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入王宮

這日午後,梁王宮南面一座寝殿內,傳來陣陣“撩人”的嚎哭聲,時而凄厲,時而哀婉,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腸寸斷,哭得感天動地。不知道的人,還道是宮中哪位良妃香消玉殒了。

“姨媽——!”只見一女子伏在梁王後的腿上邊哭邊喊,“表哥怎麽這麽欺負人吶——!他不将我放眼裏也便罷了,可身為世子,竟同人家女子當街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呀!您說……您說……那是哪來的狐貍,這還沒過門呢,就敢同我自稱嫂嫂了!”

君初瑤若此時在場,必要無辜得也喊起來,冤枉啊冤枉,實是冤枉啊。

“壽宴上的事你也聽說了,你又不是不知你表哥的性子,他要做的事,誰人攔得住?偏巧,你姨夫又寵着他,凡事都聽他的,恨不得将這江山也提前給他了。”

“姨媽——!那您去同姨夫說說呀!就說……就說那狐貍精勾引表哥,害得表哥都無心正業了,這樣……這樣姨夫一定不會答應讓這狐貍精進門了!”

“琅琅,你是姨媽自家人,姨媽又何嘗不想促成你們這樁美事?可姨媽這王後當得……我在你姨夫心中有多少分量,我還是清楚的。若不是先王後……也就是你大姨母,玉殒前指名将烨兒過繼到我名下,我怕是費盡一生心力,也無法坐上這個位子。”她苦澀地笑笑,“可即便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只不過是她的一個影子,烨兒……也從未真心喊過我一聲‘母後’。”

琳琅擡起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看到梁王後此時落寞的神情,似是怔了怔,半晌後道:“姨媽別難過,您不是還有炀哥哥和泠妹妹嘛?炀哥哥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日後定會好好孝敬,侍奉您的。”

“哎。”她嘆一聲,“這兩人啊,別給我添亂就不錯了。泠兒倒還好,頂多就是任性些,小打小鬧的,你炀哥哥……”她眼神一動,“兩虎相争,必有一傷啊。幸而如今君家大小姐就要嫁過來了,也算讓我安心些。”

琳琅愣了愣,“姨媽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搖搖頭,“這些事啊,姨媽一人操心便夠了,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管。”她出神地看了看寝殿內那一張出自君初瑤之手的畫屏,“琅琅,你表哥若是不喜歡你,即便姨媽想盡辦法将你給嫁了過去,你這正室也會一輩子被那妾室踩在腳下,這其間苦楚,個中滋味,姨媽最是曉得。我們琳家凄苦的女人,有我便夠了,姨媽不願你步這後塵。”

“只要能嫁給表哥,琅琅什麽苦都不怕。”

“哪怕今後有一日要守寡?或者……要替他去死?”

琳琅聽見這話心頭一顫,不解道:“這是何意?表哥将來是梁國的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來這喪氣之說?”

“正因他将來是梁國的王,他所面臨之處境才更是危機四伏。你可知,這縱橫捭阖,生殺予奪的背後,須付出多少辛苦勞累,須将多少性命踩在腳下,甚至有一日賠上自己的?”她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方才哭喊了半天,說的都是君初瑤的不是,可姨媽也記得你說,今日危難之際,她竟為了你表哥險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琳琅點點頭,一臉的不服。

“若換作是你,你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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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低下頭去。

“這就對了,姨媽雖也不甘,可或許……也只有像君初瑤這般的女子,才能夠與烨兒并肩,足夠智慧,也足夠堅忍。”

……

君初瑤回了将軍府,一進門便被眼前景象驚得險些一腳踩空,“阿……阿辰你這是作甚?”

君辰上半身未着衣物,跪在地上,一張臉憋屈得很,擡了擡下巴,指指背後。君初瑤順着他下巴所指望去,荊條?這一幕怎麽略有些眼熟?

“你背荊條做什麽?難不成也跟肥貓一樣,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君辰霍然瞪大了眼睛,臉上似是寫着“難道沒有嗎”五個大字。

她愣愣地想了半晌,忽然肅然道:“不會是……那藥有問題,你沒看出來,給哥哥送去了?”

他一副欲撞南牆的模樣,“你被當街擄走,我這做哥哥的沒保護好你,事後又被世子的人收買,沒來救你,難道這不是對不起你?”說罷泫然欲泣,“初瑤啊,你可有被輕薄?你若是因我毀了清白,我……我這做哥哥的……”說着擡手擦起淚來。

君初瑤一傻,喃喃道:“容烨還找人收買你?”随即清了清嗓,“是該罰,你就繼續跪着吧,跪到天黑為止。”

“初……初……”他看着她拂袖決然離去的背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這麽生氣,莫不是當真……”

……

三日後一大早,君初瑤正欲出門,被君硯藍喊住:“初瑤啊。”

“硯藍姐。”她看一眼君硯藍今日打扮,又見其身後跟着的丫鬟小厮,猜測道,“你這是要進宮去?”

“是啊。”她笑着迎上來,“今日進宮是要挑選些大婚用的物什,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方不方便。”

“什麽忙?硯藍姐盡管說。”

“我……”她面上染了層紅暈,似有些羞澀,“我先前一直卧病,也未同那二殿下見過幾面,此次進宮終歸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若是你能陪着我,便會好許多。”

君初瑤對她先前大病之事一直心存歉意,此番能有機會彌補自然不會不應,于是恍然道:“原是如此,那我便與硯藍姐一同入宮吧。”說罷又轉頭看向自己的丫鬟,“侍竹,你去同世子府上人說一聲,就說我今日晚些時候過去,或者……興許回來晚了,便不去了。”

暮春時節,空氣中氤氲的水汽怎麽也撥不開,惹得人怪不快的。梁王宮花園內一張石桌旁,正有人提筆蘸墨寫着些什麽,忽被一個聲音擾了興致。

“呀,這不是泠妹妹嘛?”

容泠手中筆一頓,擡起頭來,正見琳琅笑着在她旁邊的石凳上坐下來,看了看她筆下字,“泠妹妹,這詩是好極,可你這字倒真是同小時候那般毫無長進呀。”

她低頭睨琳琅一眼,冷冷道:“誰是你妹妹?又是誰許你坐在本宮的座上,以這般口吻同本宮說話的?”

“喲。”琳琅不怒反笑,“你這名中的‘泠’字,可是時時在提醒你,別以為自己姓了‘容’,便不是我們琳家人了。”

容泠臉色一沉,“琳琅,你不必擺出這副得意的樣子來,你是在仰仗着誰?你口中的姨母?姨父?還是表哥?可你別忘了,你的姨母是我的母後,你的姨父是我的父王,還有你自小摸爬滾打追到大的烨哥哥,他喜歡的人,不,是,你。”

“你……”琳琅臉上終于現出怒色,正欲回擊,忽然聽見一聲輕笑。兩人皆擡頭看去,正見君硯藍同君初瑤兩姐妹一路笑着在說些什麽,朝這邊走來。

容泠瞥一眼琳琅,朝君初瑤走去,挽起她的手,刻意提高了聲音:“兩位嫂嫂好。”

君硯藍同容炀确有婚約之實,雖還未成婚,但容泠叫她聲“嫂嫂”也不為過,可君初瑤和容烨這八字還沒一撇,此時喊“嫂嫂”着實為時過早。不過,這一聲“嫂嫂”倒真将琳琅給氣着了,她一跺腳,“怎麽到哪都能遇到不順眼的人。”随後一拂袖走了。

容泠見琳琅被氣走,也便放開了君初瑤,朝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轉身對丫鬟們道:“将這些東西收拾收拾,我們也走吧。”

君初瑤深知容泠何故如此,卻無立場,也無資格去安慰些什麽,只好輕嘆一聲,任由她走了。

“硯藍姐,二殿下既是在殿內等你,我便不過去了。”

君硯藍臉上露出為難神色,似是對見容炀一事心存畏懼,“初瑤,你是我妹妹,去了也不礙的,一道吧。”

她猶豫半晌後點點頭,“那好吧。”

再見容炀,君初瑤終能确信,他便是壽宴那日帶着迷路的自己走回大殿的男子。還是當日那一身玄衣,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入眼處盡風流。

三人打了招呼寒了暄,在殿內桌案旁坐下。君初瑤不知那兩人心裏打的什麽算盤,反正……她是尴尬地想鑽進地底下去,只能自顧自拼命喝茶。

容炀也品一口茶,随即皺了皺眉道:“這暮春的茶真是幹澀。”又看一眼君初瑤,“這般難喝之茶,也飲得毫無怨言,君妹妹好心性。”

君初瑤聽這一聲含情脈脈的“君妹妹”,口中茶險些噴出來,失态地咳起來。聽聞二殿下平日裏風流成性,最是摧得一手好花,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容炀見她這般,看了一眼君硯藍,而後笑道:“你是硯藍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可是叫錯了?”

“沒,沒有。”她趕緊擺擺手,“我……我對茶無甚研習,自然品不出這其中滋味,什麽茶都覺着差不大多。”

君硯藍笑笑,“初瑤,這便是你謙虛了。我記得,爹爹從前最愛喝你沏的茶,我還為此向你讨教過一二呢。”

她本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随口撒的一個謊,卻不明白君硯藍何故要揭穿,只好硬着頭皮接話:“可後來,姐姐研習茶道,所沏之茶也令爹爹贊不絕口,初瑤怕是沒姐姐精通了。”

“哦?”容炀一聽似來了興趣,“這茶着實無味,不知可有幸,能品品硯藍所沏之茶?”

君硯藍笑笑,“先前我聽聞二殿下喜茶,便托人去尋了些上好的山茶來,今日正好帶了。”

“那便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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