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喜歡
“鶴眠?”封栖松遲疑地挪開些,後背貼上了床沿,再挪,怕是要掉下去了。
白鶴眠眨眨眼,巴巴地抱住封栖松的腰,人也順勢靠得更近:“封二哥,我……我冷。”
他硬着頭皮扯謊:“你別躲。”
“冷?”封栖松聞言,立刻将白鶴眠抱緊。
白小少爺天生體寒,再熱的天手指也是涼絲絲的,于是封二爺抱了半天,硬是沒想到他在騙人,還頗為憂慮地勸:“咱們上醫院吧,許是回來的路上淋了雨,着涼了。”
話音未落,白鶴眠又打了個噴嚏。
封栖松默了默,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見,起身尋了臺燈開關,剛要打開,白小少爺就跟着坐起來,拼了命地蹭了過來。
封栖松難得頭疼,哭笑不得地抱着他:“到底怎麽了?”邊問,邊揉他的腦袋。
“……我不在家的時候,老三欺負你了?”
白鶴眠說:“沒有。”
“千山不讓你吃冰酪了?”
“也沒有。”
“想你爹娘了?”
“……封二哥。”白鶴眠把臉埋在封栖松的頸窩裏,悶聲悶氣,“我想的是你。”
封栖松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然後白鶴眠聽見封二哥用幹澀的嗓音問:“你想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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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腔裏驟然騰起一陣郁氣:“我不能想你?”
說着,将腿纏在封栖松腰間,蠻橫地磨蹭了一會兒,嗓音再次軟下來:“我想你。”
“鶴眠,你是不是想撕了我們之前立下的字據?”可他越是如此,封栖松越是覺得怪異,甚至生出了警惕之心,“說好了一年,我……”
“封二哥!”白鶴眠洩了氣,他打斷封栖松的話,順着男人的胸膛滑進被子裏,“我說話算話,不可能反悔的。”
封栖松頓了頓:“那是想給舊相好寫信了?”
“沒有。”白鶴眠惱火地翻身,“封二哥,你還是歇着吧。”
他發起火,封栖松反倒安心了不少。
封二爺攬住白小少爺的腰,将下巴墊在他的肩頭,含笑道:“我想歇,可是一閉上眼睛,你就纏上來,我如何睡得好?”
言罷,輕輕頂了他一下。
白鶴眠自知做錯了事,又翻身回來和封栖松面對面,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憋着的苦楚:“封二哥……”
白小少爺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要幫忙嗎?”
封栖松的呼吸聲瞬間加重,攬着他的腰,欲言又止,最後狼狽地把人往床裏側一推,穿了鞋子出門去了。
被留在床上的白鶴眠慢吞吞地抱住了被子,偷偷摸摸蹭到封栖松躺過的地方,汲取着男人殘留的體溫。
然後很得意地笑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封栖松才無奈地回到卧房,看着睡在自己枕頭邊的白鶴眠,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白小少爺睡着時,看起來無害些,可惜那雙漂亮的眼睛只要睜開,整個人就豔麗逼人,封栖松無論如何也招架不住。
“封二哥……?”白鶴眠在夢裏察覺到身邊多出了熟悉的體溫,他不再故意抱封栖松的腰,而是勾住了封栖松袖口的一小片衣角。
瞧着沒什麽安全感。
封栖松側卧着,盡量避免壓着傷腿,借着微亮的天光,着迷地注視着白鶴眠的睡顏,眼底滑過淺淺的困惑。
是啊,為什麽?
回金陵以前,封栖松以為自己即将面對的是狂風驟雨。
他不在乎擺脫殘廢之名後的腥風血雨,只想着如何面對舊情複燃的弟弟與男妻。
封栖松寫了一封休書,撕了,又以相好的名義寫了一封私奔之約的信,還是撕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白鶴眠走,思前想後,放任自己,做好了将小少爺綁在身邊一輩子的準備。
他幻想出了白鶴眠的憤怒與厭棄,唯獨沒有料到小少爺會貼在自己懷裏,說一句“想你”。
所以上過戰場,打過馬匪的封二爺慌了,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既希望白鶴眠否認,又在他真的否認以後,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然而無論如何,就算白鶴眠的親近是鏡花水月,封栖松也舍不得放手。
正想着,身側的白小少爺突然一個激靈,嗚咽一聲,呻·吟着喊冷。
封栖松伸手一摸,只覺得掌心下的額頭滾燙,白鶴眠當真發起了高燒。
封二爺瞬間後悔,覺得夜裏不該由着白鶴眠胡攪蠻纏,就該直接開車去華山醫院,倒是把自己跟千山說的話全忘在了腦後。
“千山!”封栖松把白鶴眠用被子卷了,打橫抱出了卧房。
靠在門前打瞌睡的千山一躍而起:“二爺!”
繼而瞧見了封二爺懷裏臉色明顯不正常的白小少爺,神情千變萬化:“二爺,您傷着腿還能……啊……肯定能的!”
“想什麽呢?”封栖松只顧着懷裏喊冷的白鶴眠,懶得與胡思亂想的千山計較,“鶴眠着了涼,快去開車,我們上醫院找荀老先生看病。”
“小少爺生病了?”千山這才發現白鶴眠面頰通紅,連忙往院外跑。
封栖松跟在千山身後,穩穩地抱着白小少爺,路過東廂房時,腳步微頓,眼底泛起痛楚,可終究沒有停留。
白鶴眠自個兒都沒想到,夜裏的一句戲言,竟真的讓他接連發了兩天的高燒。
他可是從白家落魄起,就沒生過病的人。
現下約莫是有封栖松在身旁,又被紛亂的感情折磨得精疲力竭,才讓病魔鑽了空子。
白鶴眠在第三天傍晚醒來,聽見封二哥在和什麽人說話。
“燒退是退了,可我摸他手腳,依然是涼的。”
旁人答:“他體虛,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根,沒辦法的事。”
“要緊嗎?”
“要緊,也不要緊,不會危及性命,你別擔心,等再過兩天,我保準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二少奶奶。”
“荀老先生……”封栖松無奈地嘆了口氣,“在我面前叫也就罷了,等鶴眠醒,聽見你這麽稱呼他,會生氣的。”
荀老爺子不以為意:“別人家的男妻不都是這麽叫的?就你家特殊。”
“鶴眠并不想嫁給我。”封栖松說得坦然,“您也知道,他與老三有過婚約。”
“那是過去的事了。我一個老頭子都不在乎婚約不婚約的,你留過洋的人還在乎?”
封栖松似是為難,沉吟許久才再次開口:“荀老爺子,我自然不在乎,可感情之事不是我一人不在乎就有結果的。”
“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我不懂。”荀老爺子把藥遞給封栖松,“這些治你的腿傷,這些給你們家小少爺補身子。”
“……我還會再叮囑千山,監督你們吃藥。”荀老爺子臨走尚不放心,“如今金陵城裏的局勢不明朗,你的腿一定要盡快治好。”
“我曉得。”
“你曉得就好。”
腳步聲遠去,白鶴眠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一間窗明幾淨的病房裏,封栖松背對他站在桌前,似乎在分辨荀老爺子留下來的藥材有什麽區別,神情專注又溫柔。
白鶴眠動了動幹澀的唇,沒能發出聲音,倒是咳出一串虛弱的喘息。
“鶴眠?”封栖松連忙把藥收起,走到床邊,喂他喝水。
白鶴眠老老實實喝了大半杯水。
“總算是醒了。”封栖松放下水杯,再次摸他的額頭,“醫生說你受了風寒,發了熱就好了。”
他疲憊地點頭,倚着封栖松發呆。
封栖松怕白鶴眠難受,又想着他兩天沒吃東西,便把早已備好的清粥端來,哄着他吃:“我知道你不愛這些,我答應你,等你好了,就帶你去你喜歡的館子,想吃什麽吃什麽。”
白鶴眠偏頭躲過了遞到唇邊的勺子,費勁兒地抱住了封栖松的脖子。
他啞着嗓子喚:“封二哥。”
“嗯。”封栖松不由自主彎了彎眉眼,雖舍不得白鶴眠生病,卻又極愛他依賴自己的模樣。
白鶴眠叫完一聲,安靜下來,仿佛睡着了,睫毛如蝶翼般顫抖。
從前他只在乎被強娶,封二爺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看起來都惡心。
如今心态變了,方才意識到封二爺待他,盡是隐忍克制的溫柔,以及無休無止的縱容。
封栖松當他不願喝粥,又把碗端起:“鶴眠,良藥苦口……再說這粥又不是藥,你多喝些,好得也快。”
“……對了,日後冰酪是不能吃了,你若是嫌熱,我就讓千山多給你買些果子冰在井裏。”
“你……不要怪我。”
封栖松說得笑起來,覺得自己在哄三歲的孩童,此前他全然想不到平日裏嚣張跋扈的白小少爺一生病,就黏人得可以。
還好黏的是他。
封栖松暗自慶幸。
幸好撕了休書,否則這份纏人的情意豈不是白白讓給了封老三?
“封二哥。”白鶴眠其實沒大聽清封栖松的話,他還沒好透,頭重腳輕,抱着封二哥,勉強坐穩。
大抵是晚霞太燦爛,或者是封栖松過于溫和,白鶴眠混沌的腦海裏冒起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說出口的話卻是:“封二哥,你是不是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