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族信托

對形勢有了準确預判,收購DCG的計劃開展得十分順利。

股價連攀幾個高點之後, 該公司放出令人大跌眼鏡的一季報:因原材料價格上漲和財務費用增加等原因, 預計虧損8000萬元至9500萬元。對重資産的制造企業來說, 如此巨幅的虧損, 已經足以引起投資者的警覺。

市場出現恐慌性抛售, DCG股價連續數日跌停, 最終跌破了發行價。華辰資本趁機發起臨時股東會,提交定向增發的議案并獲通過, 一舉成為該公司的控股股東。

與此同時,瑞信集團捐贈“齊奧樓”的資金到位,專項基金會也宣告成立。

基金會成立後, 很快通過公開招标的方式, 選定了“齊奧樓”的總承包商羅氏建工, 随即又以NJ大學的名義舉辦奠基儀式——本地龍頭企業捐資助學, 媒體自然全程關注, 政商各界高層紛紛應邀出席。

儀式當天恰逢立夏, 正是萬物并秀的季節。

校園裏一片冉冉綠色,與工地上的紅旗招展、鑼鼓齊鳴交相呼應,顯得熱鬧非凡。

臨時搭建的主席臺後方, 是NJ大學經濟學院的老教學樓。為迎接此次活動,老樓特意粉刷一新,原本古香古色的造型也增添幾分別致。隔壁的停車場根本不夠用,校園主幹道上停滿了來賓車輛,不少人都是步行幾百米才抵達活動現場。

站在後臺的角落裏, 周唯怡替田雲飛整好領帶,點點頭道:“可以了。”

年輕的律師依舊滿臉不耐煩:“必須我去嗎?”

“不然呢?我陪你奶奶上臺?”她好笑對方的孩子氣,“這棟樓以田教授的名字命名,已經足夠代表校方的誠意了。”

男人冷笑:“我爸走的時候不聞不問,見到錢才急匆匆撲過來,算哪門子誠意?”

“就是要讓他們自己打自己的臉啊,否則這筆錢花的多沒意思?”

聯想到花錢的金主,田雲飛更加抑郁:“你和那個神經病,究竟怎麽回事?”

周唯怡眨眨眼睛:“什麽‘怎麽回事’?”

“你們不會是認真的吧?!”

她啞然失笑:“有可能嗎?”

田雲飛始終不太放心:“聽我一句勸,就算玩也不能糾纏太久,時間長了總會産生感情的……如果這次進行的順利,絕對是業界的經典案例,足夠你東山再起。”

周唯怡環顧四周,确認後臺一片忙碌,沒人留意這邊的對話,連忙掐了掐他的手臂,壓低聲音道:“合同還沒簽就大嘴巴,當保密協議是擺設嗎?”

“你以為我有多願意接這單法律顧問的生意?”

田雲飛疼得龇牙咧嘴,沒好氣地說:“反向收購DCG、借殼上市羅氏建工,每項背景調查都麻煩得要死,典型的吃力不讨好,還被你壓價壓那麽低……到底誰才是自己人?”

她讪笑兩聲:“當然你才是自己人,不然憑什麽幫我成就‘業界經典’呢?”

對方翻了個白眼,卻也不再生氣:“知道就好。”

言談間,校方派去迎接田奶奶的專車已經開到,媒體記者立刻蜂擁而上。只見閃光燈此起彼伏,來賓們也紛紛探出頭來,試圖見證這一傳奇學者被翻案的歷史時刻。

周唯怡連忙拍拍男人脊背,示意他上前照顧老人。

田雲飛沒再耽擱,頭也不回地沖過去,大力撥開人群,挺起胸膛守在輪椅旁邊,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為奶奶擋風遮雨。

提前抵達活動現場的瑞信集團代表也走出了教學樓。

盡管學校校長才是東道主,但與氣勢逼人張永安并肩而立,他卻明顯矮了半個頭。事實上,作為拿錢砸人的一方,整場活動完全由基金會安排,NJ大學至多算是一幅背景板。

基金會的理事、監事都是社會名流,由張任親自選定。

這些人表面與瑞信集團毫無幹系,身份地位全都高高在上,确保了基金會毋庸置疑的公信力。

顯然,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讓原本不相關的人建立聯系了。

比如華辰資本的趙思青,雖然習慣性地端着架子,但走在承包商羅氏建工的羅鑫旁邊,享受年輕人毫無保留的恭維,難免還是會被逗得偶爾發笑。

張任跟在人群最後,早已扯開領帶,恢複吊兒郎當的做派,似乎随時準備落跑。

儀式還沒開始就這副模樣,指不定之後又要出什麽亂子,周唯怡眼看臺下席位已經被坐滿,只好嘆了口氣,快步追上前去。

手持一本文件夾,她假裝有急事需要彙報,順利突破了安保人員的包圍。

“你終于來了。”

接過紙筆,張任一邊低頭塗塗畫畫,一邊小聲哀求:“快讓我走吧,真是受不了老頭子。”

“最多還有半個小時,你再堅持一下。”周唯怡安慰。

他扭頭看她,眼眶中有隐約的水光泛濫:“他又罵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相處日久,兩人早已熟悉彼此的脾性——對于吃軟不吃硬的周唯怡來說,張任最擅長的就是示弱撒嬌;對于無理取鬧的張任來說,周唯怡最擅長的則是胡蘿蔔加大棒。

“難得胖子把趙總哄得那麽開心,千萬別破壞氣氛。”

她低頭附在男人耳邊,将行為後果解釋清楚,卻見對方依然嘟着嘴,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周唯怡只好用手挽起碎發,借以掩飾自己的小動作,趁機輕輕舔過他的耳垂,喉嚨沙啞道:“聽話,再忍忍,晚上補償你。”

光天化日,臺下是千人百衆和媒體記者,臺上是領導長輩和名流精英。面對着長&槍短炮的鏡頭,受到如此明目張膽的色&誘,張任頓時身子一凜。

他整個人繃緊如弓弦,定在席間一動不動,差點連眼睛都直了。

“真乖。”

說完這話,周唯怡收回紙筆,撫平裙擺站起身來,款款離開了主席臺。

為了參加今天的活動,她特意穿着一件暗紅色小禮服,收腰的細節設計十分精巧,露出筆直的大長腿和細幼腳踝,同色系的高跟鞋則顯得秀氣雅致,比負責迎賓的禮儀小姐更加出挑。

作為主要來賓之一,張任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前面,看得清現場的一舉一動。

只見周唯怡下臺後依然忙個不停,協調安保、催促後勤、聯絡通訊,就連客人迷失方向,她會伸手指路。那抹靓麗的倩影,就像引力巨大的漩渦,奪走了男人的全部注意力。

趙思青作為理事代表發言,随侍左右的羅鑫這才松了口氣,側過頭來打探道:“我表現怎麽樣?”

“好得很,就差跪下給人家擦鞋了。”被迫轉移視線,張任很不耐煩。

對方早已習慣他的喜怒無常,倒也不以為意:“趙總手裏握着DCG40%的股份,能不能反向收購成功,全看她的心情了。”

張任沒好氣地說:“哪家投資公司做事是看心情?如果我們開出的條件不夠好,不足以彌補從DCG管理層拿到的傭金,華辰絕不會同意反向收購的方案。”

“周秘書講……”

“她只會把最好的結果告訴你,風險要靠自己把握。”

胖子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可是把公司的流動資金都砸進來了啊。”

張任瞥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管套不套得住,起碼要先把孩子往外扔。”

“說得輕巧,敢情兒那不是自家孩子吧?”

再次尋到臺下那抹暗紅色的身影,某人如釋重負卻又如鲠在喉,幽然地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往外扔別的?”

随着儀式的進行,太陽也越升越高,天氣漸漸變得炎熱,在場的人們紛紛開始出汗。

張永安作為基金會的名譽主席、NJ大學的新任校董,站在話筒前做最後發言。

“大家都說我是農民企業家,沒有現代管理理念,瑞信集團在我手裏遲早要完。可這句話他們從三十年前開始講,講到現在,瑞信完了嗎?”

環顧一圈,他的笑容很是自信:“我沒文化,我不懂,但我知道誰懂,誰能把事情做好,這就夠了。捐資助學,就是要培養更多有能力的人,讓大家都來為社會服務。”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既不冷場,也沒有過分熱烈,更多還是出于對活動組織者的尊重,以及對資産財富的敬意。

張永安顯然也沒把這掌聲當回事,很快繼續道:“另一方面,為了讓集團發展的更好,我們這次要走在所有人前面——瑞信會逐步引入職業經理人,對內部進行管理,我也将以集團股份作為資本,成立家族信托基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所謂“家族信托”,是将資産交給信托公司打理,資産的所有權不再歸個人所有,只将相應的收益依據其意願分配。

這意味着,張永安主動放棄了對瑞信的經營權,他的兒子自然也不再是集團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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