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南在殺青宴上喝得不少,快結束時神智已經有些不太清明。
他怕自己一會兒糊裏糊塗地錯過祁遇白的電話,就趁着還行的時候給對方發了個短信。
“我什麽時候去找你?”
誰知幾秒鐘後祁遇白就撥了回來。
“你還在酒店宴會廳?”
林南輕飄飄地嗯了一聲,“我們這邊應該、就要快結束了。”聲音裏帶着被酒精熏染過的醉态。
“你喝酒了?”
“一點點。”林南小聲說。
祁遇白那頭靜了一會兒,“我開車過去接你。”
“好。”林南心裏喜悅,眼睛盯着桌布,腦袋因為酒醉而微微下垂,柔聲說:“那我等你。”
電話那頭挂斷,林南還沒來得及收起手機,頭旁邊突然多了個腦袋。
“誰呀?值得你這麽開心。”
林南被戚嘉文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匆忙把手機反扣到桌面上說:“朋、朋友。”
“朋友……”戚嘉文完全不信的口吻,“你今天都有點兒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你那個暗戀對象?”
“噓——”林南驚慌地看了眼周圍,湊近盯着戚嘉文的眼睛小聲說:“你不是答應我不跟別人說嗎?”
兩人這時都有些半醉,戚嘉文見林南的臉猛一靠近,兩瓣軟軟的唇肉上還留着點紅酒漬,臉蛋也是紅撲撲的,心裏禁不住一陣麻癢。他右手撐在桌子上,頭卻一點點向林南移動,漸漸在他臉上落下一塊陰影。林南卻還沒示意到危險,垂着頭盯着桌面想着一會兒祁遇白要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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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文!林南!過來——”總導演在不遠處大聲吆喝。
兩人登時一個激靈,站起身拿着酒杯走到導演身邊,跟其他主演一起往特效組的桌子走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何珊已經被林南提前支走,他打算一個人在這裏等祁遇白。
何珊走前很不放心,反複問他:“你确定你可以?”
“可以,我沒問題。”林南頂着暈乎乎的腦袋篤定地點點頭,“你就放心地回家吧,我自己打車走。”
等她走了,林南坐在桌邊歇着,費勁思索一會兒該怎麽躲過衆人的視線下樓去。周圍人已經離開一小半,剩下的全都紮堆說着醉話,互相稱兄道弟,約定以後有戲還要想着彼此,比以往在劇組還親熱些。
戚嘉文搖搖晃晃腳步虛浮,一屁股坐在林南身邊,伸手攬過他的肩問他:“怎、怎麽樣,還清醒着嗎?”
林南頭沉重地點了一下,臉頰已經是緋紅一片,連脖子都染上了紅色,看着格外秀色可餐。他勉強站起身來,身形馬上一晃,手扶着桌邊才堪堪站穩。眼前的一切都有點兒移位,不知是他自己身體在動還是天花板在轉。
他的手軟綿綿地推開戚嘉文,混沌道:“我去一下洗手間……”說話時嘴裏出來的酒精味道直往鼻子裏竄。
好在周圍的人也都不怎麽清醒了,林南一個人步子搖晃着往外走,也沒人過來攔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震動起來,林南拿出來費力地辨認了一下,确定是“祁先生”三個字後抿着唇接起來,沒等對方說話,就小聲抱怨:“祁先生你怎麽還沒來?他們讓我喝了好多酒。”
那頭祁遇白的聲音就像隔得很遠似的,有時能順利到達林南的耳朵裏,有時卻又在外面散掉。
“聽見了嗎?”祁遇白低聲問。
“嗯?”林南只顧着欣賞祁遇白好聽的嗓音,把前面一句給聽漏了。“你說什麽?我沒聽見,你大聲一點……”
喝多了以後的林南膽子比平時大了不少,對着祁遇白也敢這樣說話了。
“我讓你拿好東西找個人少的地方等着我,別自己跑到一樓大廳去,這回聽見了麽?”
祁遇白語氣急躁,聲量比之前大了一倍,吓得林南一怔,“你吼、吼什麽……我聽見了。”
電話裏一道重重的呼吸聲,似乎有人在竭力忍耐自己的壞脾氣,随即才收了線。
林南對着手機發了會愣,又猛得想起自己得按祁遇白說的做。他眯起眼睛辨認了一下方向,接着腳步踉跄地朝二樓的樓梯間走去。
推門而入,安全通道裏比廳裏冷得多,醉酒的他卻完全感覺不到。等他扶着牆坐到樓梯上,第一件事就是将樓道裏的燈關掉,以免被人發現。宴會廳的吵鬧聲被一道鐵門一隔就完全聽不見了,周圍漆黑一片。
林南很少喝這麽多酒,随着時間的推移酒精後勁愈發返上來,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他脫力地靠着冰冷的牆,一點兒時間概念也感受不到了,只顧着抵抗腦袋的昏沉跟身體下墜的感覺,嘴唇微微張開輔助呼吸,好讓自己舒服一點。
他迷迷糊糊地想,人為什麽愛喝酒呢,喝醉了明明不大好受,胸口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呼吸困難,眼前的東西也都是晃着的,哪裏有什麽樂趣?
不過酒精之所以受人歡迎也是有它的道理的,林南想,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其實也不讓人讨厭。
好像過了很久,通道的門被人吱一聲推開,宴會廳的燈光照了些進來,樓道裏不再是全暗,來人在他背後說了一聲:“總算找到你了。”
聲音低低的,有點暗啞,熟悉裏又帶着點陌生。
林南原本是閉目休息的,此時也感覺到了光線,不太舒服地拿手背擋了擋光,等通道門自行合上才慢吞吞不太情願地将頭從牆面蹭了蹭,頭發都蹭上了封面的灰,慢吞吞地說:“祁先生,你終于來了,我的頭好昏啊。”
來人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接着刻意把步伐放得很慢,黑暗裏靠近林南坐了下來。
林南感覺到身邊的熱源,把頭從牆壁上正回來,又軟軟地向他肩頭倒,喊了一聲“祁先生”。尾音又甜膩又溫柔,是只有他跟祁遇白兩個人的時候才會有的語氣。
醉酒的人總是喜歡靠着點什麽,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道。被他靠着的肩膀很緊實,頸間還有點碎發微微紮着林南的臉,林南不舒服地轉了個角度,鼻間的熱氣混着酒精噴在對方的皮膚上。
來人身體一僵,接着像是極力克制着什麽,低聲喊道:“南南。”
“祁先生。”林南慢慢又把眼睛閉上,濃密的睫毛在黑暗裏顫了兩下,輕輕刮蹭着身邊人的皮膚。“我好喜歡你這樣喊我。你再叫我一次好不好?”
被他這樣像絲綢一樣的嗓音溫柔拂過,身邊的男人禁不住伸出手臂将他抱在了懷裏,讓他的頭穩穩靠在自己胸膛上,嘴唇張合了兩下,又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南南”。
林南像是萬分心滿意足似的,閉着眼睛也是笑着的,伸出雙手回摟住他的腰,只覺得有無數纏綿情致在身體裏翻湧滾動。他将耳朵貼在對方的胸膛上癡癡地聽了一會兒,害羞地說:“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男人沒說話,只收緊手臂将他摟得更緊,像是生怕他會突然跑掉。林南沒等到他的回答,如此不清醒的狀态下卻也忘了生氣,只微笑着語無倫次道:“其實它也跳的好快,我的心,我的心也是,比你的還快。”他一邊說,一邊拉到自己身上的一只手掌讓它貼在自己左邊胸膛上,還怕對方不肯似的按着不松,隔了一會兒才問:“是不是?”
“嗯。”男人的嗓音跑出一個音節,然後又不再出聲了。
林南醉了酒,心裏想說的話一股腦地全跑到了嗓子裏,擋也擋不住。
他低低地嘆了聲氣,有些憂傷地說:“你還是這麽不愛跟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盼着跟你說上一句話,盼了一年……好不容易跟你、跟你……”他的臉紅了紅,頭更低下去,“你卻老是對我忽冷忽熱的,其實我好難受……我好想你一直、一直像這樣抱着我,還想……還想讓你親親我……”他頓了兩秒,問:“可以嗎……”
這三個字聲音壓得很低,林南即便頭腦不清醒也知道不好意思,不敢擡頭去看身邊人的臉色。害怕祁遇白拒絕他這件事已經成了他潛意識裏的一種感受,就像煙頭燙的疤,傷不要緊痕跡卻一直在,無論何時再見到夾煙的手指都會心悸。
靜默半晌,身旁的人輕輕拉開林南,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用一雙漆黑的眼眸緊盯着他,喉結滾了兩下,低聲說:“好”。
這是林南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回應。他手掌心都是燙的,扶着男人的腰微微顫抖着,期待地緊閉着眼睛,眼睫也輕微打着顫。
兩人身體越湊越近,呼吸交纏在一起,酒精味彌漫在唇鼻間,分不清是出自于誰的,一點一點,一寸一寸,似乎下一秒鐘四瓣溫熱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
就在這毫厘之間林南外套的口袋裏突然有東西震了起來,機器的蜂鳴聲在漆黑安靜的環境裏像一顆雷一樣,瞬間炸開了黏滞暧昧的空氣。電子設備發出的光亮隔着衣料透出來,雖然微弱,男人的手臂卻倏地像示意到危險一樣松開了林南。
林南被他驟然推開,神情微怔,愣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
身旁的人下一秒站起身來,逃也似的往樓上走了幾步,用力将通道門一拉,鐵門發出了一聲清晰的響聲,在樓道裏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