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做個無情人

陸南風此刻由于離得近,看得清清楚楚,不像剛才離文澈有一兩步之遠,在燭火的映照下看不真切。文澈的左手手背完全沒有破皮的痕跡,更不要說抓撓,文澈的左手根本就沒有受過傷。那就可以肯定文澈和黑衣人根本就是兩個人!

“啊——”随着一道慘叫聲傳來,陸南風與文澈所在的雲梯開始劇烈震動。

陳舊的齒輪隆隆作響,陸南風與文澈所在的臺階開始猛烈地上下搖擺,陸南風逃避似得閉上了眼。巨石的摩擦聲震得陸南風耳膜轟鳴,陸南風能聽到巨石碰撞産生的碎石渣子迸裂出來,卻沒有任何碎石渣子打在她身上,随着雲梯上下搖擺,忽而冷風如刀,呼嘯直上,忽而塵土飛揚,直嗆得人喘不過氣……

“轟——”一聲巨響,緊随而來的是臺階的急劇下落。激起的塵土嗆得陸南風咳嗽個不停。

待陸南風睜開眼睛看清周圍時,發現他們已經平穩地落在地面上了。

陸南風剛才只是心驚,身上沾滿塵土,卻并沒有受傷,而文澈身上除了塵土之外,還散落着剛才碎石拍打留下的塵屑。

“剛才為何不挪動下位置,也不至于碎石全砸到你身上。”陸南風佯裝不明就裏,狀似随意地開口。

其實陸南風心裏清楚,文澈之所以一直不動甘受碎石擊打,全是為了她不受傷。

可陸南風深知自己的命運,她是要去周國和親的人,怎麽可以與文澈有太多糾纏?!這樣對文澈,對她,乃至陳國都不好!

文澈俊臉一黑,一言不發,動作利落地拍拍一身的塵土,擡腿就走,遠遠地把陸南風落在身後。

陸南風只得一路小跑跟上去。

文澈好像認路一樣,帶着陸南風七拐八拐,來到一個暗室。

整個暗室是用石塊砌成,暗室的門虛掩着,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從門口可以看到斑斑血跡延伸到遠處……

“那是顧六的血,他剛才被我一劍刺中,一會我們可以順着血跡出去。”文澈終于開口,氣氛稍微緩和,陸南風也舒一口氣。

陸南風突然發現文澈原來是這樣一個心思缜密的人,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環環相扣,看似語氣閑閑,漫不經心,但總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他先是诓得顧六現身,接着就引得顧六失态,從而猜出顧六的身份,接着又進一步套出顧六身後的主子流觞,雖然她并不知道流觞是誰,但是看文澈應該跟他很熟悉了。當文澈的目的達到之後,再不跟顧六啰嗦,刺傷顧六,受傷的顧六只有逃命的份,這時她和文澈就可以順着顧六的血跡逃出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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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風:“你是怎麽知道這間暗室的,?”陸南風穩一穩心神,好奇地問。

文澈:“我剛才纏着顧六說話時,仔細觀察過,只有在這個方向建暗室才能控制住無極雲梯,所以剛才就憑着感覺帶你過來。”

文澈說着已經邁步走進暗室,陸南風緊随其後。

陸南風:“所以你也是憑着感覺刺傷他的?”

文澈:“沒錯。”

陸南風:“那萬一你的感覺錯了,或者你沒有刺中顧六,該如何……你就不怕失手?”

文澈答得漫不經心,陸南風聽得心驚肉跳,感覺剛才就是一場賭博,頓時心中後怕。

文澈:“我從未失手過。”

陸南風:“……”

陸南風心中腹議:從沒失手過,虧你敢說。萬一失手,那豈不是連我的命也要平白無故地搭上?

陸南風跟在文澈身後直犯嘀咕,兩眼惡狠狠滴盯着文澈紫色華服,如果眼睛有殺傷力,文澈的衣服早就被戳出兩個窟窿……

不想文澈突然突然轉身,陸南風表情尴尬地對上文澈流光潋滟的雙眸,嘿嘿幹笑兩聲,敷衍過去。

文澈面上很大氣地假裝沒有看到陸南風的的尴尬,強忍着臉上的笑意。

連文澈自己都有點納悶了,何時自己變得這麽容易笑了?

暗室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屋內點着牛油大蠟,閃着飄忽的光芒。室壁是青色的,上面發着粼粼的光芒。

她用手摸了一摸,冰涼而堅硬,上面雕刻着一朵金色的花,細長的花瓣旁逸斜出,絢爛非常,又好像要抓住人的咽喉般驚悚。令人稱奇的是這花的花蕊竟然透着淡淡的黑色。

這花分明就是昨晚袖箭上的花!

陸南風告訴文澈後,文澈淡淡地哦了一聲,似乎他早已猜到。

文澈:“這花正是生在伏龍山懸崖之上的幽昙花。這花開時與周國的瑤昙花是一樣的,金花金蕊,都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唯一不同的是幽昙花被伏龍域的天水露浸泡之後花蕊會在瞬間呈現出淡淡的黑色,繼而黑色消失還變成原來的金色,但是經過浸泡的幽昙花有劇毒……而且無解。”

“當真無解?”陸南風仿佛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其實她不是沒聽清,只是不敢相信,無解的□□,那豈不是要置人于死地,連回旋餘地都不留?

電石火花間,陸南風腦海中拼湊出幾個殘缺不全的畫面:

參天的紅楓樹下,有一方石桌,石桌前坐着一個盛裝華服的美貌女子和一個身着寶藍色袍服的年輕公子,看不清那公子模樣。只是隐隐的感覺那公子身份異常顯貴。

只見那女子身着淺紅色拖地長裙,長裙上織就紅楓花紋,衣領及長袍的邊緣點綴着繁複的花紋,叫不出名字,雖盛裝華服,卻無法掩蓋神情的悲怆。

這女子竟跟南巽兒頗為相似,難道真的是她?

寶藍色袍服的公子給姑娘沏了一杯茶,杯中金花金蕊的瑤昙花,細細長長的花瓣在茶杯中打着旋兒,随着屢屢升騰的熱氣有淡淡沁香溢出……

畫面猛地切換,只見那姑娘的身體突然不聽使喚,像斷了線的風筝,猛地栽倒……

那杯茶,那杯茶不正是剛才文澈所說的與周國瑤昙花茶極為相像的幽昙花茶?!

那個姑娘會是南巽兒嗎?

如果是,自己與她到底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自己可以在地宮看到她,又能回憶起與她有關的畫面?

南巽兒是死于伏龍域的幽昙花茶嗎?

那寶藍色袍服的公子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置她于死地?

似乎沒有發覺陸南風的怔愣,文澈娓娓道來:“無解,伏龍域都沒有解藥。據說當年陳國最受寵的太子就是死于幽昙花毒,陳國皇帝遍尋陳、周兩國藥王名醫,甚至走方郎中,都不得解藥。”

文澈難得談興很高,陸南風也沒有想到文澈一個周國的書畫商人竟然知道得這麽多,這件事可是陳國的禁忌,連陸南風作為陳國郡主都一知半解,他是怎麽知道的?

文澈好似看穿了陸南風的心思:“我常年奔走于陳、周兩國,知道的自然要比你多些。”

陸南風:“伏龍域是什麽地方?”

文澈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瞬間設想過無數可能:不知道伏龍域,是在裝糊塗嗎?還是真的不知道?伏龍域既然幾次三番的跟蹤她試探她,都說明伏龍域對她很感興趣,而伏龍域只對《戡亂志》感興趣……身份成謎的南風郡主,難道與《戡亂志》有某種關聯?

詫異歸詫異,文澈還是知無不言地據實已告:“伏龍域是建在伏龍山上的一個神秘組織,因山而得名。行事乖張,令人費解。多次綁架暗殺陳國重臣,攪亂政局,卻又在周國大兵壓境之時,義無反顧地站在陳國一邊。令陳國國君愛恨交加。”

陸南風:“會不會伏龍域只是敵視當今國君,而并不敵視陳國?”

陸南風的話,讓文澈心中微微一動,他原以為陸南風身為陳國郡主,一定會痛斥伏龍域攪亂政局,沒想到她可以這麽冷靜。

文澈自己也曾經這麽假設過,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理由。

他喜歡跟頭腦冷靜的人說話,省心。

文澈微微颔首,以示贊同:“伏龍域成員身份神秘,有人說它成員遍天下,也有人說它成員屈指可數,真真假假外人無從分辨。只知道伏龍域尊上名叫流觞,他的年齡性別都是個謎。唯一可以确定的一點是伏龍域對《戡亂志》志在必得……”

陸南風:“《戡亂志》是一本書嗎?”

文澈一瞬不瞬地盯着陸南風,仿佛陸南風的眼睛裏藏着個驚天大秘密:“或許是,或許不是……”

陸南風:“……”

文澈答得含糊其辭,陸南風聽得一頭霧水,索性不再追問。

文澈:“伏龍域特有的幽昙花泡茶時與周國的瑤昙花模樣相同,但一個能延年益壽,一個是催命的劇毒。見到這種茶一定要當心。”文澈說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看着陸南風,不知道陸南風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

陸南風知道文澈這樣說無非是想提醒自己,讓自己當心,不要被人用瑤昙花茶蒙騙,喝了幽昙花茶可就真沒救了。

陸南風輕聲道:“這兩種茶我都不喝就是了。”

文澈:“方才顧六被我刺傷,以我對伏龍域的了解,以後定不會重用顧六,短期內伏龍域的人不會再來害你。”

陸南風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盡管她心中感激,但言語上仍然保持克制,盡量不讓文澈看出任何情緒。

她不能讓文澈看出情緒,不能讓文澈看出她對他心存感激。

她其實很清楚,今天不慎墜入地宮,如不是文澈出現,就算她能逃得出南陽國的神鬼幻影,也逃不出顧六的無極雲梯,就算僥幸逃出了雲梯,憑她一己之力,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但文澈實在太複雜,讓她看不透,他真的只是周國一個書畫商?

她只想安穩度日,遠離紛争,她不想與文澈糾纏。

況且,她身負和親使命,也不能與文澈糾纏。

沒有結果的戀情,不如從來不曾開始過……

她寧願做個無情的人。

文澈此時也不說話,看不出喜怒,從暗室中找到刺傷顧六的長劍,與陸南風一起順着顧六的血跡前行,一路無言。

前方文澈突然停下,陸南風一個不防備,險些撞上。

作者有話要說: 陸南風腦海中的畫面可是大有來頭……不說了,大家接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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