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替罪羊
“啓禀王後,經老奴查驗,今日替君二小姐驗貞所用之守宮砂中,添了一味藥物,此藥呈赤紅色粉末狀,光滑無比,與守宮砂相融後能令其失去驗貞之功用,不論女子貞潔與否,點上的守宮砂都将在一炷香時辰內自行從手臂上剝落褪去。因此藥與守宮砂色澤相近,看上去并無區別,但在氣味上,确實是有不同的。”
查驗守宮砂的嬷嬷這番話與和妃所言如出一轍,殿中霎時一片嘩然。
“這守宮砂是取自宮中,怎會出此等岔子?”
“莫不是……誰人要陷害君二小姐?”
“此事乃王後主持,若真是有人刻意動手腳,豈非也是對王後的不敬?”
“行了。”梁王後看底下一眼,似是心中已有定奪,“諸位妹妹也不必急着探究,先來聽聽今日驗貞的嬷嬷有何可言吧。”
那嬷嬷被點了名,吓得身子一晃跌在地上,頭磕得幾近碰着了地,結結巴巴道:“老奴……老奴……老奴并不知情此事。”
梁王後一挑眉,面上似有淡淡愠色,“嬷嬷在宮中行驗貞之事已有十餘年,如今連個外行人都辨得出的問題,竟說不知?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你仍執意說‘不知’,那便是你的失職,按我梁國律法,此等罪責,挨些板子怕是還不夠,看嬷嬷的年紀,恐要在牢獄中度過餘生了。”
那嬷嬷一顫,渾身都在哆嗦,又聽上頭傳來聲音,“不過,若是嬷嬷如實說了,本宮可念在你為我梁國宮中事務盡心盡力十餘年的份上,既往不咎,命你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伏在地上的人怯怯地擡起眼,沉默了半晌,心中似已有計較,顫巍巍道:“老奴……老奴坦誠便是。此事……此事确是老奴受人指使而為。此人……”她一閉眼下了決心,“此人眼下就在殿中。”
這話一出,又是一片嘩然,衆人皆面面相觑,猜測着究竟是誰人膽大包天至此。
“便是……是骁州總督府大小姐。”
梁王後眉頭一跳,看向琳琅。她尚在愣神,聽到這話一驚,幾乎是跳了起來,“你血口噴人!我幾時指使你了?我壓根不曉得那是什麽!”
那嬷嬷低着頭不敢看她,面上布滿畏懼之色,反倒讓衆人覺着可信了幾分。
“姨媽——!”琳琅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模樣,沖到梁王後跟前,“我承認,我是不喜歡君初瑤,可我哪有這麽大膽子來捉弄您呀!姨媽,您要替琅琅做主啊!這分明是栽贓!況且……況且……那君初瑤本就不潔,根本無需在守宮砂上做什麽手腳,一樣能證明!”她說完這話,底下忽然一片寂靜,随即她才驚覺自己失言,當真哭了起來,滿臉的淚,“姨媽……琅琅真的沒有……”
梁王後神色有些呆滞,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她這番辯解,也未看她一眼,半晌後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來,扶着額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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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烨啊容烨,你當真……要将母後逼上絕路?
“母後,兒臣也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一直事不關己閑閑品茶的容炀忽然走上前來,躬身如是道。
梁王後驚了驚,睜開眼看着底下的人,“何事?”
他微微低了低眼,“事關重大,還望母後能命人對君二小姐再度驗貞,那之後,兒臣自會有所交代。”
事已至此,衆人皆覺得沒有必要再度驗貞,否則便太委屈了君家二小姐,可容炀執意如此,也只好照辦。
而驗貞的結果确實不出衆人所料,與第一次恰恰相反,所示為貞潔之身。
“這貞也驗了,炀兒,你方才要說的究竟是何事?”
“事發當日,其實,兒臣同君二小姐……是被人下了藥。”衆人聽聞此言皆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當真令人始料未及,不想,看似簡單的一樁事,竟絲毫不比後宮中那些爾虞我詐明争暗鬥遜色。
梁王後也是一驚,“竟還有此事?”
“千真萬确,當日處理完大婚事宜後,兒臣與君家兩位小姐在殿中品茶,品的雖是茶,兒臣卻似不勝酒力般暈了過去,醒來後便發現了……琳琅表妹與泠妹妹看到的那副情狀。兒臣同君二小姐皆不記得暈去後發生的事,可單看那情狀,就連我們自己都以為是……”他頓了頓,繼續道,“雖是遭人陷害,可兒臣想,若自己當真與君二小姐有了夫妻之實,那麽兒臣也難辭其咎,況且兒臣手中并無證據,只好一人攬下全責,同母後承認了此事,也便有了君二小姐今日的冤屈受辱。直到方才其清白之身得到證明,兒臣才敢将此事說出,願為其讨個公道。”
他言之鑿鑿,字字句句聽來合乎情理。女眷們也有些驚訝,這素來風流成性的人,竟還有如此細心而隐忍的一面。
“這麽說來……你已知下藥之人是誰?”
琳琅聽到這裏,忽然像是來了希望,“炀哥哥,你知道真兇是誰?既然你說是與君家兩位小姐品茶後出了事,那麽……那麽會不會是君家大小姐?”
容炀搖搖頭,“當日琳琅表妹與泠妹妹離開後,兒臣發現君家大小姐也被人下了藥,迷昏在內殿屏風後。兒臣與君二小姐乃習武之人,藥力退得自然要快些,而君大小姐身子骨弱,許久後方才醒來,還因此病了幾日。君大小姐與兒臣早有婚約,與君二小姐也是姐妹情深,豈會下此毒手?”他擡眼看一眼癱倒在地的琳琅,“兒臣并無證據,但依今日驗貞的嬷嬷所言,鬥膽生出猜想,下藥之人與在守宮砂上動手腳的,應為同一人。她先擺出假象迷惑衆人,又怕驗貞後假象被揭穿,于是铤而走險,有了今日的舉動。”
琳琅臉上的表情接二連三地變換,聽到此時已是連淚都流不出來,失了魂似的站起來,踉跄着走到容炀面前,“為什麽……為什麽是我?當日分明是炀哥哥你喊我去殿中,我才會見着那一幕……”
容炀笑一笑,“琅琅,我并未說是你,為何急着承認?”
她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暈開,本就已狼狽不堪,聽見這一句,當真如瘋了一般拼命扯着他的衣袖,“炀哥哥又為何要捉弄我?我是你表妹……我是你表妹啊!”
容泠一直坐在席上靜靜看着今日這亂局,到得此時終于按捺不住,上前來,“初瑤姐姐是受了冤屈,可炀哥哥,那日也的确是你喊了我與琳琅到殿中去,這又當如何解釋?”
他挑了挑眉,面上拂過一絲失望之意,“泠兒,你在懷疑哥哥?”
“泠兒只是實話實說。”
“那哥哥便也實話同你講,我之所以找你和琅琅來,正是為了試探她。”
“試探?”
“我故意讓她見着那一幕,便是為了看她的反應。她當即跑出去同母後告狀,之後又一直鬧着要母後嚴懲初瑤,恰好證明了我的猜想。”
“可炀哥哥怎會無緣無故生出這樣的猜想?”
似是被問到了關鍵之處,容炀一笑,“那日我問君二小姐可與宮中之人有什麽過節,她起先不願講,在我再三追問下道出了琅琅。琅琅素來不喜歡她,并且當日也曾與她在宮中花園起過沖突,你也在場,可是?”
“确實,可炀哥哥與初瑤姐姐也不過幾面之緣,她又怎會推心置腹地同你說這些?”
“不信?不信,便問她。”他手一揚,衆人這才注意到君初瑤不知何時已從裏間出來,面上倦意深深,看起來疲憊不堪。
“初瑤姐姐,炀哥哥所說可都屬實?你也覺得,陷害你的人是琳琅嗎?”
君初瑤朝容烨的方向看去,僅一瞬目光相觸便已明白他的意思。她面無表情半晌,随即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是,就是她。”
琳琅一下子癱軟下來,跪倒在衆人眼前,面若死灰,許久後凄涼一笑,“是,就是我。”
君初瑤見這一幕,臉色白得厲害,雙手緊緊攥着衣袖,渾身都在顫抖,平靜了好一會兒才向梁王後行禮道:“王後可否恩準初瑤先行回去?”
她深深看君初瑤一眼,“去吧,讓烨兒陪着你。這事你受了委屈,本宮自會給你還有将軍府一個交代。”
容烨從席上起身,看一眼君初瑤,并未立馬跟出去,反倒朝王後躬了躬身:“母後,琳琅還小,不懂事,真要追究罪責,兒臣也有過錯。她難得來長寧一次,兒臣卻冷落了她,這才令她心生怨氣。況且,若是将她交給宮裏人法辦,終歸也缺了證據。還望母後能大事化小,從輕發落。”
“琅琅是本宮的侄女,此事由本宮定奪怕有些不妥。烨兒,你來說吧,當如何?”
“兒臣以為,便着令其,此生永不得再踏入長寧半步。”
地上的人聽見這一句,忽然冷笑一聲,仰起頭來,她面上淚痕未幹,眼底神色冰冷,“容烨,你真狠,你比他們所有人,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