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跑馬圈地

周唯怡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透過似曾相識的杏色窗簾,明亮的光線灑滿整個房間。她哼了哼, 翻過身繼續睡覺, 只覺得頭暈腦脹, 四肢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

或者說被“鉛塊”壓着。

張任睡在她身旁, 長手長腳猶如藤蔓, 将人锢得死死的, 完全不能動彈。

牆上的時鐘剛過八點,窗外傳來蟲鳴鳥叫的聲音, 又是一個星期一的早晨,空氣中也充滿了忙碌的味道。

周唯怡伸了個懶腰,試圖掙脫男人溫暖的懷抱。

剛在他的臂彎裏轉了個身, 便聽到那嗓音沙啞的抱怨:“……幹嘛?”

“起床。”

她撈起床邊的睡衣, 一邊罩頭穿上, 一邊擡步走向浴室, 卻被人牽住衣角。

扭頭看見男人半裸身體, 側躺在床邊, 頭枕着手肘,睡眼惺忪地說:“小姐姐,再疼疼我呗?”

周唯怡有意調侃:“‘睡完之後保證井水不犯河水’?”

“一回生, 二回熟,三回四回肉貼肉嘛。”

聽到這明目張膽的耍賴,她好氣又好笑地扯回衣角:“臭不要臉。”

關好浴室大門,特意牢牢上鎖,周唯怡用最快的速度沖完澡、吹幹頭發, 這才趿着拖鞋再度走進房間。

張任依舊一副衣不蔽體的模樣,似乎對自己的身材頗為自信,正在床頭櫃裏翻翻找找。

聽見開門聲,他立刻擡起頭,滿臉興致盎然地問:“你每天晚上就看這些?”

《機構投資與基金管理的創新》、《價值再發現》、《銀行并購的經驗與教訓》……各類專業書中英文混雜,全是厚厚的大部頭,每一本都能夠砸死人。

周唯怡坐到鏡子前,從容地開始化妝:“看這種書比較容易睡着。”

“有道理。”張任恍然大悟。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照得室內光線充足,鏡中的女人神采奕奕,臉頰像補足水分的蘋果一樣泛着紅暈。

盡管最開始是被迫的,但回想起昨晚的點點滴滴,她卻不得不承認:對自己來說,一場酣暢淋漓的性事,無疑比任何保養品都更有效果。

挑選出幾樣淡色系的底妝,周唯怡在臉上塗塗抹抹,絲毫不介意男人的圍觀。

“其實你化不化妝都一樣。”

張任有感而發,難得說了句大實話。

她看都懶得看他:“那是你眼瞎。”

這句話似曾相識,卻不記得是在哪裏聽過,張任只好主動轉換話題:“一直都有吃藥嗎?”

床頭櫃的書本下面壓着一盒優思明。

兩人昨晚幹柴烈火一點即燃,哪裏記得采取避孕措施?看到這盒長效避孕藥,他明明松了口氣,心中卻依然有些堵得慌,混雜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周唯怡“嗯”了一聲,對着鏡子最後檢查自己的妝容:“放心吧,如果真有意外,女人比男人更吃虧。”

張氏家族擁有瑞信集團的大部分股權,身為張永安的獨子自然也少不了被人惦記。但他十分清楚,面前的女人絕不是那種會故意下套、妄想母憑子貴的傻姑。

張任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的個人生活……還蠻‘豐富’?”

女人明顯愣了愣,似乎沒預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随即長腿交疊,沖他轉過身來:“張總,我們還是先定個規矩吧?”

“你說。”

“男歡女愛呢,講究你情我願、身心舒暢才能盡興——知道對方和其他人發生過什麽,其實挺倒胃口的,對不對?”

張任自認不是直男癌,下意識地點頭道:“你說的沒錯。”

周唯怡勾唇一笑:“我不要求你是白紙一張,你也別管我之前的事情。咱們保證各自身體健康,避免造成‘後顧之憂’……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生生地在一起,盡量別給彼此找不痛快,行嗎?”

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往外推,男人沉默片刻,試探道:“我不該問剛才那個問題?”

“你說呢?”

她俯下腰,送上輕輕一吻,轉身走出房間:“我去上班了,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周唯怡同意操盤DCG的股票之後,張任就把車鑰匙還給了她,并恢複晚睡晚起的生活習慣,每天都是過了中午才去公司報到。

這間公寓雖然位于繁華路段,卻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除了遙遠的廣場舞音樂聲,不會再被其他事情吵到。

張任在床上翻來覆去,意識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終于還是翻身坐起來。

他給胖子打電話,對方果然沒有接,又随手翻到阿浩的號碼,只見十一個阿拉伯數字串成項鏈,不停地在眼前晃來晃去。

手指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下一秒就按在了通話鍵上。

蜂鳴聲如期而至,還沒等張任反應過來,電話那頭便傳出設計師标志性的慵懶嗓音:“老板,又有什麽吩咐?”

“……在店裏等着,我馬上過去。”

工作日的上午,步行街空空蕩蕩的,再也看不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幾家餐館還在開張,與周圍的大海報、卷閘門形成鮮明對比。

他從那片竹林繞道,徑直按響小洋房的門鈴,不一會兒就聽見有人下樓。

阿浩還穿着睡衣,滿頭長發蓬松如稻草,整個人蔫蔫的,顯得很沒有精神:“怎麽來得這麽早?”

張任沒有回答問題,側身走進了大廳。

店裏的陳設沒有太大變化,始終充滿着強烈的設計感。那些模特身上的衣服已經換季,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

他來回踱了幾步,看到阿浩跟上前來,這才站定開腔:“我把周唯怡睡了。”

對方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我昨晚把周唯怡給睡了。”

張任站定原地,目光直視着心中的假想敵,态度鮮明、腰杆筆直,試圖以這種方式宣告所有權,讓人知難而退。

阿浩啞然失笑:“跟我說這個幹嘛?”

他聳聳肩:“周秘書年紀大了點,但保養得比較好,在床上表現還不錯,我挺滿意的。”

聽者沉吟片刻,突然回過神來:“……難怪你那天發神經,原來是求歡不成,惱羞成怒啊。”

“別管我為什麽發脾氣,”張任擺擺手,掩飾自己的尴尬,“這女人還有其他的用處,你別打她的主意。”

“我打什麽主意了?”

“你給她發的短信,我看到了。”

阿浩氣得笑出聲:“我叫她‘媳婦兒’那條?”

張任皺眉:“不許亂叫。”

“我被她騙去工廠打了兩天黑工,到頭來身份證還被人扣了,叫聲‘媳婦兒’又能怎樣?就算你跟她上了床,也不代表人家就不能結交異性朋友啊!”

張任明知自己說不過對方,卻依然堅持立場:“反正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得着嗎?”

阿浩伸了個懶腰,不再理他,轉身朝樓上走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

張任連喊幾聲,卻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一雙腳已經踩在樓梯上,即将離開自己的視線。

瑞信商學院的學費雖貴,文憑卻不值錢。阿浩家中變故,本人又沉迷于藝術創作,畢業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固定的生活來源。

這家精品店是瑞信集團名下的産業,由張任投資贊助,根本沒賺過一分錢。

然而,正是靠着這家店的經營,阿浩有了堂堂正正的工作和遮風擋雨的蔭庇,不再流離失所,經濟也有了保障。

對張任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

能夠用錢解決的人,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人。

“要麽站住,要麽就給我滾!”

他胸中像是有一團火在熊熊然燒,燒得理智全無,只剩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

那雙腳踩在臺階上,頓住片刻,很快又順着樓梯爬上去,飄過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我滾。”

面對如此輕蔑的态度,張任氣得摔門而出,一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掌心被指甲膈得生疼。他像陣風似的掠過街道,大步沖過路口,沿途幾次都差點撞到行人,卻始終沒有減速。

直到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張任才撐着膝蓋站在路邊,猛然擡頭發現自己竟回到了瑞信大廈樓下。

沐浴在春日陽光中,大廈的玻璃幕牆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顆鑲嵌在城市中心的璀璨明珠。

大廈頂樓伫立着命名招牌,為首的“瑞信”二字氣勢非凡,撫慰了原本躁動不安的情緒,也讓愧疚感降至最低。

這就是現實世界的游戲規則,張任自我安慰,用金錢衡量地位、用地位攫取資源,再用資源換取金錢。

他如釋重負地抒了口氣,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了大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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