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長安冷靜之後面對的卻是青蘿的大驚失色。
整個頤心殿裏的人都要被青蘿叫醒了。最後自然是宮門們急急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但最終太醫并未號不什麽緣由來,只說她是內損未愈,需好生靜養,不可動怒雲雲。
送走了太醫後,青蘿仍然覺得不安心,問:“公主,要不要奴婢去請晏娘娘?”
如今,晏絨衣的高明醫術在宮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長安漱完口對青蘿道:“你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麽時辰。”
“可是您方才吐了那麽多血……奴婢擔心……”
長安道:“沒什麽可擔心的,去睡吧,等天亮了再說。”
“公主您先睡,奴婢在這兒伺候您。”青蘿道。
長安懶得和她争論,心裏也知道争論不出什麽結果來,遂躺下,閉目休養。然而才躺下沒多久,外面守夜的宮女便過來禀告,說是椒蘭殿的晏娘娘來了。
這深更半夜的,肯定是有人去告訴了晏絨衣。長安稍一動腦,便知道去請晏絨衣的只能是彎月。
晏絨衣來了後,開口便問她:“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吐了幾口血?”
長安細細回想着,“大概四次,我不太記得。當時胸口悶得難受,根本沒認真記。”
晏絨衣若有所思,擡手給長安搭脈,并說:“你胸口的處的淤血可算吐出來了。最近幾天晚上是不是常做噩夢?”
長安點頭。
“如果胸口淤血皆吐幹淨的話,以後便不會這樣。”晏絨衣扶着長安站起來,伸手在她背部的幾處穴位用力按着,“明日的藥先停一停,我會再給你開一副新藥。”
晏絨衣揉完後,長安覺得自己好像終于把壓在胸口的濁氣排了出來,整個人舒暢極了。她長舒一口氣,說:“你該早點告訴我,若我知道的話,剛才就不會被青蘿吓成那樣。”
“我是怕告訴你之後你每天都會想着自己胸口裏堵着血塊,影響你的恢複。”晏絨衣解釋着,“現如今,你要保持好心情,這樣身體才能恢複得快。”
“那天的藥草後來能用嗎?”長安心裏還挂念着失明的太子哥哥和八皇弟郭煜涵。
晏絨衣道:“你用命才來的幾株藥草,我豈有不取回之禮。”晏絨衣又讓長安躺平,按摩長安身上的幾處重要穴位。
晏絨衣按摩手法其實并不高超,不過她通曉人體各大穴位,也明白不同穴位的功效,所以很快長安就在她的按摩下沉沉入睡。
待長安徹底入睡後,晏絨衣再次給她把脈,把完脈她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離開頤心殿後,晏絨衣擔憂地想:“也不知道玉大哥那天身體是否有哪兒傷着了。哎,希望随行的軍醫能好生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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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衛珩才更回到邊關。
這一路上,他馬不停蹄,鮮少休息,明知道自己已經生了病卻還是快馬加鞭往邊關去;等到了後,便從馬上滾落下來,直接昏睡過去。他終究是把自己累垮了。
軍醫看完後,便說他這是因疲憊過度和天冷的緣故,染上寒疾了。
這麽一來,衛佘心裏便更加不痛快。他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氣,想等着衛珩回來好好收拾他,結果衛珩一回來便陷入昏睡中不醒。那臉色一看便知道是病了。
面對重病中一直沉睡的衛珩,衛佘手裏的馬鞭終究沒舍得落下。
衛珩這一病,便是一個月。
大營中的軍醫醫術有限,且邊關沒有那麽多珍惜藥材和食物養着,加上他這一傷是傷到了內裏,所以一直拖了一個多月才逐漸好轉。衛佘原本是嚴令對衛珩特殊照顧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職位安排。然而見衛珩許久不痊愈,最後他還是松了口,由着衛珩的人去請更好的大夫換更好的藥物和吃更合适的食物。
衛珩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怎麽生過病,最嚴重的便是他小時候落水,當時大家還都懷疑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這是第二次病得嚴重。
衛佘命人暗中查問,很快就知道衛珩這次偷偷潛回京中的目的。
一想到衛珩冒死回京竟然只是為了見平樂公主,衛佘的心裏就很不痛快。男子漢大丈夫,最不該拘泥于男女之情。何況,衛珩這一去因為平樂公主把自己身體拖垮了,他便愈發不喜歡那個平樂公主。
剛巧,衛珩身邊的這段時間,路家小姐來玩,衛佘便由着路家大小姐路展屏進進出出的照顧衛佘。比起男子,女兒家照顧病人還是更細心更适合的。
每天,路展屏都會親自替衛珩熬藥,有時候衛珩喝不下碗裏的藥,她便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
衛珩偶爾也會說胡話,嘴裏總是在念叨着什麽。路展屏一開始沒仔細聽,因為衛珩的聲音特別小。後來她發現衛珩但凡恢複一點神智,便會念叨相同的詞。她越聽越好奇,起身張望,見四下沒人,便偷偷跑到床邊,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伸到衛珩臉前,仔細地聽衛珩所念叨的究竟是什麽。
這一次,她聽清楚了。
衛珩重複地念着的是兩個字——“長安。”
她放下藥碗,陷入了沉思。回家後,她便問自己的父親:“爹,你知道長安是哪兒嗎?”
路老爺愣了愣,說:“展屏,你的意思是想知道長安郡在何處嗎?”路老爺表示不理解,女兒問這作甚。這仗再打也打不到長安郡去。
路展屏歪着頭,想了想問:“難道……這是誰的名字?”
路老爺告訴她:“當今的深受皇上寵愛的平樂公主的閨名便是長安。你以後可不能在人前随意說起這兩個字。”
和路老爺聊完天之後,路展屏那一整天都不太高興,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蔫蔫的,也像是病了一樣。
不過第二天,她便恢複過來,還是滿懷期待地去繼續照顧衛珩。
衛珩的狀态一日比一日好,當然叫喚長安的次數也一日比一日增多。
光就今日一天,他便叫了不下數十次。衛珩每呼喚一次長安,路展屏便在桌邊用匕首劃一道線。準備離開的時候,她低頭數了數桌邊的線數,心裏一酸,便落下眼淚來。
她抽抽鼻子,擦去眼淚,擡頭看着衛珩,自言自語道:“衛公子,你心裏記挂着別人,不知道你是否會明白,還有另外的人心裏一直記挂着你。”
這時,外面的天放晴了。
久違的陽光透過窗棂照進屋裏。
路展屏打開窗戶,深呼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臉,對衛珩道:“衛公子,你看,出來太陽了,你是不是該醒了?”
說完,她走到床邊,想扶着衛珩坐起來。她凝視着衛珩,那一刻心裏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蠱惑,竟鼓起勇氣低頭去親吻衛珩。她見過家裏的雀兒姐姐,她就是這麽對待她的情郎的。
路展屏貼着衛珩的嘴唇,臉都憋紅了,心就像那雪地上飛奔的野馬,怎麽拉都拉不住。她擡起手,摸着衛珩的臉,心道:“要是能嫁給你該有多好。”
衛珩這時只覺得有一只軟軟的小手在撫摸自己,似乎有另一雙唇帖子貼着自己的嘴唇。他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長安,遂睜開眼,捉住那只在自己臉上游走的小手。
路展屏沒想到衛珩會突然醒過來,吓得猛地往後退。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兩只眼睛呆呆地瞪着衛珩,“衛公子你……你醒了?我……我……”
衛珩倏地松開手,也是一臉尴尬地看着路展屏:“路姑娘,你怎麽在這兒?”
路展屏紅着臉,支支吾吾地解釋:“你病了一直不醒,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我就……我在家裏也沒什麽事,便來照顧你。”
衛珩別開臉,道:“有勞路姑娘了,路姑娘請回吧,以後不必過來照顧我。我已經好了。”
路展屏低下頭,站着不動。
衛珩有些不耐煩,問:“路姑娘還有什麽事?”
路展屏揉着眼睛,略帶哭腔地說:“衛公子,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方才是我不好,我看着你,看着看着便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我不是故意要非禮你的。”她終究是覺得心裏難受,還是沒忍住露出了哭腔,“衛公子,你現在是不是非常厭惡我了?”
衛珩擡手揉着眉心,道:“路姑娘別想太多,沒有的事。我和你,只是不太合适。将來你會遇到真心待你的男子。”
路展屏擡起頭直視衛珩:“可是,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路姑娘……”
“我知道衛公子你心裏也有別人,可是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我也從沒想過要做你的正妻。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願意做你的妾,做你的通房,甚至做你的丫鬟。只要以後你能讓我呆在你身邊。”路展屏想方正自己剛才已經把女兒家的矜持和顏面統統丢盡了,索性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我、我真的可以什麽都不求。”
她只想告訴衛珩,她要的很少很少,真的很少,只是想呆在他身邊而已。
衛珩偷偷回京這段時間,她找不到他,整個人都像是丢了魂。那時候,她便決定,等在遇到衛珩,一定要想法子留在他身邊。
衛珩完全沒料到路展屏會這麽說。
他意識到,眼前的路展屏就是路展屏,絕對每一定點像當年的長安。長安縱然也愛纏着自己,但她決計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只會裝出一臉的不在乎,然後故意惹自己罷了。
“路姑娘,我……”衛珩苦笑,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勸醒眼前這位路展屏。
“衛公子,你是不是害怕平樂公主不同意?”路展屏見衛珩不回答,便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裏的人是平樂公主。像我這樣身份的人,也肯定比不上公主的。若是你怕公主不高興,我可以只裝成是你的丫鬟,将來我絕對不會讓公主察覺出來。”
衛珩長嘆,說:“路姑娘,不是別人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原因。一則,我對你,并無男女之情;二則,我并沒有任何要丫鬟通房侍妾之類的打算。所以,路姑娘……”
路展屏聽此,捂着臉,哭着跑出去。
剛好撞上了從練兵廠回來的衛佘。
路展屏也不擡頭,只是哭着沖衛佘彎了彎腰:“衛将軍,對不起,我太魯莽了。”
衛佘一臉不解:“路姑娘,你怎麽哭了?”
不過他一進屋,見衛珩終于醒來,心裏也就明白個大概了。
“混賬東西,你終于醒了?”衛佘罵道,“你倒是還有臉回來!”
衛珩知道難免要受一通打罵,索性不去回答。
衛佘問他:“剛才路姑娘怎麽回事?人每天在你床前小心伺候你,對你的心誰都能看得出,我這個長輩的看了都心疼她。你說你怎麽回事,不珍惜也罷,為何還要欺負她?”
“衛将軍,我沒欺負她。”衛珩覺得自己冤枉,明明是路展屏趁他昏迷中欺負他,怎麽能反過來。
衛佘道:“臭小子,你還狡辯!你沒欺負人家,人家怎麽哭着跑了。”
衛珩小聲呢喃:“這我怎麽知道。”
他是絕度不會一時心軟,拿好聽話哄騙路展屏的。
說清楚說明白,也好讓路展屏徹底死心。
後面一連好幾天,路展屏都沒出現,衛珩心想,她應該是想明白了,不會再來糾纏自己了。然而,最後,事情的發展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身體徹底痊愈那天,軍中的将士都開始祝賀他起來。
衛珩一臉茫然,自己病好了是好事,可為什麽祝賀他雙喜臨門呢?
他随即叫來自己的親兵,讓他們去查查怎麽回事。
這親兵一聽是這點小事,邊說:“四爺,不會吧,這事您自己不知道?”
衛珩目光輕輕地掃了他一眼。
那親兵趕忙回答道:“是這樣的,您和路家大小姐路展屏定親了,聽說衛老将軍親自去路府提的親!衛老将軍說了,等這一仗打完,就讓你和路姑娘完婚。”
衛珩大為震驚:“什麽?這是哪天發生的事!”
親兵道:“就前幾天。”
“我去找将軍說。”衛珩黑着臉,心裏怒火直往外冒。
親兵道:“四爺,你難道不喜歡這門親事?不喜歡你幹嘛非禮人?”
衛珩停下來,扭頭問親兵:“非禮?”
親兵被衛珩的模樣吓了一跳,但話到這裏,他也不敢不說:“這只是我聽說的……我聽說了四爺,你可千萬別怨我亂說。”
“廢話少說。”
“我聽他們說,路大小姐的清白已經給了你……”
衛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