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好的一個念禪寺,在這場大火之下,被燒得面目全非。

觀音殿完全被燒毀,德容殿也燒得只剩下一個架子,屋頂上的瓦片被大火熏出了裂紋,橫梁上粗壯的圓木還冒着煙,挨着德容殿的春拂居也沒好到哪兒去。

連院子裏的那顆古樹也遭受重創,彰顯歲月年輪的幹樹皮被燒去了一層,還不知道這樹能不能活。

也多虧這是初夏,若是秋天或是冬天,這樣大的火勢,別說整個念禪寺了,可能會波及整座雲峰山,從而引起一場山火。若是那種情況,就是把整個京城裏的官差都捉過來救火,也是無濟于事的。

衛骁立在念禪寺門前的石臺子上,從容不迫地指揮大家救火。

幸好念禪寺不遠處便是有一口不太常用的古井,古井的二十丈外還有雨水彙集而成的山中小池。

刑部尚書張承和大理寺卿韋邺連官府都未來得及換,不過兩人消息得知得晚,衛骁已經将火滅的差不多了,他們才帶着十來個人匆匆趕來。

還不明情況的兩個人紛紛看着衛骁。

衛骁向二位大人抱拳道:“張大人,韋大人。”

韋邺看着眼前的狼藉場面,有些不敢确定地問:“衛将軍不會是國公爺之後,行事果決快速令我等佩服。只是……只是聽說宮裏的靈妃娘娘暫居在念禪寺,不知真假。”

張承身為刑部尚書,昨日刑部侍郎溫以致帶着人來念禪寺尋找木公子,他是知道的,今天一早溫以致向他彙報的時候,他已知道靈妃娘娘和七公主都在念禪寺裏。

如今寺裏突生大火,無論結果如何,龍顏震怒是在所難免的。

最壞的打算便是公主和娘娘葬身火海,他們這群人等着被治罪或貶官。

不不過張承還是奇怪,這衛将軍怎麽會牽扯進來。

遇到這種事,他在軍營裏好好呆着,皇上也不會無故遷怒于他,如今他出現在此,張承倒是覺得壓力沒那麽大。

衛骁看着韋邺,道:“此事,衛骁也不是很清楚。”他示意前面那一排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現找出的屍首都在那兒放着,大人不妨前去查探一番。”

Advertisement

韋邺走上前,看了兩眼便退回來,說:“這……這都燒成木炭了,如何能分辨得出。”

張承輕咳一聲,說:“韋大人,我看娘娘和公主自有皇天庇佑,必然還活着。”從身形上看,那群燒成木炭的屍體之中,應該沒有公主。公主不在,說不定娘娘也不在。這樣的結局,對他麽來說,是最好的。

韋邺道:“可是如果不在,娘娘和公主人去了哪兒?”韋邺看着張承,“昨日你的屬下溫大人來過念禪寺,可見到了娘娘?”

張承道:“溫大人見過公主,也知道娘娘在寺裏。”

韋邺拍着大腿,苦惱地叫道:“完了完了完了!”他急忙讓随行的仵作去查看屍首情況,又問衛骁,“衛将軍,您是最先到的,我等可否叨擾幾個問題。”

衛骁道:“衛骁定然知無不言,以方便二位大人破案。”

因沒帶文書,韋邺也沒打算用筆記下,只想先問問情況,豈料他旁邊的大理寺卿張承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支筆,放在舌尖舔了舔,又問那仵作要了幾張紙,然後站在韋邺旁,做出記錄的樣子。

韋邺哭笑不得地看着張承:“張大人,您這是作何?”

張承道:“韋大人但問無妨,我替大人記着。這樁案子既是涉及了皇室,我等必須極其謹慎。”

韋邺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輕咳一聲,問衛骁:“将軍是如何得知念禪寺起火的?且還是第一個趕來的。”

衛骁道:“骁騎營北大營離雲峰山很近,山上火勢沖天,哨崗士兵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情況,後我又聯系最近漢中之地賊寇猖獗,便擔心是不是這京城也來了賊寇,加上我和韋大人一樣,也是聽說了娘娘在山上為百姓祈福,故而帶上骁騎營的人馬,匆匆趕來。”

“來的時候,可又遇到什麽可疑之人?”韋邺問完,發現衛骁一臉嫌棄地看着自己,忙解釋,“衛将軍息怒,這都是要記錄在冊的,所以還請配合一下。”

衛骁确實嫌棄韋邺這般啰嗦,這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首,不正是被他們骁騎營除掉的五十多個可疑之人?另外還有幾十個死在了他們埋伏點。當然,他們都是死士,好不容易才抓到幾個活口,如今正讓人好生看着,免得他們再自盡。

衛骁看着前面,點點頭:“确實有可疑之人,且是有備而來,身上有武器,穿着黑衣,蒙着面。如今已被悉數制服。”

“有活口嗎?”

“有,我已命人看着。堵住了嘴巴,捆着了手腳,免得他們畏罪自殺。”衛骁道。

韋邺想轉身去詢問縱火之人,站在他旁邊的張承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韋邺狐疑地看了一眼張承,待見張承沖他微微搖頭,他頓時明白,遂放棄詢問。

作為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韋邺和張承都非等閑之輩。他們只許稍稍判斷,便得知這群人絕不是什麽普通的賊寇。賊寇要的不過是錢財,不會冒風險去燒毀皇家寺院,況且賊寇大多不會穿戴如此整齊。而地上的這群屍體,一應的夜行衣,所持的兵器也都是配套的。既不是賊寇,那縱火燒念禪寺的,要麽是和念禪寺的一應姑子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要麽是痛恨暫居念禪寺的靈妃娘娘,別的也不太可能。

第一條想想也不可能,念禪寺的姑子們都是清修之人,是不大可能和旁人有深仇大恨的;那麽便是第二條……

對于此類的案子,韋邺和張承都不希望自己牽涉進去太多。

這時,衛骁的手下過來彙報:“将軍,方才又找出了幾具燒枯的屍體,屬下們還在房間裏找到了這個。”

手下呈上來,衛骁、韋邺和張承一看,是宮中所用的簪子,且從品質上看,像是娘娘們才能配用的簪子。

衛骁忙問:“簪子在哪兒找到的?”

手下指着春拂居,說:“在那兒。”

三個人彼此都沉默了。

“屍首呢?”衛骁剛問完,就見有兩個士兵擡着一具焦屍擺在前面一排屍體最末。

衛骁快步走過去,韋邺和張承也急忙跟上。

韋邺揮手,讓仵作快點過來,“快先看看這具。”

那仵作蹲下身,細細查看,看到脖子的時候,他突然呀了一聲。

“怎麽?”韋邺問。

仵作道:“回大人,這屍體雖然燒焦了,但是下官摸到了他的喉結……這是具男屍!”仵作繼續查看,“此人不是宮裏伺候娘娘的人。至于年齡,回頭得等屬下取了他的骨頭方能知曉。”

念禪寺都是姑子,負責守衛念禪寺的侍衛們不經允許,是不能進入春拂居內的,但是這具男屍又不是太監,那……

而且,起火的時候,侍衛們好像已經被死士們纏上,不可能會死在春拂居內的。

正當大家都在想這會是誰的時候,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了過來。

衛珩故意走的很慢,拖累了長安,就是不想讓長安看到眼前這畫面。偏偏他這位哥哥衛骁,還非得把燒焦的屍體一具一具排在門口,其餘的屍體也都是堆在一旁。

救完活的士兵們正在清理被殺死是死士屍體,來來回回的,甚是忙碌。

衛珩一直牽着長安,不肯松手,此刻他明顯感覺到長安在努力克制。

如果這群屍體裏有靈妃娘娘的話,他真怕長安會承受不住。

長安問衛骁:“你手裏拿着的是什麽?”

衛骁并未見過近距離見過平樂公主,且他看衛珩牽着對方的手,所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便是七公主。韋邺和張承自然更不認得公主。

而且長安穿得是翠兒的衣服,大家都以為她是伺候衛珩的小丫頭。

衛骁看着衛珩,心裏在琢磨,哎呀衛珩你個小兔崽子,我說你這兩日怎麽成天不見蹤影,原來是大半夜跑和小姑娘跑山上了。不過為什麽要和小姑娘跑山上,而且還是大半夜的?而且這小姑娘看着似乎年紀不大。不過若不是衛珩來了山上,他也不一定那麽快就反應過來。北大營離念禪寺這麽近,若身為長官的他無動于衷,怕到時候皇上會遷怒。畢竟皇上寵愛的靈妃娘娘在念禪寺裏,到時候皇上真怒了,誰都吃不準誰會莫名成為提替罪羊。

長安見衛骁在打量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問:“這簪子是從春拂居裏拿出來的嗎?”

衛骁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又看了看衛珩,只見衛珩瞧瞧對他比劃了一個手勢:“七。”

七?

七……公主?平樂公主?

衛骁一驚,忙回道:“回公主,是的。”

長安伸手,面露緊張:“送過來給本公主看看。”

旁邊的人一聽是公主,急忙下跪行禮。這些人都是一邊跪着一邊偷偷打量公主,心裏大多是在疑惑,公主怎麽穿成這樣了,公主怎麽會和衛家的衛珩一起出現,似乎剛開始的時候,倆人還牽着手。之前,京中準備秋闱的士子們曾流傳說什麽皇上要把文陽公主嫁給衛府的衛珩,不過傳了沒兩天,便又變成平樂公主。

如今看來,大家都覺得應該是平樂公主。

只不過皇上這聖旨若真的下了,那也太早了些。

韋邺和張承看到平樂公主的時候,還是欣喜大于好奇的,好歹公主活着了。

衛骁将簪子遞給長安,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衛珩。

長安接過簪子,順勢揮手讓各位起來。

熟悉的簪子,可不就是今日頭上母妃所戴的。

“母妃……”長安握着簪子,擡腳就要往春拂居跑去,接過被衛珩一把拉住。

衛珩道:“公主,火剛滅,此刻過去太危險。”

張承亦附和衛珩,說:“衛四公子所言極是,公主千金之軀,還是讓微臣等過去查看。”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轟的一聲響。

春拂居的房子突然間坍塌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