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南昨晚久違的睡得很早,晚上沒有戲,白天又出了一身汗,踏實地度過了一夜。

清晨醒來時微信又多了一條消息,是戚嘉文半夜發來的。

“你找制片了?”

文字很短,從縫隙裏透出怒氣。林南在床上想了片刻,回了一條“算是吧”。

過了一會兒,估計戚嘉文準備開工了,又來一條“咱們聊聊吧”。林南不确定戚嘉文想跟自己聊什麽,如果他因為失了面子而生氣,那自己只能好好說句對不起。

“明天吧,我今天有點事要回Y城。”

其他演員沒戲的時候不是成群結隊在一起玩就是接各種活動賺快錢,林南既沒有那麽多朋友又沒有什麽名氣,兩條都不沾邊,空閑時基本就是自己看電影和書來充電。

等他一切收拾妥當,戚嘉文回:“好,你回來記得找我。”林南看了一眼,把手機收起來快速下了樓。

章弘很準時,已經按約定時間在樓下等着他,一見到他就打開了後車門。

兩人坐進車裏,章弘說:“祁總的飛機延誤了,現在還沒落地。”

林南心裏有點打鼓,如果自己回去了祁遇白還沒到,他也不确定該去哪裏等。去酒店,祁遇白沒讓他去,他是進不去房間的;去公司,不打招呼直接過去想也知道會讓那人多麽不高興。章弘像是看出了他的擔心,邊開車邊說:“不過他應該比咱們早到,到時候你給祁總打個電話。”

自從昨天的閑談以後林南已經在心裏将章弘視作朋友,比許多公司同事還覺得更親近。章弘對他的善意也是一次比一次多,他此刻忍不住就将自己的擔憂講了出來:“我這樣貿貿然跑回去,祁先生會不會不太高興?”

勇氣這種東西有時限,昨晚還是溫熱的,今天就冷卻下來躲回了身體裏。

章弘說:“通完話再看吧,實在不行我就把你送回家。”

說起這個,林南像是終于找到一個可聊的人,笑着說:“章弘你知道嗎?上次祁先生送我回家,走到我小區門口那條小路,很窄的那條,你還記得吧?他被一輛迎面開過來的車按喇叭,往回倒的時候氣得臉都板起來。”他邊說邊回憶,想着那天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透過後視鏡,林南發現章弘也無聲地面朝前方笑了一下,“祁總很少自己開車,他說生不起那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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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城路況擁擠,搶道夾塞的不計其數,這點車裏二人倒都很有默契地理解祁遇白。

車還沒下省際高速,章弘的手機軟件就提示祁遇白所乘的航班終于落地。機場自然有司機接他,用不着章弘操心。他跟林南說:“過一刻鐘打給祁總吧。”

“好。”林南答應下來,拿着手機生生等了十五分鐘,有些緊張地撥通了祁遇白的號碼。

電話一通,林南說:“祁先生。”

“嗯。”

“你到了嗎?”

“在等行李。”祁遇白那邊背景音嘈雜,中英文都有,還有孩子跑來跑去的笑鬧聲。

林南醞釀了幾秒,小心地說:“我正在回去的路上。”

祁遇白語調平緩地問:“回Y城?”

“嗯,今天沒戲,我就讓章弘把我帶回去。”

那邊停頓了一下,“我的秘書你是越用越順手了。”

“順路而已……”林南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口:“我一會兒能不能去找你?”

前排章弘目不轉睛地盯着路,裝作什麽也聽不見。林南在祁遇白沉默的這幾秒鐘裏,已經開始思考一會兒怎麽開口讓章弘送自己回家了。

祁遇白很低地咳了一聲,電話那頭的機場廣播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二人的談話。等了片刻廣播停下,祁遇白才說:“我今天沒興致。”

這幾個字的潛臺詞大約是責怪林南太不懂事。他諸事纏身又長途飛行,自己包養的演員居然還提出要來找自己。金絲雀想回籠子,主人卻不願打開籠門。

林南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綠化帶快速調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壓下難堪,“沒關系,我自己回家去吧,正好家裏也該收拾了,上回好像把沒喝完的酸奶忘在了冰箱裏,得趕緊回去丢掉。”

祁遇白沒接話,林南又說:“那我先挂了祁先生。”

他“再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祁遇白打斷了他:“算了。”

“你讓章弘直接把你送到柏海公寓來。”

林南一怔,“柏海公寓?”

開車的章弘聽到這四個字身體輕微地動了一下。

“嗯,章弘知道,你複述給他就行,我很快就到。”

“好的。”林南心裏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偏又得克制着不能過分表現出來,“那祁先生路上小心。”

等對方收了線,林南迫不及待地湊到前面笑着說:“章弘,你把我送到——”

誰知章弘早已從後視鏡淡笑瞧着他:“我聽見了,柏海公寓。再有兩個多小時應該就能到。”

“對,”林南羞澀地将身體坐回原位,“就是那裏。那是祁先生的房子嗎?”

“嗯,祁總前年買的,住得少。”

林南心髒上飄下飄地終于落地,接着又收到祁遇白發來的公寓密碼。他不知道祁遇白為什麽中途改變了主意,或許是自己的話聽上去實在太像一只被遺棄的可憐蟲,激起了永遠強大無比的祁遇白泛濫的同情心。其實林南自小無父,性向又與大衆有異,內心世界遠比外表看上去堅韌,可只要一面對祁遇白,他就總願意将自己最柔軟的一面示于對方,不為求庇護,只為求愛撫。

等到林南抵達陌生的柏海公寓,時間已經是早上十點多。

公寓樓層不高,電梯入戶,私密性極佳。雖然有密碼,林南到了祁遇白家門口還是習慣性地敲了敲門,可他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人開,就疑心是祁遇白路上耽誤了,至今沒有到家。

推開門,房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玄關的鞋櫃門邊扔着一個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剛剛他進小區時曾見過的便利店名字。林南彎下腰想打開鞋櫃找一雙鞋套,驀然發現塑料袋裏裝着一雙嶄新的家居拖鞋,就連小票都還随意地丢在袋中。

林南拿出小票一看,購買時間是一個多小時前。他心髒倏地一熱,拿出拖鞋換上,尺寸竟然也相差無幾。拖鞋是淺格紋的,跟林南的毛衣顏色有點接近,很像祁遇白的審美。

“祁先生?”林南試探着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他穿着拖鞋走進室內,一只銀色行李箱就立在客廳裏。眼前這套南北通透的公寓寬敞明亮,溫度宜人,頭頂的中央空調正在無聲地送出暖風。很顯然祁遇白已經回來過了,只是現下這一刻人不知道在哪裏。

林南安靜守禮地在公寓內部走了走,很快有了發現——祁遇白似乎就在卧室裏。

公寓裏所有的房門都大敞着,除了主卧。主卧的房門此刻正虛掩着,露出一條縫隙。林南走到房門外悄悄往裏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見到祁遇白的西服外套被随手扔在椅背上。他的心撲通通直跳,卻不敢再随便出聲喊那人的名字。

可他又太想立刻看到這個人,想确定一下祁遇白是不是真的就在房間裏,所以他在門口躊躇了一分鐘時間,最終還是推門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主卧的窗簾閉得嚴密,早上的陽光十成有九成都被擋在了外頭。房裏光線昏暗,祁遇白躺在被子裏睡得很沉,完全卸下了平時的嚴肅跟防備。床頭的牆壁上有一副木紋外框的巨型裝飾畫,畫上深藍底色、孤雲去閑,并無想象中的沉悶。

林南在床邊看了會兒祁遇白睡覺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等。誰知因為光線不足,經過搭西服的椅子絆了一下,不小心“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他急忙停在原地,僵硬地轉過頭去望向大床。只見睡在床上的男人在被子裏動了一下,喉嚨裏悶悶地咳了一聲,眼睛慢慢睜開,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了過來。

“祁先生……”

祁遇白擡眼看了看,發現是林南,又很快阖上了眼,嗓音暗啞地說:“過來。”

林南聽話地挪到床邊,就聽見祁遇白又一聲咳嗽。

“祁先生,你病了麽?”林南憂心忡忡地望着眼前閉着眼睛的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想伸手探一探他的額頭,否則很難放心。手背還沒觸到皮膚,小臂就被一把抓住。

祁遇白右手用力将林南一下扯到床上,沉聲道:“不要煩我。”

林南兩手在驚慌之下向前一撲,整個人半邊身子都隔着被子伏到了祁遇白身上。

“我……”他現在真是進退兩難,要起身就勢必要按住祁遇白的身體借力,可男人又勒令自己不要煩他。

林南一時之間就這麽伏在床上動也不動,頭橫在被子上感受着祁遇白胸膛的起伏,左耳聽着祁遇白平緩的呼吸聲,自己倒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衣服脫了躺進來。”頭頂上方忽然傳來祁遇白的聲音。

林南下颌微微上擡,只見祁遇白仍是懶得睜眼。他怔忡了片刻,盡量輕手輕腿地從床上直起身來,站在床邊先是脫掉了外套跟牛仔褲,想了想又微紅着耳尖脫掉了毛衣,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被子朝熱源靠了過去。

讓他沒想到的是,祁遇白竟然也沒穿上衣。林南往被子中央一縮,兩人的皮膚旋即碰到一起。祁遇白微一側身就将他整個人摟住,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面朝着他,整個人的神情像是困到了極點,低聲對他說:“你老實一點兒。”接着就再不說話了,很快在林南身邊沉沉睡去。

而被他圈在手臂中的林南起初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的,為了不吵到他只能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不敢有絲毫動作,腦中亂七八糟地想着各種事情。可時間一長,林南也像是被祁遇白感染了一樣,困意席卷大腦,身體漸漸放松下來,依偎在他身邊進入了一個安全又暖和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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