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郭煜鴻補充道:“我昨日偶然見到父皇讓丞相拟寫的表彰書,路家似乎捐助了不少銀錢給衛家軍,解了當時的糧草問題。如今又是衛國公親自請求,想必父皇不會拒絕,畢竟是成人之美的好事。我也聽人說,衛珩在軍中生病之時,是路小姐在眼前悉心照顧。”
長安輕嘆一聲,說道:“果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我都想看看那路小姐長什麽樣。”她的目光在郭華稹眼前稍作停留,“估計模樣不會差的。”
郭華稹咬着牙,手緊緊攥着椅邊。
不知道是氣惱得太厲害,還是累了的緣故,她的眼睛竟有些泛紅。
“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好好休息。”
原本懷疑郭華稹是裝病的郭煜鴻此刻倒有些糊塗了,他覺得或許五姐也沒有裝病。他連連點頭道:“五姐你是該好好休息,你現在臉色瞧着很不好。要不要……喊太醫過來瞧瞧?”
郭華稹讓宮女扶着,站起來露出一個苦笑:“不必,太醫一早已經來過,我只是尚需要靜養。”
“那我們先回去,明日再來看你。”郭煜鴻說着便起身要走。
長安此番來探望郭華稹可不僅僅是為了證實內心的猜測,她來找郭華稹是有別的事情的,如今事情還沒說,怎麽能走?
但若不走的話,又顯得太刻意了。
于是只好跟着郭煜鴻一起準備離開。
離開前,她露出一臉關切的模樣,上前握住郭華稹的手,聲音溫柔地說:“五姐姐,你病了這段時間,我們大家都非常擔心你,若非你一直閉門不見,我們早就來孜應殿探望你了。你要早些好起來,到時候讓父皇一起帶我們去避暑山莊。”
郭華稹連笑都笑不出來,只是淡淡地說:“我沒事,七妹不必擔心。”
長安回到翊熙宮看了一會八皇子,青蘿便過來禀告長安:“公主,孜應殿的宮女來了,給奴婢送來了這個,說是提前送給八皇子的周歲賀禮。”
長安把八皇子交給奶娘,看見青蘿手裏攥着一枚墨玉。長安看着青蘿手裏的墨玉,心裏并沒有如先前所料那般開心,反而有些惆悵。
“唉,也是個陷進去了會犯傻的。”長安收回目光,“收着吧,不用告訴母妃。”
“是。”
長安又道:“未時三刻,讓圓月彎月兩個人陪我去禦花園。”
青蘿有些不放心地問:“不需要奴婢跟上嗎?”畢竟圓月彎月兩個人看起來都像個異類,似乎不太會伺候人。
“你留在頤心殿,今日景王朝會結束後會去正寧宮給母後請安,我想他離開正寧宮的後,應該有些許空閑時光來頤心殿看看,到時候你記着他說的話。”吩咐完,長安聽到八皇子又在咿咿呀呀說着話,于是過去看。
午膳過後,她在床上小憩了一會。醒後又用了些瓜果,直到時間差不多才起身去禦花園。
這個時辰,禦花園比較熱,又都是午憩時分,所以人不太多。
不過長安知道,禦花園湖心池中的落蕊亭裏比較涼快。
落蕊亭在湖心池中間。
此時的湖心池裏荷葉碧綠,湖心亭兩旁的廊橋裏長滿了綠藤,綠藤上的粉白色花朵香氣沁人。
四周臨水,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這兒,是談事情的好地方。
她先前離開的時候,手裏攥了個紙條,去握郭華稹的手時,剛好把紙條塞進她手中。紙條上寫了一句話:“未時三刻落蕊亭。”
兩個人都讓宮女站在廊橋裏。
郭華稹略施粉黛,臉色比之前見到的時候略微好些,但是眼圈裏的紅絲仍然清晰可見。
郭長安想,五姐姐郭華稹大約是哭過了。
也是,她千裏迢迢跑過去,原以為定會除了那個隐患,結果反倒促成了衛珩和路展屏,心裏一定是又惱又恨,除了這些,怕更多是傷心吧。
站在她的角度,她一定會不明白,為什麽她一個公主卻争不過一個商賈之女。
到底還是郭華稹心裏着急,想必她剛才也讓人去查問了,所以此刻才顯得慌亂。
“七妹……”郭華稹深吸一口氣,“東西我已經讓宮女給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坦誠一些?”
“當然。”長安道,“不過還需要你的配合。”
“我……”郭華稹再次深呼吸,“我自然配合,不然又合并跑到這兒來跟你說。只是我……不太相信你。”
郭長安眺望遠處的正寧宮,說:“我們之間确實是有些誤會,你還曾想殺死我。難道你覺得我就會完全相信你?”
“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郭華稹道。
長安莞爾一笑,側頭看着郭華稹:“可畢竟我們是姐妹,那個路展屏是哪兒冒出來的?和你相比她算什麽?相較之下,我自然更願意幫你。”微微一頓,她補充一句,“更何況,幫你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郭華稹還是不相信:“但是你為什麽肯幫我?你和衛珩不也是……我不相信你真的不喜歡他。況且,我自己也知道,你比我好看多了,若你同我争,衛珩肯定選你。他本來就……”郭華稹咬着唇,低下頭,沒把喜歡你這三個說出口。
她已經快不明白這三個字的真正含義。
在郭華稹眼裏,沒有人能比得上衛珩,沒人能比郭長安更讓她妒忌。就算是十個路展屏,她也不怕,可是眼前的郭長安,她确實動不得的,不光如此,她為了接近衛珩,不得不同郭長安妥協。
“這個問題,五姐你很早之前便問過我了。”郭長安認真地看着郭華稹,“我再次告訴你,我和衛珩不可能,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所以,我們本來不該成為敵人的。”
郭華稹啞然無語地瞪着郭長安,好半天才呢喃了兩個字:“是嗎?”
郭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郭華稹,語調一轉,說:“當然,幫你也不光光因為你是我的五姐。”
郭華稹立即換上警惕的表情:“所以你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
“連家暗衛的名單。”郭長安言簡意赅地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郭華稹猛地站起來,責問長安:“郭長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長安站起來,“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對我來說,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父皇下旨讓你和衛珩定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是想殺了他們嗎?”郭華稹瞪着長安,“還是想除掉連家?我不會答應的。”
“連家暗衛在暗處,遍布大周各地,就算你真的能給我名單,那麽一大串的人,我怎麽可能殺得了。”郭長安露出一絲譏笑,“我頂多是殺了上幾次你派來想取我性命的廢物。”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你不答應,那就等着衛珩帶着他的衛夫人衣錦還鄉吧。”
“我……”郭華稹用力咬唇,顯然是陷入了為難的境地。
“你看,我就這麽一說,你的臉色就難堪成這樣。真到那個時候,我得和連娘娘說一聲,讓她看好你,可別人你再惹出亂子。”
郭華稹尴尬地別過頭。
郭長安斜乜着:“這樁交易,你只說你應不應吧。”
“那你要連家暗衛做什麽?”郭華稹依然費解不已,“他們只聽命于父皇和連府,你就算得到名單又能如何。”
“那就是我的事。”長安眨了眨眼,“再說了,你将來若是嫁入衛府,那連家暗衛或許就是你的敵人。還是說你喜歡你的夫君時常被人暗中監視加彈劾?”
“他們不會的。”
“哦,是嗎?那得要暗衛更忠心父皇還是連家了。”長安輕挑雙眉,“我現在只有一炷香時間等你考慮。”
落蕊亭裏忽然安靜下來。
安靜得有些詭異。
初夏微弱的風刮過廊橋上綠藤花蕊的輕微聲響都能聽到。
“好,我會想辦法給你名單。”郭華稹握緊拳頭,“但是,只有父皇下旨後我才會給你。”
“沒問題。”郭長安笑着起身,“五姐長途跋涉一定辛苦極了,早些回宮歇息,等着我的好消息。”
走到廊橋上,長安扭頭問彎月:“都聽到了?”
彎月垂眸道:“回公主,聽到了。連家暗衛隸屬京查司,掌管的人是人稱冷面公子的連蓄,連蓄在朝廷中沒有官職,卻是皇上的心腹,連家在朝為官的人也都畏懼他。”
“你倒挺清楚的這些的。誰告訴你的?”見彎月尴尬不語,長安兀自笑道,“是衛珩吧。”
“回公主,是的,衛公子教會我們許多。”
長安嘆了一口氣:“你看你們倆,一提到衛珩就畢恭畢敬的樣兒,叫我怎麽能完全信任你們呢?”
“我們對公主同樣忠心耿耿。”彎月道。
“得了,少給我來這一套。”長安嫌棄地哼了聲,“如果衛珩讓你殺我,而我要你殺了衛珩,恐怕你的刀口一定對着我。”
彎月蹙額:“衛公子不會殺公主的。公主也不要殺衛珩,這樣大家都好。”
“我也希望自己能放下一切,但是母妃和涵兒怎麽辦呢?”長安無奈地撇了撇嘴,慢悠悠地朝頤心殿走去。
直到她離開,郭華稹都還坐在落蕊亭裏。
執念太深,不是什麽好事,會為了達到目的起利用別人,同樣,也會被別人所利用。
感嘆之餘,她低頭細細回想一番自己重生後所經歷的一切,心裏充滿了。她一直在算計,連人的感情都不放過。
“我也是這樣的人。”她低低呢喃着,“我居然也成了這樣的人。”
長安站在宮牆旁,看着這青磚紅瓦,一時間心緒煩亂。
高高一堵牆,圍住的何止是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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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心殿裏,長安面色平靜地坐在鏡子前。她摸着自己的頭發,烏發黑如墨,連發梢也是如此。
青蘿也看着鏡子裏的長安,說:“公主長得可真好看,饒是仙女也比不上的。”
長安道:“好不好看只是相對的,再好看的人,男人看久了也會膩,總想換換口味。”
“我想衛公子不會的。”青蘿想了想,歪着頭說道。
長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也被紫穗傳染了?早知道就不讓你們倆私下見面,也不知道背地裏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青蘿吓得吐了吐舌:“這只是奴婢自己感覺。”
“衛珩的年紀也是該成親了。”長安道,“可惜了,剛才忘記問五姐姐路大小姐到底長什麽樣。”
青蘿眨着眼睛說道:“公主,我覺得衛公子一定是被衛将軍威脅的,他一定是身不由己。換我是路小姐,我也會纏着這樣出色的人不放。”
“有什麽關系,本公主又不會在乎。”長安看着鏡子中自己的眼睛,“不光如此,我還給他多找了位夫人。”
“公主……”青蘿撇嘴,“奴婢和紫穗姐姐一樣不明白,為何你總是那麽排斥衛公子。”
“誰說我排斥他的?”長安不假思索道,“我恨他。”
“為什麽?”青蘿愈發不解,“公主您是什麽時候和衛公子結仇的?”
“說不清,大概是上輩子。”長安思忖片刻,覺得心裏好像也不是真的厭惡和忌恨衛珩。那種複雜的感情她自己也說不清。
前世的牽絆,這一世難不成還斬不斷了?
青蘿一臉公主你別逗我的表情,“我就不信聽說衛公子要成親您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再啰嗦,本公主便把你送給衛珩。”長安有些懊惱地瞪着青蘿,“一個兩個,胳膊肘全完外拐,想氣死本公主嗎?”
“好好好,都是奴婢錯了,公主您可千萬別生氣,您身子還沒養好吶!”
等梳洗完畢,青蘿才想起來禀告長安:“公主,景王沒來,不過景王身邊的近侍帶了一句話過來。”
長安略一思索,便猜出景王當時肯定是有事不方便來頤心殿,或者是沒找到合适的借口。
“他說了什麽?”長安問。
青蘿道:“他那那句話就兩個字——‘妥了’。”
“那我就放心了。”長安長舒一口氣,“還有多久是本公主的及笄日?”
青蘿在心裏默默算了算,“公主,還有一年半多吶。公主是打算現在就開始籌備?”
“那倒不是,本公主打算及笄後就成親。”長安微微一笑,眼底韻味深長。
青蘿差點咬到舌頭:“公主,您剛才說的給衛公子又找了位夫人,不會就是指您自己吧?”
長安“呸”了一聲,道:“我看着像是那種容得下二女共侍一夫的人嗎?”
青蘿搖了搖頭,仗着長安疼惜她們,大着膽子又問:“那奴婢敢問公主,将來的驸馬爺是誰?”
“這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長安但笑不語。
然而世事難料。
在大家都以為圖番國已是囊中之物的時候,圖番國勾結高隸國,致使大周和高隸國接壤之地戰事頻起,邊關守将連連失利,武州等地相繼被高隸國屠城,而守将無能棄城而逃,更使百姓陷入水火之中,民怨四起。
皇上大為震怒,從避暑行宮回到京中,途中便連下三道折子,将那怯弱無能的守将全族按叛國罪處置。而武州等地已然失守,此時朝中竟無能将。皇上本來不想過分提拔衛家,可眼下,他也不放心別人去。
衛佘卻在這時病了,是真的病了。邊關的軍醫都說,衛将軍這段時間不宜奔涉武州退敵,否則會有生命危險。皇上這個時候總不能親自派太醫過去,等太醫趕到,那高隸國會更加猖獗,屆時還不知道又生多少民怨。
皇上想來想去,只想到了衛珩。
之前給圖番國造成重擊的便是衛珩帶領的那小支軍隊。
于是,皇上想起來,自己還壓着衛佘給衛珩的請婚折子。這是來龍去脈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都是文陽公主太過沖動,害得那女子命不久矣。
若是平時,皇上壓根不在乎什麽路家的想法,但眼下情況特殊,他不能随心所欲。心煩之餘,他去了翊熙宮,見了許久未見的靈妃娘娘。
靈妃根本不惱火皇上有多久沒來,如今她心裏想的,便是自己和一雙兒女平安,至于別的什麽恩寵,她全然不在乎。皇上也早就不是她心裏原來的那個皇上。
當然,她不能讓皇上覺得自己毫不在乎他,否則長安和涵兒的日子便不會好過。
靈妃依舊一如往昔般溫柔體貼。
溫存過後,她伏在皇上胸口,柔聲問道:“臣妾瞧皇上愁眉苦臉,似有不開心的事。皇上您為天下人分憂,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皇上擡手繞着她的烏發,道:“此事也着實為難。說于你聽也無妨。還是那衛珩的事。”
“皇上說的是衛将軍的孫兒衛珩?”靈妃道,“那孩子臣妾也見過,确實是個出類拔萃的。”
皇上道:“朕原想把文陽許給他。”其實本來皇上想說把文陽或者長安許給他,不過一早他也試探過長安,知道長安對那衛珩似乎沒什麽興趣,反倒總愛在他跟前問起杜知敏的事,而且還暗示自己她的五姐姐和衛珩極為相配;反觀文陽,一聽到衛珩的事便異常緊張。
而且文陽公主罔顧一切跑去邊關也讓他這個做父皇的明白了女兒的心意,所以他心裏已經把人選定為了文陽。
靈妃說:“親上加親,這是好事。于他們衛府,也是一份莫大的恩寵。文陽公主比那衛珩小不了幾歲,年齡上頗為般配。”靈妃心想,幸好皇上沒提到長安。她如今已不覺得那衛珩是什麽良人。她可不希望長安将來嫁的人和皇上一樣,妻妾成群。
皇上并不知靈妃心裏的想法,還嘆氣惋惜道:“偏偏這中間冒出了一個路小姐,衛佘這個老東西,欠了路家的人情,偏要拿他孫兒的婚事作賠償。說來說去,此時也都怪文陽太沖動。”
靈妃裝作不知情,瞪大眼睛聽皇上訴苦。
皇上道:“如今吃了敗仗,武州等地必須要派兵過去。可朕選了半天,最合适的人選竟然還是那個衛珩。朕還想冷落他們衛府一段時間,讓他們好好反省,如今倒好了,得換成朕去讨好他們。”
靈妃聽後,伸手揉着皇上的胸口,寬慰道:“現在皇上需要用他們,亦是他們的福氣,臣妾想他們不會不懂事理。”
“愛妃言之有理。”皇上看着對政治毫不明白的靈妃,微微一笑。
對他來說,若不能完全把臣子們掌控于鼓掌之間,就只能在需要他們的時候多給些好處。他會瞅準時機再把衛府的恩寵慢慢收回。這些事,他自然不會同靈妃說的。
作為一個帝王,他心裏不悅的不過是事情沒有完全按照他希望的那樣發展罷了。
他自然不樂意自己的女兒輸給一個商賈之女了。
好在那個路小姐的毒已經無藥可解,皇上想着就先賜個衛珩算了,左右不過是等兩年再收拾衛府。
和靈妃聊了幾句後,他的心情便逐漸恢複過來。
第二天,皇上便下旨應了衛國公的請求。
雖然路展屏和衛珩尚未舉行成親儀式,然而衛府的族譜上已經有了她的名字。
郭華稹得知這個消息後,又是哭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
長安只能安慰她:“事發突然,父皇當然得以國事為重,等鏟平了圖番國和高隸國,父皇自然會替五姐姐着想的。到時候,只怕五姐姐會嫌棄衛珩。”
郭華稹堅定地說道:“不可能的,我只是心裏難過罷了。路展屏算什麽東西,出生樣貌處處比不上我,我怎麽能甘心!”
“五姐姐你急什麽,不是還有我在幫你。況且那路展屏身子不好,怕是不一定能熬到戰事結束,到時候就算她在衛家的族譜上又如何,不過是個挂了名的,曾經的未過門的衛少夫人而已。”長安不緊不慢地說着。
“要是他們馬上便成親呢?”
郭長安擡頭看了一眼郭華稹,道:“就算路家禮數不全,國公府當有的禮數是不能缺少的,否則她路展屏以後就算或者,又怎麽好意思在妯娌見擡起頭?”
郭華稹狠狠地咬着牙:“當時,我就該殺了她。”
郭長安想嘲笑郭華稹,最終還是忍住了。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說:“那何必呢,沒有路展屏,還有李展屏,趙展屏,王展屏……我看一切還是等衛珩回京再說吧。反正頂多也就是一年的功夫。”
郭華稹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好這麽且等着看。
然而,這一仗一打便是三年。
路展屏也茍延殘喘了三年,聽說是日日以高參吊着,家裏的湯藥也從未斷過。
長安有時候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衛珩有意将戰時拉長。可是前線傳來的戰事相關的消息,又讓她覺得衛珩不該冒這樣的險,或許都是大家開始的時候太輕敵了,沒把聯手後的圖番國高隸國放在眼裏。
三年過得仿佛只是一個眨眼間的功夫。
郭長安原本打算及笄時做的時候,也一直拖到今日。
這一年,長安十七歲,她徹底長大了,和前世一樣,模樣惹眼得連皇上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如果她長得醜一些,恐怕早就嫁人了。皇上每回見了靈妃,總是要為長安的婚事犯愁。這大周上下,看來看去,皇上就沒發現一個合适的人選。
郭華稹因為心裏只有衛珩,所以皇上也不好給她指婚,只能由着她的性子一直拖着。可把連貴妃急壞了。
而長安,終于等到了杜知敏回京述職。
這時的杜知敏,已不是三年前的杜知敏。他手裏,有長安給他的連府暗衛名單。
皇上和連府,甚至郭華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如今的京查司早已是景王的囊中物。而連蓄也在這場悄無聲息的博弈中下落不明。
長安知道,這些人只能暗中用,和衛府所擁有的一切相比,還是不堪一擊的。
當天,借着晏絨衣的皇上咳嗽不斷的消息,她親手熬了消咳粥,去正陽宮給父皇請安。
才三年時間而已,長安覺得父皇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
前世的這個時候,父皇分明健壯得很。
皇上看着長安,說:“噢,是長安啊。什麽事?”
長安将食盒遞上,說:“我聽晏娘娘說父皇咳嗽得厲害,便擅自做主給父皇熬了粥,可化痰去咳,父皇嘗嘗。”
顧公公急忙上前接過食盒,替長安盛出一碗粥。他端着粥在皇上身邊道:“皇上,您嘗嘗看。奴婢聞着都想吃了。”
皇上嗅了嗅,放下筆嘗了一小口,點頭道:“果然聞着香,吃着也不錯,那朕就好好嘗嘗長安的手藝。”
長安道:“父皇您也要多休息,縱然是小小的咳疾,也不能坐視不理。您若是有半點不是他,母後和母妃都會傷心許久的。”
皇上喝着粥,抽空擡頭看着長安,笑道:“人大了,嘴和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麽能說會道。幾個女兒中,朕最疼愛的就是你。”
三年前,宮裏好幾位妃嫔有孕,最後卻只活下來一位小公主。後來那妃子為了争寵,拿九公主作為籌碼,最後害得九公主發燒了好幾日,皇上十分生氣,便将九公主交給皇後撫養。
時間一長,那位妃子也如同被打入冷宮,再也無人說起。
後來也奇怪,宮裏不停又妃嫔懷孕,但就算生下來了,也都活不過一歲。
有人說是戰事未停,宮裏風水不好的緣故。
連晏絨衣也看不出那些小孩子們到底是不是被下了毒。
喝完粥後,皇上問長安:“莫不是有什麽事要跟父皇說?”
長安露出羞赧之色,道:“回父皇,聽說杜解元回京述職了?”
皇上白了她一眼,“什麽杜解元,現在是杜侍郎。他在川蜀立了大功,和衛骁一起把川蜀匪患斬草除根。朕得賞他!”
“父皇,您要賞他什麽?”長安擡頭看着皇上,“父皇你一定要多賞一些,他可是救過女兒的命。那一年和晏娘娘去山上草藥,若非遇到他出手相救,長安今日可能就不能站在父皇面前,孝敬父皇了。”
皇上挑眉:“果真女大不中留,你怎麽比朕還心急呢?”
長安害羞地低下頭,沒說話。
皇上道:“朕心裏有數的,你別着急。”
“長安拜謝父皇隆恩!”長安欣喜地跪下行禮。
皇上忙叫她起來,并問道:“真也有一段日子沒去翊熙宮了,最近你母妃和涵兒怎麽樣了?”
長安道:“他們都好。長安每日都去看的。”
皇上微微點頭:“你去告訴你母妃一聲,朕今晚去她那兒用膳。”
“是,長安告退。”
瞧着長安離開,皇上若有所思地對顧公公嘆道:“女大不中留啊。”
而在正陽宮外的長安則是在反思,自己方才演得到底自然不自然,畢竟不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又是見見多了人的父皇跟前,心裏多少有些忐忑。
随後,她問了顧公公,才知道父皇對她的反應毫無懷疑。
果不其然,在皇上召見杜知敏的三天後,皇上的賜婚诏書便下來了。
與此同時,邊關傳來三年來最大的一次捷報。
衛珩領數十位精兵,潛入敵國都城,裏應外合,終于在今日黃昏前破了高隸國都城,活捉了高隸國國王,而圖番國的大汗也在這張戰役中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