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過氣花瓶
車馬如龍,光怪陸離,層層高臺累築,冷硬的鋼鐵将現代城市的每一處都顯得鋒利至極。
高樓的一扇落地窗前,慢慢顯現出一個青年的模樣——他面色蒼白,眉峰挺秀,神色疲倦,那雙眼睛卻是明如秋水,像是能直直地看透世間所有的心思。
青年伸出手,在落地窗下描摹出一道痕跡,“你說,我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低聲問着。
可是,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那是存在于他腦海裏的一個聲音,是清澈的,還帶些羞澀的少年聲音,“嗯……綏,綏君,你現在是在現代,不是在古代了!你現在的身體的原主叫顧綏,是一個過氣的小明星。”
綏輕輕點頭。
他來到這個世界三天了,在研究了這具身體的原主殘留下來的記憶後,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一個修煉了萬年的九尾狐,一朝昏厥,遭了場無妄之災,竟是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一個沒有仙妖神佛,沒有帝王将相的地方。
在這裏,他成了古人。
沒人相信有神魔的存在,也沒人相信,這具軀殼裏裝着的是一個老妖怪的靈魂。
顧綏,生在現代,長在現代的十八線明星,演技乏善可陳,性格沉悶,被業內人嘲諷地稱為‘行走的花瓶’,因郁抑症自殺。
現在,便是他自殺之後的第三天。狐妖——綏,占據了他的軀體。
顧綏冷靜地問着少年,“那麽,你呢?你是誰?”
少年有些緊張,說話斷斷續續地,沒頭沒尾,“綏君,不,宿主您好!我是此次為您服務的系統233,歡迎您成為‘有情人必得he’系統的第一個體驗宿主,預祝您早日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世界!”
“哦?我還可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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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綏抓到重點。
“是的。”233深吸了一口氣,道,“當您完成了我們的任務,就可以回到您的世界,嗯……古、古代的世界。”
“乖孩子。”顧綏笑笑,蒼白疲倦的眉眼似乎都因他那一笑明媚起來,“緊張什麽?慢慢說。”
他活了萬年,什麽事兒沒見過,到了一個陌生的時代這件事對他來說只是漫長壽命裏一個小插曲。
而且,他好像還能再回去?
233被他那一句‘乖孩子’說得臉頰發燙,他這幾天和這宿主相處,只感覺這比他帶過的脾氣最暴躁的宿主還要難纏。
因為,他的脾氣太好了!而且太會撩人了!
單是聽到了233的聲音,便時不時溫柔又不顯冒失地和他搭讪,233都被他撩得六神無主,險些真的以為他是喜歡上自己了。
撩遍六界的妖界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盡管在之前系統666就跟他說,自己這個新宿主是個十足的狐貍精,可會勾人,讓他不要傻傻地被撩得說不出話來。
可是,233在顯示屏裏都不敢對上這狐妖的眼睛。
“宿主,您的任務分為明線和暗線——明線,作為顧綏,代替他重新活下去。并且以演員的身份,達到全球百分之八十的知名度以上。暗,暗線就是……您要找到您的那個有情人,并且重新和他在一起。”
“……重新?”青年的神情舒展,慢慢道,“有趣。”
他笑着,“我還不知,我的有情人是誰?唔,讓我想想……”
他想了許久,腦海裏走馬觀花,都一一掠過。
無奈,他的情人太多,無論是仙、妖、魔、或是凡人,萬年的時間裏,他身邊所伴的人眉眼都已模糊了。
正思慮着,耳畔響起‘砰砰’的砸門聲。
男子的聲音不耐煩地從外面傳出來——“顧綏!快開門!你磨蹭什麽呢?都幾點了?再不去片場你的戲份就沒了!!”
“……”
顧綏低頭,把自己腕間的傷痕掩飾好,理理衣服,去開門。
門前是一個染着黃毛,流裏流氣的小青年,看到他先吓了一跳,“你……你這是怎麽了?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
“沒什麽。”青年向他展出一個微笑,“現在就要去麽?”
他在原主的記憶中,知道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助理,叫做周揚。
周揚是從他剛出道便跟着的小助理,脾氣雖然躁些,但對他一直很好。周揚知道了顧綏有抑郁症後,更是天天都拉着他出去散心。
只是,這一次周揚出門長了點,顧綏便用水果刀割了手腕自盡。
“……”
周揚看着他,睜大了眼睛,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和他一直認識的那個顧綏不一樣了。明明模樣還是一樣,但氣質卻完全不同。
以前的顧綏性格沉悶,像塊木頭似地,但這個人卻是溫柔閑淡,像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但又讓人忍不住一直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周揚說不清這種感覺。
周揚甩甩頭,不再胡思亂想,一邊匆忙取了顧綏的外套丢給他,一邊唠叨着,“你這次的戲份可是有臺詞的,可千萬別搞砸了。這個劇是周播劇,邊拍邊播的,要是這一次能順利點,卡在十條之內過了,下個月就能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嗯,放心。”
青年接過他遞來的外套,披上,點了點頭。
周揚不自然地轉過臉去。
顧綏一路出了公寓,到了樓下,就看到周揚的小面包車。他沒什麽名氣,就沒帶口罩和帽子,陽光照下來,灑在青年蒼白卻溫柔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安詳。
幾個路過的小女生看到他,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周揚看到了,忙拉了他進車,把車窗都揚上,省的這禍害再仗着一張臉勾搭人。
顧綏阖眸,靜靜回想着之前的事,以及他接下來要完成的工作——出演一部二流偶像劇的男n號。
他在車上簡要看了看劇本,心裏大概有了個輪廓。
周揚看他在車上還看臺詞,嗤笑一聲,道,“看什麽啊?你以前又沒背過劇本。到時候有配音呢,不用你原聲。”
顧綏的視線沒離開那劇本,一字一句地看着,“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周揚想說,就他那演技,完全是靠配音拯救的,用原聲簡直是災難。但看到他那麽認真的樣子,還是忍住了沒說。
他們到了片場時,已經晚了幾分鐘。
服裝師和化妝師等得不耐煩,喊他們快點過去。
“抱歉。”顧綏接過服裝師遞過來的黑色西裝,滿是歉意。
服裝師本來還想着這男n號居然還敢遲到,看到他帶着歉意的神色時,火氣莫名地就下去了,跟他指了指試衣間的方向,道,“沒事兒,去換衣服吧。”
“……”旁邊的化妝師噗呲一聲笑出來,對那服裝師道,“王姐,上次的那個小演員遲到了,你可沒那麽好說話,不知給人家甩了多少冷眼呢。”
王姐‘啧’了一聲,看着試衣間被關上的門,感慨道,“我是知道導演為什麽還要請個花瓶來了,人家就是往那一站,都賞心悅目的。就是摳個圖也得有不少小姑娘看,誰犯得着跟人家生氣啊。”
“可惜,他沒演技啊。”化妝師準備着東西,指尖掃過粉底刷,道,“而且,他好像快三十了吧,吃不了這碗青春飯多久了。”
她自顧說着,等了一會兒,王姐卻沒接話。
化妝師擡頭一看,王姐正撫着下巴看着試衣間的方向,她跟着看過去,忍不住也愣了愣。
那一身黑色的西裝将青年襯得腰身緊窄,身長腿長,格外紮眼。
顧綏蒼白的膚色和西裝竟然莫名地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偏執又病态的感覺,但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又被青年眼中的溫柔沖淡。
他快走過來的時候,王姐才反應過來,咳了一聲,問,“頭發是你自己紮的?”
青年略長的頭發被豎在腦後,唯留幾絲沒束住的黑發在額前垂着,有些淩亂,卻很是随性。
“嗯,穿衣服的時候不太方便,就束上了。”顧綏點頭,問,“不合适麽?”
“合适合适!”
化妝師看着王姐臉上燦爛的笑容,不禁有點懷疑,這是不是那個因為演員把衣服穿得不好看就能抱怨兩個小時的王姐了。
王姐幾乎要蹦起來,立刻去翻她那一整盒的道具,過了幾分鐘才找到一條淡金色的細細表鏈,給他戴了上去。
王姐端詳許久,眼睛亮了亮,問旁邊的小助理,“前幾天那個金絲眼鏡呢?”
小助理湊在她耳邊,“王姐,那眼鏡那麽貴。這就是個有臺詞的龍套,你給他戴幹嘛?”
王姐‘切’他一聲,自己去翻了那眼鏡,遞給顧綏。
她對一邊目瞪口呆的化妝師道,“哎,小李,愣着幹嘛?快弄好妝,我看看他戴上眼鏡怎麽樣。”
化妝師如夢初醒,讓顧綏坐到椅子上,看了幾分鐘,覺得根本沒什麽要上妝的地方,只是拿了遮瑕把他眼底淤積的烏青遮了遮。
顧綏在王姐的催促下戴上那眼鏡,還有些不習慣,對他們笑了笑。
王姐扶着周圍小助理的肩膀,感嘆道,“我的傑作啊,多少年沒看到那麽像衣冠禽獸的了!”
“……”
顧綏不知道這是誇他符合角色呢,還是損他呢。他眉眼彎彎,對王姐和化妝師說了謝謝。
副導演已經拿着喇叭在喊他上場。
他邁開長腿,慢慢走過去,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收斂,所有情緒全都隐沒在透明的鏡片下。
他這次演的人物是一個癡戀女主多年無果,因愛生恨的悲情男配,偏執、瘋狂、殘忍又病态,所有的溫柔只為女主一人而留,是個十足的斯文敗類、衣冠禽獸。
而他的溫柔就是,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