此,舒顏那顆才平靜不久的心又微微發酸,蔓延至整個心房,澀得她一陣抽痛,緊抿櫻唇,默了好一會兒才稍稍緩過來,問出心中疑惑,“你老實跟我說,瑤林是不是福康安的朋友?是他跟福康安告密,說我在雲泉居,讓我姨母去找我的對不對?”
原本那日她就想問來着,未等她提及,瑤林突然變臉,走得幹脆,她也就沒了機會,失望的她已然決定放棄,今日這一出再次揭開她的傷疤,忍無可忍的舒顏才想問個清楚。
然而達海卻覺得趙姑娘這問題問得略傻氣了些,但他也明白是少爺隐瞞在先,她會誤解也正常,奈何主子沒澄清,他這個做奴才的哪敢亂說話,若然壞了主子的好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顧忌後果,達海沒敢說實話,撓了撓頭,模棱兩可的回了句,“算……算是吧!”
心之所想被驗證,舒顏那深藏心底的怨忿更甚,紅着眼咬牙恨道:“他就那麽希望我嫁給旁人?嫌我礙事大可明說,我走便是,何必将我往火坑裏推?簡直過分!”
越想越惱火,舒顏毫不客氣的指着那些賀禮,讓他帶回去,“我不稀罕他的賀禮,你拿回去,跟他說我恨透了他,往後都不會再與他有任何往來!”
這話說得略狠啊!着實難住了達海,委屈巴巴的賣起了慘,“趙姑娘,這不大好吧?奴才奉命來送禮,您若不收,少爺定會嗤我辦事不利,您就可憐可憐奴才,收下了吧!奴才也好交差不是?”
收下只會令她更膈應,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想到那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心裏堵得難受,她才不要他的賀禮,堅持要求達海帶走,達海是兩廂不敢得罪,最後只得遵從她的意思,将賀禮原數帶回。
雖說未能完成主子的囑托,但好歹達海還是察覺出了一些小細節,回府後未等主子訓他便屁颠屁颠兒的道出自己的猜測,“趙姑娘為何不肯收禮,這個中因由,少爺您可清楚?”
“還不是生我的氣,氣我上回不告而別。”福康安心道這都幾日了,她居然還在記仇,也不想想他有多委屈。
搖了搖頭,達海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分析道:“依奴才愚見,趙姑娘這是将瑤林和福康安當成了兩個人,您送她賀禮,她便以為您這是提前祝她大婚之喜呢!可她心裏鐘意之人是您啊!您居然祝福她與旁人,那她當然會生氣,還讓奴才帶話說她恨透了您,再也不與您來往!這代表了什麽?”
“代表她忘恩負義!”
“……”敢情他說了這麽多都白說了啊!達海不禁扶額,我的三爺啊!您可長點兒心吧!“咳咳,奴才私以為,這代表趙姑娘她在乎您啊!她的心上人明明是您,可您眼睜睜的看着她将要嫁給旁人,不僅沒有任何難過,還贈她賀禮,那她當然會傷心啊!
若然她對您沒感情,您是她的救命恩人,怎麽說也該感激您的,正是因為有情意,可您的态度令她太失望,她才會這般難過,賭氣說出這樣的話。”
仔細琢磨着達海的話,福康安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為何那日他說她應該嫁人時,她的神色會突變,原是藏着這樣的心思嗎?
如此說來,舒顏還真可能對他有意?那她對恒瑞究竟是何态度?都怪他當時只顧生氣,沒來得及細細追問便賭氣離開,現下只能一個人苦思冥想,不斷的猜測她的心思,不過達海這番話倒是令他好受許多,被他這麽一點撥,福康安豁然開朗,望向他的目光頗為贊許,“行啊你小子,分析得頭頭是道,該怎麽賞你呢?”
達海嘿嘿一笑,賣起了乖,“奴才不求打賞,只希望您和趙姑娘解開誤會,和和美美便可。”
機靈還嘴巧,福康安想不寵他都難,“那行吧!看在你如此誠懇的份兒上就不賞了!”
笑意頓僵,達海心道不是吧少爺,我也就是象征性的推辭一下,你好歹再意思一下啊!
看他那臉頓時垮了下來,福康安搖頭笑嗤,“客套的孩子沒奶吃。”随即将腰間的香囊解下撂給他,這香囊倒不值幾個錢,但那下方墜着的流蘇上串着的幾顆砗磲卻是頗為貴重。
歡喜的達海立馬接住,雀躍道謝,又問主子有何打算,是否要去見一見趙姑娘,說個明白。
踱步來到窗邊,逗着籠中的畫眉,福康安微勾唇角,并未細說,模棱兩可的道了句,“爺自有打算,這事兒你無需再管。”
得嘞!少爺不讓管,那他可就不管了,料想少爺自有法子,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好幹預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