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逢從不恨晚
喬幸換好了衣服,把一概東西收拾好,靜靜地立在五樓的窗前,隔着玻璃看窗外車水馬龍不斷有救傷車嗚聲來回的醫院大門前。
再遙望遠一點的景色,馬路走過去的是座小公園。
她的思緒飄到那個不可思議的一天。大概這輩子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生命的轉折點,都發生在與醫院有關。
(有人說,命運就像小偷,總是悄然而至。不過,喬幸比較幸運,父親給取了個好名護佑着,她遇到的是個俠盜羅賓漢。)
當聽到病房門被唰聲拉開之際,她轉身走過去挽起那一小袋東西。
辦好了出院手續的費立過來接她,出于自然地要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我自己可以的。”她小聲地婉拒了他的幫忙。
她固執起來就會顯出像個不願長大拗頸孩子似的特性,可千萬別讓那個美麗的外表給蒙了,骨子裏卻完全是個麻煩的陷阱。
這次她的入院肇禍事件全由此原因釀成。
費立轉頭逼視着她,她還是死死地雙手抓住袋子垂直放在身前,眼睛只管盯着自己的鞋子。
“至少你讓我在人前好看一點行嗎?”讓一個剛出院的妻子自己拿東西,自己雙手卻閑晃這種弱爆的形象,費立自覺丢不起。
呃,喬幸驀然才意識自己又犯錯了。
“對不起。”遂把袋子遞過去給他。
“你真不要回你媽的家?”坐進車裏費立邊發動車子邊問她。
她搖了搖頭。她怕母親更不懂該如何應付她的疲勞轟炸。所以,昨天就說好,讓費立不要把她帶過來。
回到家後,費立順手把袋子丢在沙發一邊,坐下,示意她也坐下。
“你不怕我反悔?”他瞅着她。
在醫院那會兒,為了讓她專心養病,他答應了離婚。
“你不會的。”喬幸滿眼誠懇地說。
在一起十七年,她對他的信賴從來沒有減過一分一厘。
“我是個男人,拜托,你就別那麽随便相信男人好嗎?!”他終于發現了,她光用那麽一個信念,就把他連本帶利給五花大綁束手無策給死死去了。
“你不是那麽一個普通男人。”她竟天真地言之鑿鑿說,沒意識到踩正他的痛腳。他一直沒讓她長大,甚至落實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這的确不是一般普通男人有的能耐。(— _ (^ ^ )_/—)
喬幸不知道的是,他嘗到嫉妒的苦頭滋味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自從見過方傑那個家夥後,他就嫉妒得發狂。
而這個小女人居然不知道,嫉妒這種情緒能爆發出怎麽樣的荒洪力量,能夠有多狠毒,甚至多危險。
(故事可得轉折推前回到喬幸倒下入院前。)
其實,據偵探所稍後就發掘出小賀應該是受人委托的替身,背後真正操縱撒網的主導,99趴的可能性是方傑。
沒他,因為小賀就是唯他是從的近身特助。
只是費立壓根兒不肯相信。他以自己正常人的判斷能力,一口就否卻了這個有罪推定說法。
在魔都這塊商業地盤上施拳腳的人,沒聽過方總的名氣和作風的恐怕還真是白撞來着。自然,這甚至于包括有關他種種的蜚短流長,簡直是城中吃飯喝酒打屁時最上好的談資。
盡管目前為止狗仔隊仍無能抓到他的賣錢熱爆點,說他有任何特別取向,例如是G或BL,還可信一點,甚至BT的說他在修煉童子功或有隐疾,亦有可能。
但,他與喬幸?不可能!八大竿子恐怕都打不到一塊去吧。
費立就自己一根筋的單方斷言,疑窦的美墨圍牆無論如何可就建不成了。
直到一晚他在醫院探望了妻子出來,在停車場恰好看到不遠處的方傑打從車裏出來。
雖然沒正式與他會過面,但照片倒是看過不少的,特別是最近。
那個黃雀探子拍回來小賀和方總的照片清晰無比,钜細無遺的其中還包含有休閑服到正式禮服,各款造型的個人照都有。
乃至費立第一眼就把他給認出來,就算他戴了頂棒球帽作掩護。
原本已發動了車子準備離開的費立,突然鬼摸腦殼就想起偵探所的話,遂把引擎給熄了,再度踱回醫院去。
他見方傑随人群剛好閃進電梯。
醫院嘛,公共地方人來人往,就算他出現在喬幸住那層樓,這也不能構成任何證據。
搞不好人家極可能真是去探什麽人的病,這種時刻本來就只有VIP樓不限探訪時間。
費總也不急,等個幾分鐘,随則慢條斯理才跟進去。
最近醫生把安眠的藥量逐漸減低了,喬幸還未入睡,奇怪着他才走不久怎麽又回頭?
費立支支吾吾謂拿漏了東西,裝模作樣翻找了一下,走近輕撥了撥她頭發拉了拉被子,遂又離去。
房裏房外一切正常。費立發現自己不是疑神疑鬼,簡直是移了神又去移鬼的神經質,不禁失笑。
費總最近倒是變乖乖牌,對夜間的聲色狗馬不太熱衷了。
醫院躺着個胃潰瘍妻子呢。
以前因為不得已要逃避,夜間總得找個去處尋歡作樂消遣。
現在獨守大屋,一人空寂空寞似的,驀然深感對喬幸內疚慚愧不已。
思維遂跳躍到,诶,怎麽沒想到讓喬幸養頭貓貓或狗狗作伴。
現代人都把這些寵物當子女般來養育的,她盡養些草,連對答反應都不吭一聲的,也是怪。
費立自個兒在家淺啜一杯,看些文件,蒙頭大睡去。
然而,事情沒幾突就有了個急轉彎而上的起伏。
這天他被一個會議耽誤忙翻了整天,偏又遇上一個不好推辭的飯局——因怕被人知道妻子進醫院惹來無謂的幹擾遂沒敢對外張揚。
在飯局上他以沒帶司機助理為由,推掉喝酒的邀興。
随後飯局出來,直接就開車往醫院奔去。
這大半夜的也合該出事。他才走近妻子的病房,正想開門,先就在門上的小玻璃隙窗見一人正立在已入睡妻子的床前。仔細那麽一看,啊,正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方式集團總裁方傑!
說沒有被雷倒,那是假的。費立頓時改變主意,遂不動聲色地靜候在房外。
眼見不為憑,探病又不是捉奸,倒是要看他出來能有個怎麽樣的說法開脫。
半晌,房內的人蹑手蹑腳輕巧地開門出來了。
不意,一腳方踏出來,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的費立。
兩個大男人,四目針鋒相對零點零一秒,一言不發不約而同齊齊走出醫院去。
不需自我介紹,自然也沒必要握手。
情敵見面,不分外眼紅的就是虛情假意裝很大了。
年輕的那個一向有不羁無畏的風評,年紀稍長的那個憑的就是名正言順。
反正,兩人的底氣都滿溢到爆。
“你打算在停車場這裏給個簡明扼要的解釋,還是需要找個适合點的場所來個長篇大套的說明?”費總不輸人不輸陣直接單挑了。
“沒什麽好說明解釋的必要,我就是愛她,要讓她成為我的女人,就那麽簡單。”方總也不賴,言簡意赅直搗黃龍,勇氣可嘉。
“她知道嗎?”費總絕對不相信養在身邊十七年的聖潔女子,竟然能做到不顯山不露水就背叛了自己。
如果她真有這種能耐,自己何須困獸鬥得獨憔悴。
“我遲早都會讓她知道的。”方總自然知道要保護好那個女人,先就撇清了她的不忠嫌疑罪名。
“多久的事?你怎麽結識到她的?”費總有權知道,這是事關自己自尊名譽,還有妻子節操問題的大事。
“早在你們結婚前。細節你就不必知道了。”方總自然不是省油的燈,防攻半點架勢也不馬虎。
“既然是手下敗将,怎麽此刻卻跑來吃回頭草?”費總底氣依然夠足耶。
“我當時年少無知讓她給走失了,從來未曾放棄過,何言回頭草。”方總所言與事實不差,只是聽的人可以有自己不同的诠釋。
“素聞方總‘目中無女’,你是G還是BL,就別把我太太扯進去當盾牌。”費總突有自抽了自己一記耳光的感覺,有絲沉不住氣了。
“不曉費總日理萬機夜管笙歌,居然還有閑暇兼顧城中一概蜚短流長,時間掌握使用度令人深覺佩服。”方總的探子早已把費總的裏裏外外底細摸得一通二徹彙報過。
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
“你打算怎麽辦?用搶還是用槍逼着她就範?”費立倏然始自覺,自己的确太馬虎太大意且太輕敵了,惹出一尊那麽大號的情敵竟然還蒙在鼓裏做春秋大夢。
這時才滿頭黑線悔恨自己上學那會兒歷史課那頁“馬虎失街亭、大意失荊州”白上了,落得在陰溝裏翻了船。
“愛情何須動刀槍,如你愛她就放她一條生路,如不愛她更應該給她一條活路。”費總夜夜笙歌的風流韻事幾乎業內通曉。
故此,方總對風流渣男的博愛不值一哂,多置一詞還略嫌可鄙惡俗。
盡管在商場還是情場叱咤風雨這麽多年,成功也不是白混回來的,但費總卻沒想到,此刻棋逢對手,竟是這此棘手難對付。
費立頓時有點被窒到,偏又證據把柄鑿實無從抵賴。
“我想咱們還是各走各的陽光道,最好連各自的井水皆且莫相犯。”最後只能氣呼呼蹦出這麽一句。
“不,算我求你了,你沒看到她已經崩潰了嗎?你還想折磨她到什麽時候?難道你還真忍心想看到她再倒下來多一次嗎?你可以對付我,來什麽都行,但就放過她吧。你讓我方傑向你跪下來都行,就只請你高擡貴手吧了。”慣于呼風喚雨的方總居然真能為了她豁出去不顧一切了。
笑話,我讓你方氏集團總裁下跪會賺個億嗎?費總腹诽不禁冷笑一聲。
但說他折磨妻子,這句話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卻也只能憋得像啞巴吃黃連。
最後臨走突就給他來了記回馬槍道:“你這個樣子,你父母知道嗎?”言之下莫無不揶揄他小屁孩一枚。
方總愣了愣,笑笑口回應:“這不勞煩費總操憂。不過我有意進攻SVSC,不懂費總意下如何?”
SVSC是人工智慧駕駛的創新世紀未來發展前景,不過預計大概得在2050才有落實可言。
四兩撥千斤,換個方式怼回費總老蔫去。
當夜的談判自然不歡而散兼不了了之。
費總那口悶氣也實在無從發洩,既不能找妻子的晦氣,也不能跟對方掐架來場肉搏硬戰,只能把車子的油門催得發狂去。
費總回到家後,卻有了更多的沉思,更多的計劃,以及更多的不可思議感想。
這就是他突然十分嫉妒那個家夥的原因。
他的臆度是,方傑大概是當年喬幸石榴裙下的衆多好逑者之一。
想起當年自己把那一票狂蜂浪蝶殺個落花流水的勁,費立難于避免有着能夠控制自己的自豪和失卻機會的這種難過并存。
如依他所說是十年前就已發生的事,那麽這家夥當時的确挺多也真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夥子而已。
但種種有關他的風傳流言,又是怎麽回事?空穴來風,他就不信他真一往情深維持迄今。
費總腦裏的跳躍思維就像鯉魚翻身似的,驀然就翻到這些年把喬幸豢養在深閨裏顯然不算是壞事——喬幸最怕鬧騰場面他亦從來不勉強她跟着出去應酬。
莫名其妙志得意滿起來。
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嘛,老實說就算如何保養得宜,喬幸畢竟已邁過了黃金期。這費總頓時變身百思不得解哥去。
這方總是何許人物,海歸高大上的皇太子要選妃擇嫔就算不惹也自來一撥一撥環肥瘦燕供他欽點。(這點費立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憑據。)他怎麽可能會攤上喬幸的?
到底是誰惹了誰的債?
費立左思右想,如果這整個都是預謀,方傑彈個響指還能有辦不成的事?
喬幸需要瞎折騰到差點出人命這種地步嗎?
自己放任她去撲騰,主要是讓她知難而退,不意她偏執得如此沉疴難返才釀出大禍。
說白了,費立就是被雷得裏外皆焦,仍覺得無法将他倆湊想到一塊去。
既然注定自己不得不放手,但又怕喬幸這粒亂碼遇人不淑。
費立突然覺得自己也實在可笑,居然有着挑女婿的感覺。這個事實真TMD不好笑得連自己都想笑。
可這邊廂喬幸恢複健康後,遂又準備整頓重新出發去。
費立沒有耍賴,終在離婚證件上蓋下名字。
說起這茬,費立可啼笑皆非。
人家離婚都是為争奪財産滋生出潑天鬧騰,偏偏他倆卻相反,她連個産業什麽都不肯要,堅持淨身出戶。
他也真有點火大了,差點擲筆而去。
結果,前丈母娘成了最大受益者——好歹女兒以後出了狀況她總可看着點吧。
于是,喬幸找了間小公寓,開始了獨立的自力更生生涯。
就在那會兒,正逢法蘭西共和國的總統競選進行得如火如荼,各式各樣的大小花邊新聞緋聞,在全世界各不同語言的媒體界漫飛滿天。
被視為最有勝算的男神候選人,埃馬紐埃爾馬克龍,被人揪出不論的婚姻狀況——有個比自己大24年的妻子。
而且還是他青梅竹馬同學的母親。原本被對手視為是最猛力火藥的殺手锏醜聞,卻柳暗花明逆轉成了萬衆矚目的曠世之戀….
流水的緋聞,鐵打的總統。他當選了。妹子們心碎了,也心醉了。
喬幸的心驀然就醒豁了,雖說一碼歸一碼,不能把這當為勵志日記。可是,反正走來走去都是碰上堵牆的死胡同,不如硬拼一把好歹認真去做個現代知性女人吧。
世界上最強的敵人,原來是自己。
但能拯救自己的,同時也是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自己講和,化敵為友。
全然新的期望讓喬幸煥發出精神和身體裏一種凝聚力,使得她的生命力驀然達到更高的強度和濃烈度。
倘若真能有一個耗了十年漫長時間,不斷在茫茫人海裏尋覓自己的人,哪怕僅僅只是一場夢,能夢上一回着實也值得——等黃粱蒸熟後再來分辨到底是夢幻還是現實吧。
(人艱不拆,是現代道義。自艱不摧,是學會坐看雲起時。)
人生在于好,不在于長,這句老掉牙的話,此刻喬幸就算掉光牙齒也要用牙床咬住不放了——因為,這成了她現在唯一的信念稻草。
愛情是什麽?不是美酒,不是美食,既嘗不着又嗅不到,不就是一股傻勁荷爾蒙造的孽。
當它降臨時,會讓你體內每個細胞變傻變癡變槑禁不住要引吭高歌。
僅此而已。(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