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理寺卿韋邺撫了撫額,心有餘悸道:“幸虧大家都還沒過去。”
然而,方才春拂居周圍檢查焦屍的士兵還沒有全部退出來。衛骁立即命令士兵立即過去查看有沒有人受傷。他作為骁騎營的副營長,面對此類突發狀況,自然也擡腳往春拂居走去,走前還不忘體貼地說道:“二位大人留守門口即可,不必過去。”
雖然衛骁說他們不比不過,可是韋邺和張承還是往前走,一直走到德容殿前才停下來。韋邺一面看着前面士兵忙碌,一面回頭偷偷看着公主。
“真是稀奇了。”韋邺輕嘆,“我韋邺還沒斷過這樣的案子,倒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看了。張大人您覺得如何?”
張承白了他一眼,說:“公主年歲尚小,初來這念禪寺,畢竟會好奇,許是聽了什麽人說雲峰山風景秀美,便趁夜和侍女換了衣裳,偷偷溜了出去。一時貪念山間夜景,倒是成功避開了兇險之事。”
“那衛公子……”韋邺又生疑惑。
張承道:“早就聽聞衛公子多年前就愛爬着雲峰山,前兩年常常一呆數日,所以衛公子出現并不稀奇。想來是公主今夜混出去無意撞見了衛公子,恰巧那時念禪寺失火,公主心念靈妃娘娘,故而急着回來,但山路終究是山路,公主不常在山上疾走,怕是摔倒過,你看公主膝蓋上的泥漬和碎草屑便知道了。依我之見,衛珩原先應是認識公主的,所以他便護送公主過來。再者雲峰山上也會有猛獸出沒。”
張承的推測不是不無道理,只不過聽起來特別像是站在公主和衛公子那面,既脫洗了公主愛玩之嫌疑,也成功把衛公子的為何會牽着公主的手回來給圓了起來。而且,這也是最好的推測,不然別的推測都有可能得罪衛府或者得罪公主。
兩方都不是好惹的主。
韋邺低頭沉思,想明白後笑着對張承說:“張大人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明日呈給皇上的折子裏,還需要加上這段嗎?”韋邺不知道自己當不當加,他怕自己寫得奏折和張承的不一樣。今晚的案子非同尋常,還不知道明日朝堂上會是什麽情形。
張承道:“我看,對于念禪寺走水一事,我們的折子還是聯名寫為好。”他蹙了蹙額,“和案子無關的,倒也不一定非要加上。”
韋邺點頭表示贊同,作為大理寺卿,他審過無數案子,但本人能力平平,有時候還有點兒軸,好在是大理寺的一幹手下頗為得力。對于和他曾經同窗過的刑部尚書張承,韋邺還是極為欣賞的,因為張承這個人,總是會在他腦子犯軸的時候點醒他。于是他也忍不住點一點張承:“張大人,你的屬下溫侍郎似乎和右相關系菲薄。”
張承道:“刑部官員私交如何,我這個尚書不愛管。若是觸犯了大周律,才是我該過問的。”
韋邺看着張承,見他面無表情的,心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
反正他回去後會警告自己随行的這五個人,絕對不許亂說話,省的給大理寺招來麻煩。
他回頭,剛才看見公主也朝這兒走來,便說:“公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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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看着眼前的場景,撫着胸口,好半天才恢複鎮定。
去春拂居的士兵們還在忙碌着,小心翼翼地移開那些土石瓦礫,救出被砸傷的士兵。其中有個士兵極為倒黴,被橫梁砸中了腦袋,沒來的躲閃,估計那條命懸了。
走過來之前,長安已經問了驗屍官具體情況。
驗屍官便把仵作所查探的情況一一禀告給了長安:“公主,就目前的焦屍情況來看,還無法确定都是誰,微臣暫且也只能大致判斷是男是女。具體情況,還需要仵作再探。”
長安偏頭看着仵作,說:“小心些查探,若有異常,第一時間告訴本公主。”
仵作低頭連連稱是:“小的謹記。”
長安道:“都去吧。”
仵作和驗屍官繼續回去驗查屍體。
一直站在她旁邊的衛珩不忍她備受煎熬的模樣,便道:“長安,春拂居下有個小地室,娘娘想必在裏面。”
“你說什麽?”長安覺得衛珩的話很不可思議,“春拂居裏有地室?我怎不知道?”
“我也是以前意外得知的。”衛珩輕咳一聲,沒長篇大論說這件事。
長安也沒時間同他細究怎麽回事,她急急忙忙走便過去,打算告訴衛骁。走了兩步,她覺得自己過去提醒衛骁不太妥當,便對衛珩說:“你過去告訴衛骁。”
兩個人走到德容殿前停下,正好衛骁這時也走了出來。
一個被擡出來的士兵捂着胳膊上的傷口,對衛骁道:“将軍,那裏面有……有一個暗格!”
這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極為吃驚,除了衛珩和郭長安。
當然郭長安還是一臉吃驚地問士兵:“可還記得暗格在什麽地方?”
士兵一擡頭,卻發現整個春拂居都變了模樣,他一時還真不記得自己剛才發現暗格的是哪個位置。
長安無奈,轉問找到士兵的人:“你們方才是從哪裏把他救出來的?”
在士兵們的幫助下,一群人開始尋找暗格。很快,大家就找到了暗格。原本是床的那個位置,突然露出一個可以容人進出的口子。不過因為房子坍塌,用作打開暗格的床和工具都被燒毀,大家廢了好些功夫才找到打開地下室的鑰匙。
士兵打算下去查看。
張承忙道:“不可,先以聲探之。”如果暗室裏的壞人,士兵下去便有危險;如果暗室裏真有娘娘,士兵貿然下午,于禮不合。
士兵遂扯着嗓子問一聲:“有沒有人在下面?”
回應他的是一陣寂靜。
難道裏面沒人?
這不是長安希望看到的結過。她琢磨這,難不成是母妃一行人不确定說這些話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所以暫不應答?她沖到前面,亦大聲說:“母妃,端瑾姑姑,汪公公?你們可在裏頭?”
這時,翠兒弱弱的聲音傳來:“公主,奴婢們都陪着娘娘在下面。”
長安低頭,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翠兒,母妃是否安好?”
翠兒沿着階梯慢慢地爬上來。
她頭發淩亂,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外袍處還有燒過的痕跡。再接着,走是另兩位伺候母妃的宮女。然後是汪公公,然後是朱太醫和另外一位邵太醫……
兩位太醫?
長安還沒來得及驚訝,這後面出來的人更讓她吃驚了。
此人是大內侍衛陸子骞。
接着是兩位穿着便服的普通女子,長安知道她們,她們是廚娘。自從念禪寺姑子們都有嫌疑傷害宸妃娘娘和六皇子後,念禪寺的一應夥食便由新招來的廚娘負責。
她們倆平常都穿着廚娘的衣服,挽起頭發,一貫是垂頭低眉的樣子,看着十分老氣,而如今他們散着頭發,長安才發現,她們模樣也是年輕的。
長安舉得,這兩個人應該是衛珩的人。
最後,端瑾扶着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的靈妃娘娘上來。
長安看見母妃被折騰成這般模樣,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抱着她便哭了起來。
幾位大人紛紛回避,只有宮女們立在原地。
此刻,靈妃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但她一見到長安,還是高興地露出笑容,動作遲緩地摸着長安的頭。外面火勢起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出去尋找長安,身邊的端瑾汪公公如何也勸不住她。如果不是廚娘帶着太醫過來攔住,恐怕她就直接自己沖去側殿救人了。
當時的翠兒在長安的床上已經睡着了,直到聞到煙味,她才驚醒,可為時已晚,側殿已經燒着。這時一個侍衛沖進來救了她,将她放在地上的時候,對靈妃道:“娘娘,屬下已将公主救出。”
靈妃一看,這分明是宮女翠兒,根本不是長安。問題翠兒怎麽會穿着長安的衣服?紫穗和長安呢?
煙火嗆得她連連咳嗽。
侍衛無奈,只好再沖進去救人,結果就沒再出來。
廚娘和侍衛本想帶着娘娘盡快離開,然而念禪寺似乎被歹人包圍,為免被燒死,廚娘立即将春拂居娘娘所住的正殿裏有暗室的事告訴給的大家,于是一群人紛紛下了地下室。
這時,朱太醫已經叫人緊急去藥方煎藥,務必要在天亮前讓娘娘服下,否則腹中龍嗣不保。
長安情緒稍穩之後,問端瑾:“怎麽陸侍衛也在?”
陸子骞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還和母妃一同在地下室裏呆過一陣子,真是要了命了。難不成真要換個方式重複前世的悲劇?
長安絕對不允許這事發生。
萬幸,他們不是單獨在一起,事情還有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