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執行法
睜開眼睛的時候,張任只覺得身上的每根骨頭都斷掉了。
他發現自己的四肢麻木、臉頰腫脹, 五髒六腑像被狠狠攪拌過一樣, 全都偏移了原本的位置。腦袋疼得快要炸開, 耳畔嗡鳴聲不斷, 口中泛着苦澀的味道, 幾欲作嘔。
本能地嗚咽呻&吟, 四處尋找攀附,卻被一雙手溫柔地扶起來, 有冰涼的液體沾在唇瓣上。
“喝點水。”
那聲音似曾相識,既讓他心生眷戀,又不敢貿然靠近, 于是只好緊緊抿住嘴, 拒絕作出回應。
對方嘆了一口氣, 伸出指尖探過來, 輕輕地替他按壓太陽穴, 絲絲綿綿的力道穿透皮膚、注入體內, 讓神智漸漸恢複清醒。
張任眯着眼,像只貓一樣蜷縮成團,腦袋卻枕在對方腿上, 遲遲不肯離開。
女人深呼吸,似是有意提醒:“醒了?”
他假裝沒聽見,卯足了勁往那柔軟的懷抱裏鑽,一邊鑽一邊哼哼:“難受死了……我真的難受死了……”
被香煙和酒精摧殘過的嗓音沙啞,說不出成句的話, 那份可憐勁兒卻毋庸置疑。
然而,随着張任的動作越來越放肆,對方的抗拒也越來越明顯。兩人就像在擂臺上互搏的拳擊手,彼此鉗制、掙紮,卻逃不出糾纏的牢籠。
“你要幹嘛?!”
她的聲音裏隐藏着些許尴尬、緊張和弦外之音,張任借餘醉繼續放肆,閉着眼睛一通亂摸。
黑暗賦予觸覺更多敏銳,也讓手中的感官更加真實:包裹在合體的衣料下,那清晰的背脊、纖細的腰肢、挺翹的臀線,還有足夠帶來安全感的酥胸……
一切都比看上去的更加完美。
“不管了,我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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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任大手一揮,撒酒瘋般地說道:“讓我睡了吧,你要什麽都行……”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看清周唯怡的表情,碩大的玻璃煙灰缸淩空飛來,直接撞上牆角,碎成幾瓣落下去,粉碎一地。
擡起頭,可以看到沙發靠背面,張永安正坐在辦公桌旁,雙目圓睜、氣得渾身發抖。
大腦裏的酒精尚未散盡,張任根本沒意識到父親在場有何意義,只是遵從本能,繼續哀求周唯怡:“我的身體出了大問題,再這樣下去,會積重難返的——求求你了,周秘書,讓我睡一次好不好?”
面對滿船靓女卻毫無感覺,恨不能跳海游回岸上;見到她“病”就好了,即便只好在一時一地。
經過整夜思考,張任十分确定,像之前那樣的逃避,既可恥又沒用:無論周唯怡年紀多大、有什麽身份,終究是解決他勃&起障礙的唯一途徑。
為了下半身的幸福,古人尚且煉丹、壯陽,如今啃啃老菜幫子又能怎樣?!
正因如此,面對父親虎視眈眈的目光,醉醺醺的張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說得理直氣壯、無愧于心。
确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出問題,周唯怡哭笑不得:“張總,你是不是還醉着?”
說完,她用力掰開男人的手,擺脫被鉗制的狀态,沖房間裏的另一個人點頭致意:“我先出去了。”
“出去!”
張永安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顧活動筋骨、做好熱身準備:“沒有我的招呼,誰都不許再進來!老子今天要執行家法!”
倒退着走出總裁辦公室,周唯怡将大門牢牢鎖緊,确保從外面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随即款款轉過身,微笑着面對張永安的一衆随從:“董事長要和張總單獨談話。”
平靜的表情、端莊的儀态證明了發自內心的沉着鎮定,與之前那個尴尬場景裏的主角判若兩人。聚集在辦公室外的衆人如遭雷劈,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時無法作出适當的反應。
“他們估計還要‘談’一會兒,大家先找地方休息吧。”
周唯怡恢複工作狀态,引導客人來到會議室,又主動為他們端茶送水,任由同事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始終昂首挺胸,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先前出了那麽大的洋相,一般人早就辭職了,她卻不僅不受影響,還能趁機和董事長套上近乎!
張永安的親信紛紛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瑞信集團恐怕又要變天了——只是不曉得,這次是變好還是變壞。
隔壁的總裁辦公室裏,正在上演着全武行。
上岸經商多年,曾經的撐船師傅張永安依然身手矯健,善于利用各種“武器”,進行全方位的圍追堵截;年輕人身體好,張任仗着熟悉地形,又有長手長腳,輾轉騰挪不落下風。
一老一少、一追一跑,兩人圍着牆角轉圈圈,始終難分勝負。
跑着跑着酒醒了,張任也徹底沒勁了,最後幹脆仰躺在地,閉上眼睛亂吼道:“你打吧,打死算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将一只皮鞋扔到他臉上,張永安跳起腳:“敗家子!無非仗着自己是根獨苗,壞事爛事做盡!真以為老子不敢收拾你?!”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獨苗個屁!”
當爹的正準備破口大罵,聽到這裏也吓了一跳:“‘廢人’?阿任,你到底在說什麽?”
各種情緒積壓心頭,早已瀕臨崩潰的極限,張任無法繼續承受——盡管沒有和盤托出,他還是将身體的“異常反應”告訴了父親。
張永安眨了眨眼睛,難掩尴尬神情,面對兒子的痛苦,卻還是認真問道:“對別人沒有反應?”
張任搖搖頭。
“只有對她……?”
張任點點頭。
再次回憶起周唯怡的簡歷,張永安以商人的身份作出判斷:“沒有生育史,又是名校畢業,除了年紀稍微大點,倒沒什麽好挑剔的……”
聽衆頓時警惕:“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跟她同房倒不是問題,只要能生下孩子就行——至少母親的基因優良嘛。”
張任吓得從地上爬起來:“我在講我的身體問題,你想到哪裏去了?!”
張永安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裏:“……最好是先生兒子後生女兒,弟弟妹妹也能有個照應,當大哥的日後就是一家之主。”
“……”
“看什麽看,瑞信交給你遲早要毀,還不如指望孫子們早日成才。”
顧不得宿醉後的頭痛欲裂,張任強行打斷了他對家中兒童房的設計規劃:“夠了,我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張永安冷哼:“你就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如此直截了當的論斷,竟讓人無法反駁。
幸虧張任也不準備反駁:“快點說,你今天來有什麽事情?”
張永安斂回神智,清清喉嚨道:“原本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見見你新招的秘書,教她一點做事的規矩,現在看來不用了……第二是讓你解釋一下,NJ大學為什麽邀請我去做校董?”
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NJ大學的信封,信封上印的背景圖,恰是屬于經濟學院的那座老教學樓。
張任回答得小心翼翼,卻裝出一副輕松語氣:“哦,我承諾向他們捐一筆錢。”
“多少?”
“一千萬。”
張永安不再出聲,似在等着他的下一步解釋。
張任撓了撓頭發:“你不會舍不得吧?”
財大氣粗的董事長站直腰杆:“少開玩笑,我是要你告訴我原因。”
“沒什麽原因,就是自己當年沒念好書,彌補一點缺憾而已。”
說完,張任靜靜地看着父親,沒有再做補充——這句話觸及兩人都不願再提起的回憶,是終結問題的最好答案。
長者眼中閃過一絲傷痛,很快恢複鎮定:“我派人問了,你要求對這棟樓行使冠名權?”
“08年股災時自殺的田齊奧教授。”
張永安是本省的地頭蛇,對區域經濟的大小事宜都有所了解,剛聽到這個名字,就自然而然地沉默下來。
最後,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你做得對。”
父子倆難得沒有争吵,而是在狼藉遍地的辦公室裏達成統一,平靜地告別彼此,開門并目送離去。
人群中的張永安,是理所當然的焦點,享受前呼後擁的待遇。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張任敲了敲辦公桌,向周唯怡命令道:“你跟我進來。”
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人群,她轉身亦步亦趨地跟他進入辦公室,卻在跨過門檻的瞬間就驚呆了:房間裏的家具都被移動過位置,各色文件像天女散花般灑落一地,東倒西歪的桌椅,證明了這裏曾發生過多麽激烈的對抗。
無視這一切,張任只顧确保大門鎖好了。
轉過身,他以不容辯駁的語氣說:“做空DCG股票勢在必行——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