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經過十多日休養,太醫院的諸位太醫總算歇了一口氣,靈妃娘娘的胎相暫且算是穩住了。
長安幾乎日日都守在翊熙宮裏,這翊熙宮裏裏外外的一切,她都關注着,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樣她都不厭其煩讓太醫核查,生怕什麽人再來害了母妃。
近半個月過去,靈妃的臉色亦是好轉許多。從前早晚之時她的臉色都是慘白的,也總是一臉倦容,唯有在午時方有些精神,如今卻是和孕前無差,也能坐起來和長安聊會天。
中午,長安自然留在了翊熙宮陪母妃一起用膳。
如今靈妃的所有吃食都由太醫親自把守,從禦膳房一路到翊熙宮,端菜的人都是長安和端瑾親自挑選出來的。除了每日要緊的三餐,平常的點心皆是翊熙宮的小廚房自己做。鐘翠會做飯,但是自從念禪寺之事過後,她變得有些怕火,被端瑾青蘿數落了好幾回方慢慢不再畏懼。
雖然鐘翠做的點心與小吃味道誘人,但是對于孕婦的吃食禁忌她并不清楚,所以每樣點心裏加了些什麽,都是有告訴太醫的。對于這些甜膩或酸辣的小吃食,太醫也不建議靈妃娘娘多食。
因為有了皇上先前的話,各宮妃子這段時間都不大敢來翊熙宮,連皇後也只是差禦膳房多做了幾碗血燕窩送來。只不過那血燕窩都被長安攔了下來。這是皇後娘娘明面兒上的血燕窩,按理不大會做過手腳,不過防人之心不可惡,長安終究是不信任她們的。
她這樣小心翼翼,連端瑾也覺得她太過謹慎。
長安對端瑾道:“母妃在念禪寺小住兩日,便遇上莫名其妙的賊人縱火搶掠念禪寺。端瑾,你說哪裏有那麽巧的事情?不是我太過仔細,而是越想越覺得後怕。身為女兒,為了母妃和皇弟的安危,我理應仔細些。”
雖然這是宮裏,想像宮外那幫放縱是有些難度的,可前世翊熙宮不也走過水?
總之,她就是要萬事謹慎。不覺得自己多費些心思有什麽勞累,就怕別人費盡心機意圖亂了如今的局面。
端瑾聽了她的一番話,也認同确實該萬事小心。
“可是公主,那畢竟是皇後娘娘賞的,若是讓娘娘知曉了,恐怕又要找公主你的事兒。”
長安道:“母後母儀天下,雍容大度,怎麽會同我這個小輩計較。”
青蘿道:“那為何不讓太醫也看看?若是無事,娘娘吃了,與身體亦無壞處。”
長安卻只是笑了笑,端瑾也沒解釋給青蘿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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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正聊着,翊熙宮外報皇上有賞。
劉公公知道娘娘身子不适,不方面下榻接旨,所以是由端瑾代為聽旨。
皇上賞了許多金銀錢幣,除此之外,還有十幾盆花草。
等劉公公宣完旨離開,長安沖青蘿使個眼色,青蘿立即會意地追了過去。
“劉公公,請留步。”青蘿道。
劉公公狐疑地停下,問:“青蘿姑娘,可是有事?”
青蘿笑道:“瞧公公說的。公公在于禦前伺候,最是盛寵之人,我沒事哪裏追攔公公的腳步。”她掏出身上的銀票,動作小心地塞入劉公公手中,“這是我們公主還給公公的,以多謝公公那日救急。”
劉公公低頭瞥了一眼,發現這至少是原先的兩倍,忙推辭道:“哎呀,不敢當,這麽多,雜家怎麽敢當!公主這是要折了雜家的壽啊,青蘿姑娘快快拿回去。”
青蘿自然不收:“公主給出去的東西,何曾還要回來過?公公且管拿下,莫要推辭。況且,這段時間為了照顧好靈妃娘娘,公主都不常去折春堂,回頭若是皇上生氣,公公替我家公主說兩句好聽話。公公伺候皇上多年,最是能讓皇上開心之人。”
劉公公見青蘿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回銀票,也就就不再推讓下去,理所應該地将錢塞入懷中,并對青蘿承諾說:“那是自然的。公主的事,便是雜家的事。”
青蘿又同劉公公寒暄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順便實打實地拍了劉公公的馬屁,最後才試探性地問:“那折春堂的先生們應該未去皇上那兒說公主的不是吧?畢竟前兩日的小考公主從頭到尾都未參加,聽說皇後很不高興。”
劉公公哎了一聲道:“皇上今日可忙得很,那折春堂的先生遞上來的折子都不是打緊的,皇上到現在還沒看吶。”
“皇上一忙,想必公公也未得清閑。”
“可不是嘛!”劉公公壓低嗓子,對青蘿道,“皇上最近可見了不少老臣,那衛國公都見了三回了,還有木府的人。這衛府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昨日竟然偷偷給皇上送了三位美女,如今正住在椒蘭殿裏。”
青蘿吃驚地看着劉公公。
劉公公繼續道:“不過于靈妃娘娘想必是沒什麽差別的。畢竟娘娘有了身體,若是誕下皇子,這位份興許也會變一變的。哎,雜家可不能跟你多說,還得回正陽宮向皇上複命。”
“公公慢走。”青蘿屈了屈膝,待劉公公轉過前面的彎兒徹底看不見人影的時候,急忙跑回翊熙宮。
青蘿回到翊熙宮的時候,長安正陪着靈妃說話。
“母妃,你說父皇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花?以前好像從未見過。”她低頭嗅着花香,“這花的香味倒是不濃烈,聞着心曠神怡。”
端瑾仔細端詳此花,道:“這花的模樣我倒是有些印象。以前繡衣坊裏有個閩南來的小宮女,繡衣坊一年一度的繡花比賽中,她便繡了一朵類似這樣的花,并因此摘得了那年的桂冠。好像此花叫什麽麝香石竹,說是每年開花的時候,她都會摘許多放在家中。”
“麝香?”長安有些不喜歡這個名字,“這香味和麝香也不像吧。”
“自然不像,不過是名字裏有個麝字,和公主認為的麝香毫無瓜葛的。”
“這花有香味,雖說我聞着好聞,且香味也不濃烈,可究竟會不會對母妃的身體不好?”長安疑惑地問。
靈妃道:“我聞着覺得十分舒服,想來不會有礙的。”畢竟是皇上賞賜的。
再說屋裏如今不燃香,放盆花也是好的。
“母妃,依長安看,還是放在外間吧。”長安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麽,“明日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讓太醫瞧瞧,若是沒問題,再放入內室。”
“瞧你這孩子,比我這當娘的還小心。”靈妃無奈笑了笑,也未繼續同長安辯論,由着她命人将花都搬至外間。
她盯着這一排花看,每一根花蕊都不放過,生怕自己漏過什麽。從頭到尾将每一盆花都審查了一遍,她才稍稍松口氣。看着這些鮮豔美麗的盆花,驀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也真的太多謹慎了。
父皇,父皇總不會還他自己的孩子的。
這花是父皇賞的,是劉公公直接命人送過來的,中間旁人許是做不得什麽手腳。剛想放下心來,轉念又一想劉公公此人也不可信。她不禁嘆了口氣,感覺母妃懷孕這段時間,她恐怕誰都不會相信的。
這時青蘿走到她身畔,把剛才從劉公公處得消息都告訴了長安。
“衛府送了三個美女?”長安皺起眉頭,“此事先不要跟旁人說,尤其不要讓母妃知曉。”
這半個月,長安覺得後宮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可怕,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連五日前太子哥哥的生辰都未能讓她打消這種不安。而且,這段時間,父皇除了當日來看完母妃,後來便再沒來過,實在不得不叫她多想。
太子的生辰,靈妃因為身體緣故,不便出席,當然賀禮翊熙宮都準備妥當了。和旁人精心準備的禮物相比,她手抄的那份佛經顯得異常小家子氣。不過在別人輕視她的時候,她知道父皇心裏會高興的。
這個時候,誰上趕着巴結太子誰便會讓皇上心裏不舒坦。
況且她抄的佛經寓意是極好的,且畢竟每一個字都是她自己抄寫的。
“願大周綿延萬代,天下太平,太子哥哥福澤綿厚。”她說完這句話,皇上便誇她得體懂事,還讓太子把那她手抄的佛經遞過來給他看看,看完更是大加贊賞。
其實剛才有的說得比她還好聽,但是那些人賀禮太重,皇上心裏介懷着呢。
這半月裏,也确實發生了許多事情。
太子的生辰便耗去了宮裏許多人的時間。
而念禪寺縱火案,到現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沒給出一個結論,怕是他們就算查出了也不敢給結論。長安不知道父皇心裏是如何打算的,但聽了青蘿說父皇召見了衛佘,聽說還召見了當日在場的衛骁和衛珩,想必也是關心的。
但是,父皇召見木府的人卻是為何?
也不知道衛珩那日到底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長安不再糾結這幾盆話,只叮囑小宮女好生照看。旁人送來的東西她敢毀了,可是父皇賞賜的,她到底還是不敢當天就給扔了。
長安進了內室,又陪着母妃下了一盤棋。
靈妃雖然現在能下床走動,但是胎相尚未完全穩固,太醫還是不大建議靈妃下床的。長安知道一直困在屋裏會多憋悶,所以只有母妃醒了,她便陪着母妃說笑玩耍。
靈妃道:“想起你小時候,也是一日離不開母妃。母妃每日去給皇後請安,回來時還沒踏入翊熙宮的宮門口,就聽到你的嚎叫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又被誰虐待了。帶你的幾個奶娘被你吓的,都不敢繼續留在宮裏。”
長安不相信自己小時候會是好哭之人:“母妃是不是在唬我呢?”
端瑾笑道:“公主,娘娘可沒騙你,我那時候都不敢抱你,一抱你你便撅起嘴,擺出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模樣。”
長安擡頭,剛好看見汪順回來,便抓住汪順問:“汪公公,你侍奉我母妃也有多年了。你倒是說說看,我小時候頑皮嗎?”
汪順看了看主子靈妃,又瞧了瞧端瑾,忙繃着臉說:“公主小時候活潑着呢,尤其那嗓子特別好,嚎一天都不會啞。奴婢們都琢磨着,公主這性子實該取個小名,叫鬧鬧。”
說完,他自己都繃不住了,噗嗤笑了起來。
“那索性叫我吵吵得了,還鬧鬧……”長安沒好氣地瞪着他們,用撒嬌的語氣對靈妃道:“母妃,你看看你宮裏的人!”
靈妃亦笑了起來。
看着娘娘笑了,端瑾和汪順都覺得心情舒暢。
長安哼了一聲,其實心裏并不生氣。
靈妃此刻放收了笑容,問汪順:“怎麽一下午都不見你人在?去禦膳房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汪順欠了欠身,回道:“回娘娘,可不就是發生了點事。奴婢領着翠兒去禦膳房領些做糕點的食材,結果翠兒想要的蜜餞全被同來的孜應殿的茹兒給要走。翠兒想着娘娘每日喝完藥都想吃兩枚蜜餞香糯糕,便想着要那茹兒留一些,結果被那茹兒一通好說。翠兒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被說得當即眼圈就紅了。奴婢一時多嘴,也就插了兩句話。結果那茹兒便是酸溜溜地說了些話。奴婢一時沒控制住,就和她多争論了幾句。”
“都是小事,沒有蜜餞糯米糕,吃點白水過過嘴也行。”靈妃道,“以後莫要和文陽公主身邊的人鬧矛盾。”
汪順點了點頭。
長安卻問:“那茹兒都說了些什麽樣酸溜溜的話?”
汪順不想說出來壞了娘娘的心情,便道:“不過是豔羨和嫉妒的一些話,倒也沒什麽。”
長安丢下手中的棋子,說:“母妃,不過是蜜餞,我去禦膳房要,看他們敢不敢不給。就算沒有了也得給我變出些來。”
“你看你這孩子。”靈妃想讓端瑾攔她,誰知道她丢了棋子就往外跑去,只得嘆氣道,“這脾氣一會一個樣兒。青蘿,快跟上去,攔着些公主。”
青蘿應了聲是後急忙追了出去。
靈妃嘆道:“紫穗失了蹤影,也不知道青蘿一個人近身伺候行不行。”
青蘿追上長安,氣喘籲籲地說:“公主,就算去禦膳房領食材,那也不用跑着這樣急啊!”
“還不是怕母妃攔我。”長安笑了笑,“椒蘭殿離禦膳房好像不遠。”
她倒是好奇,上輩子從未做過獻媚之事的衛府,怎麽突然送了美女入宮,還選在這個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