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牢房裏,侍衛們沖進來的時候,六皇子正抱着太子大哭,太子腳邊是一個碎裂的酒杯,而平樂公主則是貼着欄杆,躲在一旁,似乎是被吓壞了的樣子。

她看見侍衛進來,先是往後躲了躲,然後才說:“你們快、快去叫太醫!”她的聲音有些啞。

侍衛們看此情形,也都紛紛站住,不敢有所妄動。侍衛們得到的消息是說有人擅闖天牢意圖劫走太子,然而目前這個樣子,怎麽瞧也不像是劫獄的。

如今剛到寅時,禦前小太監不敢上前叫醒皇上,畢竟他不是劉公公,沒有伺候皇上多年的情分,但是事情非同小可,而且太子是在牢裏喪命的,牢房裏又發現六皇子和平樂公主,所以小太監還是冒着被砍頭的風險将此事禀告給了皇上。

宸妃娘娘和皇後在大內侍衛和太監宮女的陪同下同時來到了牢房裏。此時太醫已經下了定論,太子是中.毒而死,用銀針試探碎酒杯裏水滴,銀針變黑。而這壺酒,卻是六皇子帶來的。太子因身子緣故,并不能常飲酒,不過他私底下和六皇子喝過一回,還大贊酒醇香無比。

長安在一旁豎着耳朵聽,一面驚訝晏絨衣醫術的精湛,一面懷疑這太醫是不是庸碌無能之輩。

皇後看見太子嘴角的血跡,眼淚刷地就流了出來,“澤兒!”她憤怒地推開守在一旁的六皇子,厲聲問,“到底怎麽回事?就算太子犯了死罪,那也當由你們的父皇下令處罰太子,而不是你們兩個!”

“皇後娘娘,此間必然有誤會。鴻兒絕不會做出這等事的。”宸妃見皇後将六皇子推到一旁,趕緊走上前扶住六皇子,“鴻兒,你……”她壓低嗓子,“大半夜你不在寝殿裏休憩,跑這兒來幹什麽!”

六皇子道:“母妃,兒臣只是來和太子哥哥說說話。”

“是不是有人唆使你來的?”宸妃問。

六皇子搖頭。

宸妃着急了,按住他的肩膀:“鴻兒,此事不可逞能!”她拿眼睛瞟了瞟長安,希望六皇子能把事情賴在長安身上。

“母後,不是的。我同七妹真的只是想過來找太子哥哥說說話,卻沒想到太子殿下喝了兩杯酒之後情緒便失控了,差點掐死七妹,然後就昏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皇後聽了太醫的禀告,面色陰冷地看着宸妃和六皇子,道:“宸妃妹妹就這麽急着想除掉太子,然後讓你的親生兒子上位嗎?”

六皇子道:“母後,這壺酒,兒臣發誓,沒有下毒的。”

“沒有下毒,為何太醫驗出有毒?難不成你是覺得太醫冤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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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委實不知。”六皇子擦着眼淚,“太子哥哥離去,兒臣心裏很是難過。”他當然不敢說,是自己非要拉着長安偷闖天牢,想指着長安哄騙太子喝下摻入迷藥的酒水,然後從太子身邊偷走傳說中的密折的。他只是在酒裏下了一點點迷藥,絕對不是什麽鶴頂紅。六皇子還覺得很對不起長安,害得長安差點被活活掐死。

不過,六皇子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長安設計。

是長安讓他知道太子手裏有密折,密折離有對他母妃十分不好的內容。也是長安在那壺酒裏加了點鶴頂紅。

宸妃礙于皇後仍舊是皇後,暫且不能同她撕破臉對峙,只好一臉怨恨地瞪了一眼長安。

長安揉着脖子,心想,宸娘娘,你想讓六皇子置身事外,我就非要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縱然殺死太子父皇不一定會生氣,但父皇一定會覺得六皇子是個有野心之人。

不管那酒裏是加了蒙汗藥的酒還是加了別的什麽,太子都沒有沾過一滴。他和長安早就商定好了的,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裝裝樣子,讓人誤以為他飲了那杯毒.酒,順便打翻酒瓶子,摔碎酒杯。

太子真實吃的是失魂露。

不過剛才太子在地上痛苦的那一幕,還是讓她心驚膽戰,那時候太子發了狠,用力掐住了她的喉嚨,低聲道:“長安,記住你答應我的。”

或許那一刻,太子肯定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

也是,這世上哪裏能有如此神奇的假死之藥?

一切事情都按照長安所計劃好的進行。

皇上雖已下定決定要廢太子殺太子,不過他是知道太子的身體狀況的,本想讓太子在牢裏死去。因為太醫也說了,太子這身子骨,若是不持續吃藥,加上牢裏那陰冷的環境,頂多能多活一兩年。他想,太子如果是自己走了,也不算是他殺了太子。這樣九泉之下的四公主必然安心。

對于皇後一族,他已借此機會大大削弱了一番,且皇後終究是他的發妻,當夜太子逼宮,她也是一直苦苦哀求太子,不像是預先知道的,更不像是同謀,所以他不打算再責罰皇後,

畢竟皇後和自己一樣,痛失愛女的同時,也失去了最為重要的兒子。

不過在長安的攪和了,皇上開始覺得,賢惠的宸妃娘娘或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盡管六皇子不承認,但是事實擺在眼前。

皇上沒有因為此事責罰六皇子,不過明顯對六皇子也不如從前那樣親近。

就在此事該塵埃落定之時,獄卒整理牢房時候發現了太子的血書。所謂血書,是太子撕下囚衣一角,戳破手指頭,用自己的血寫在上面的。

原先的奏折,早在太子駕薨當夜,就被段翊攔截換成了另一份,然而這一份奏折也沒能到皇上手上。

然而太子也不笨,知道自己吃了所謂假死藥後,他就再也幫不上什麽忙,故而留了一手。

可惜,這獄卒早已是段翊的人。故而血書最後依然沒有衛府的字樣。

皇上看了血書後整整兩日沒有上朝。

宸妃素來是個手腕幹淨的人,她自知太子肯定沒有證據,否則不會用這個方法道出自己所做之事,如今她抵死不承認,在皇上面前哀痛不已,表現得極為冤枉。于是,最終宸妃只是被抹去協力後宮的能力,然後閉門思過半年。

長安不懂父皇為何看了血書還沒有對木府和衛府展開調查。

皇上自然有他的考慮。如今皇後一家和陸家都不能再威脅到他,可是他不得不重用衛佘,雖然知道衛佘忠心,然而畢竟他在軍中名望太高,所以他還是需要右相在朝以牽制衛佘。

當然,這些事情,長安只能自己去領悟。皇上心裏想什麽自然不可能會告訴她的。

太子畢竟有罪在身,看在皇後的份上,皇上下令讓太子火葬,且不準他入宗廟,更不許有任何葬禮活動。他的陵墓在皇陵外。

多虧了皇上這一命令。長安先前還擔心,如果按照太子的規格下葬的話,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機會把太子換出來。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三日後,假的太子屍首在山廟火葬。而太子本人,已經被送至雲峰山下的一戶大宅院裏。這宅院是近段時間,紫穗依着長安的吩咐購置下的。

長安和晏絨衣都在屋子裏等着太子醒過來。

晏絨衣給太子把脈,同時以針灸刺激太子的經脈。半個時辰後,她說:“應該沒事了,經脈已經恢複正常。”

長安聞言,伸手摸着太子哥哥的胳膊,果然摸到了正常的脈象,“看來這個要真的管用。”

晏絨衣撩着頭發,笑道:“我真是天才。”她吩咐紫穗,“給他喝點水,不一會他就該醒了。”

青蘿一直在守着時辰,再過半個小時,公主就必須要回宮,不然天就該亮了。

紫穗端着熱水,伺候太子飲下,不出幾分鐘,就聽到太子咳嗽的聲音。

長安溫言道:“太子哥哥,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太子睜開眼,眼珠子卻一動不動的。他摸索着,終于摸到了長安的手,“長安嗎?”

長安點頭。

晏絨衣本想回避,不過她發現太子好像有一點不對勁。她收起剛才那得意的笑容,伸出手,在太子眼前晃了晃,太子的眼睛動也不動,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眼前有東西在晃動。

長安也發現了異常,有些不确定地問:“太子哥哥,你……你能看見我嗎?”

太子搖頭道:“屋裏為何這麽黑,我一點光都看不到。”他擡手摸了摸眼睛,“也沒布遮着我的眼睛啊。”

長安不敢相信,讓紫穗把燭火端到太子旁邊,然而太子還是什麽都看不見的樣子,兩只眼睛沒有一點神采。

失魂露所用之藥皆非同一般,但凡哪位藥分量差一丁點,便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晏絨衣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可是,如今太子的雙眼卻好像是什麽都看不見。

她細細回想自己所用的藥物以及配藥的過程,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她靜靜想了好久,突然間“呀”了一聲,道:“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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