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黎準備的面粉蛋液,只夠做四份蛋餅,除了剛才被人獸瓜分掉的那份,還剩下三份,正好一人一份。

托馬斯風卷殘雲地吞下自己的那份,然後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轉到了嚴森那邊。見他盤子裏還剩下一半,眼睛裏立即散發出綠光,他一邊伸手去摸他的盤子,一邊叫道,

“哥,你是不是不愛吃啊?不吃就別浪費,我幫你吃。”

嚴森一個眼刀扔過去,拿起叉子飛快地朝着他伸過來的手紮了下,趁他縮手之際,默不作聲地解決了剩下的半份。

托馬斯嗷的叫了聲,抱着被紮疼的手,對着秦黎抱怨道,“就不能多做幾份嗎?都不夠塞牙縫的。”

秦黎一臉無奈,“沒有雞蛋了。”

托馬斯還沒說話,就見嚴森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看了兩人一眼,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個字,“等。”

然後他轉身走了出去。

秦黎和托馬斯面面相觑,一時摸不到方向。

過了十來分鐘,嚴森回來了。他一言不發的走到秦黎面前,将手裏拿着紙盒子放在她面前,道,“夠嗎?”

什麽夠嗎?秦黎打開紙盒一看,裏面放了一打雞蛋,至少有十二個。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家夥去雞籠摸雞蛋去了啊。

秦黎,“夠做十二個。”

嚴森嚴肅地道,“那就請你再做十二個。”

秦黎一愣,“哦。好的。”

花了半個小時,秦黎又攤了十二張大餅,嚴森托馬斯各四張,她兩張,薛定谔一張,還剩下一張,實在吃不下了。

酒足飯飽,托馬斯砸吧着嘴,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意猶未盡地道,“真好吃,簡直太好吃了。”

秦黎覺得這人也太誇張了,不就是蛋餅,至于麽?于是就用平穩的語氣陳述一個事實,“這在中國只是很普通的早飯而已,十塊錢就能買到,而且沒什麽技術含量。”

托馬斯頓時大受打擊,大驚小怪地叫道,“不是吧。”

秦黎略帶自豪地道,“舌尖上的中國,沒聽說過嗎?”

托馬斯問,“什麽意思?”

秦黎,“意思就是民以食為天,我們全民是吃貨。”

托馬斯,“不對呀,我也去過中餐館,味道也就那樣啊。”

秦黎,“那是适應德國人吃的,已經變了樣,不是原汁原味的中餐,好吃度至少下降一半。”

托馬斯問,“原汁原味的中餐是什麽樣的?你會弄嗎?”

秦黎本還想謙虛下,但想到這兩人制造出來的黑暗料理給她心理造成的傷害,當即覺得沒必要謙虛了。她點了點頭,道,“我會。”

托馬斯又問,“好吃嗎?”

秦黎再次點頭,用更加肯定的語氣道,“好吃。”

托馬斯,“你什麽時候做給我們吃。”

秦黎,“随時。”

托馬斯迫不及待地搓手,“那今晚行嗎?”

秦黎,“需要調料。”

“這簡單,我們下午去一趟超市。”

秦黎搖頭,“我要的調料只有亞超有。”

托馬斯問,“貝希特斯加登有亞超嗎?”

秦黎,“沒有。”

托馬斯,“哪裏有?”

秦黎道,“大城市。”

托馬斯,“慕尼黑?”

秦黎還沒來得及點頭,嚴森就在那裏冷冷淡淡地掃了兩人的興,“太遠了。”

托馬斯頓時蔫了,“一百七十公裏确實遠了點哈。”

嚴森點頭。

托馬斯,“那晚上吃什麽?”

嚴森,“意大利面。”

秦黎和托馬斯同時臉一黑,托馬斯拿起最後一張蛋餅往嘴裏塞,口齒不清地道,“那我現在撐飽,晚上就不吃了。”

秦黎突然靈光一閃,道,“我朋友下午要從慕尼黑過來,我讓她帶點調料過來。”

說着,她打了個電話給曲丹妮。

“你出門了嗎?”

曲丹妮,“還沒有。”

秦黎,“正好給我帶點調料。”

曲丹妮,“什麽調料?”

秦黎,“生抽老抽麻油料酒豆瓣醬……反正家裏用的,你都給我帶過來。”

曲丹妮叫道,“你這是要幹嘛?搬家啊!”

秦黎長話短說,“你要是不想吃黑暗料理,就帶過來。”

挂斷電話後,秦黎發現兩人都在看自己,便道,“調料問題解決了。但我還需要大米。”

托馬斯,“這個簡單,超市裏有賣。”

托馬斯又問,“你朋友來做什麽?去國王湖玩嗎?”

秦黎搖頭,“她是節目錄制組的工作人員。”

托馬斯哦了聲,便沒再多問。

吃完飯後,托馬斯趴在桌子上逗薛定谔,嚴森坐在椅子上看報紙。

秦黎問,“你們誰去把碗洗了。”

托馬斯抱着貓,一下站了起來,道,“我還有論文要寫。你們忙。”

嚴森見秦黎目光投向自己,道,“雞籠要收拾。”

眨眼間,屋子裏的人都跑光了。

秦黎看着一水池的鍋碗瓢盆,瞬間無語。

等忙完,已經下午了,一個去忙農活,一個在忙論文,整棟農舍都靜悄悄的。外面風和日麗,陽光下反射在雪山頂,特別漂亮。

這可真是一個世外桃源啊。

秦黎帶上帽子,拿着手機,決定一個人出去走一走。

山間小道蜿蜒曲折,一邊小溪潺潺,不停地沖刷着白色鵝卵石。溪水是從山頂留下的雪水,水質特別純淨,泛出淡淡淺綠色。秦黎嘆息一聲,就是讓她在這走上一天她都願意。

風景太美,秦黎覺得不拍幾張照,實在對不起這山這水。于是她拿出手機拍了幾張風景照,又擺了pose自拍。

秦黎一路走一路拍,手機響了,她接起來一聽,是曲丹妮。

“喂,你在哪裏?”

秦黎四處看看,這裏是山林鄉間,哪有路牌,而且她已經走了一段路,離農舍有些遠了。

“我在散步。”

曲丹妮,“你快回來吧。節目組已經到了,導演到處找你呢。”

秦黎,“找我做什麽?”

曲丹妮道,“就是想試試鏡頭感呗。”

秦黎,“那我現在回來。”

曲丹妮,“趕緊的。”

秦黎挂了電話後,就開始往回走,無奈自己一高興走的太遠,回家還有些路程。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連個公共巴士站都沒有,別說打車了。秦黎漸漸體力不支,有些走不動了。

就在這時,背後隐隐傳來一陣突突聲,她站住腳,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這是什麽?汽車嗎?不像啊!馬車嗎?也不像。

就在她狐疑之際,聲音越來越像,一個拐彎,一輛霸氣側漏的拖拉機出現在秦黎眼前。

拖拉機越駛越近,已經能看到裏面坐的人了,是嚴森。

秦黎眼睛一亮,她怎麽把嚴森和他的拖拉機給忘了?

她揮了揮手,拖拉機駛到她面前停下,嚴森取下太陽鏡,居高臨下地看她。

秦黎道,“節目組來了,在四處找我,你回家的話就順路帶我一程。”

嚴森點點頭,指着一邊的空位,“上來吧。”

秦黎高興地道了聲謝,打開高過頭頂的拖拉機車門,而嚴森照樣沒有幫她的意思。不過,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經驗,秦黎這次上車順多了。踩着車門邊的踏腳往上一蹬,再一扭屁股,就坐進了副駕駛。

“等等。”

秦黎吓一跳,轉頭看他。

嚴森從她的座位下面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捧花,塞到她手裏,一句話也沒說,目不斜視地開他的拖拉機。

秦黎拿着花,一臉莫名,這是給她的嗎?

嚴森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她,但當秦黎也望過來的時候,他又把臉轉開了。

秦黎望着他的側臉,鼻子高挺眼窩深陷,非常有立體感,但也給人一種拒人千裏的感覺。

感受到她的注視,他抿了抿嘴,道,“送你。”

秦黎很驚訝。

嚴森又擠了兩個字出來,“謝謝。”

秦黎不知道這是感謝她下午做的那頓飯,還是感謝她留下和他相親,多說幾個字,把話說完整了會死人嗎?

秦黎發現這男人不但悶騷,還傲嬌,和那只騷包喵真是一路貨色。

花是不知名的野花,但紅的紫的藍的黃的,再配上綠葉,姹紫嫣紅很漂亮,沒想到這個三大五粗的大漢子有這份心思。

秦黎湊過鼻子聞了聞,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挺好聞的。

她說,“謝謝你送花給我。”

嚴森嘴角微微一揚,露出個不到15°的弧度,就當做是笑容了。

在突突的引擎聲下,兩人坐在拖拉機裏,回了家。

劇組來了十幾個人,又是擺弄道具又是搭棚,農舍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秦黎剛打開車門,攝像師就扛着攝像機走了過來,把鏡頭對着她一陣拍攝。

就聽主持人在那說,“我們的男女主人公等不及我們就已經自己約上了,坐在拖拉機上送花,看這兩人多浪漫啊。”

秦黎暗翻白眼,這是哪門子的浪漫啊,拖拉機和送花,完全不搭調好麽,滿滿的都是違和感。

嚴森從另一頭下車,導演立即讓攝像師把鏡頭對準嚴森,主持人道,“這是我們這次節目的男主角,你能介紹下自己嗎?”

嚴森看着鏡頭扯了扯嘴唇,道,“我叫嚴森,是個農民。”

然後,就沒然後了。

主持人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他再次開口,就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

嚴森不知是沒看到呢,還是視而不見,總之讓一幹人幹等了五分鐘,也不見下文。

主持人無奈之下,只好把話頭接過,道,“嚴森是個樸實的農民,不善于言語,其實他心裏還是很高興參加這個相親節目。他是個十項全能農民,養雞養牛,還種田……”

介紹完嚴森後,鏡頭又切換到秦黎,同樣讓秦黎自我介紹。

上鏡機會少,秦黎倒是想多說點,只不過她的德語太爛,主持人怕她說的觀衆聽不懂,幹脆也替她把臺詞說了。

為了增加收視率,把秦黎的經歷添油加醋一番,那是難免的,總之就是把極品說得更極品,把奇葩說得更奇葩,臨末了,支持人帶着同情的握住她的手,道,“祝你在這能找到幸福。”

導演說了一聲卡,然後試鏡拍攝就結束了,剛才哄在跟前的人,瞬間就散了,這可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叫人哭笑不得。

人都走光了,秦黎終于松了一口氣,坐高望遠,一眼就看到了人堆中的曲丹妮。于是,她趕緊打了個電話過去。

“我這已經拍完了,你還在忙?”

曲丹妮,“我也忙得差不多了,你在哪呢?”

秦黎自嘲,“你回頭看看,坐得最高的那個人就是我。”

聞言曲丹妮立即回頭四處張望,叫道,“哎呦喂,你怎麽還在拖拉機上坐着?快下來 ”

秦黎苦笑,“下不來。你過來扶我一把。”

曲丹妮立即放下手上的活兒,大步向她走來,一邊将手伸給她,一邊抱怨,“拍完就撤,都是些什麽人吶。”

秦黎道,“今晚你住哪裏?”

曲丹妮,“不知道。”

“怎麽不知道?不該是公司統一安排嗎?”

“理論上手,但實際操作出了點問題,最近是複活節,都出來踏青,附近的賓館本來就少現在又都訂滿了。”

秦黎,“這麽火熱?”

曲丹妮,“附近好幾個景點,而且離奧地利度假村近,別說今年的客滿,連明年這個時候也都差不多被預定了。”

秦黎咋舌,“這生意也太好了。”

曲丹妮感嘆一句,“我要有錢就在這開一個農家樂,夏天賺旅游觀光的錢,冬天賺滑雪的錢,不用十年就能發家致富。”

秦黎給了她一個麻栗子,道,“你還是先想想今晚住哪裏吧。”

曲丹妮臉頓時垮了,“大不了就在車裏縮一晚,等天亮再看看有什麽法子。”

“那你同事呢?”

“德國人牛逼,搭個帳篷拿個睡袋,以天為蓋以地為廬,走哪睡哪。”

秦黎不忍見朋友這麽辛苦,脫口道,“要不你就睡在農舍吧。”

曲丹妮眼睛一亮,“可以嗎?”

秦黎,“大不了和我一間房。”

“嚴森同意嗎?他看起來不好說話。”

秦黎很有把握地點頭,“他不會說不。”只要他不想繼續吃黑暗料理。

“太好了,我一會去和導演說一聲。”

就這樣兩人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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