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口中的她的名字, 不管是公主, 抑或容悅, 又或者是悅兒, 在她聽來皆十分溫柔,像春水化于心池一般, 蕩開絲絲甜蜜,可是今日這一聲悅兒, 竟令她無比膈應!

她能理解他的處境嗎?當然能, 一早就能理解,可當初是他說不介意,願意守着她,勢不納妾,而今他竟悄無聲息的變卦了, 終究……還是在意子嗣, 想要後代的吧?

既如此, 他當初就該承認,為何一直僞裝深情呢?又或者說, 當時的他的确願意, 想着兩人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希望, 可後來幾年她仍沒動靜,他才漸漸失望,又生了納妾的心思吧?

站在他的立場,似乎沒有任何不妥, 而她這種情況,也沒理由攔阻,只是那顆向着他的心,似被一盆冷水傾倒,瞬間澆滅所有的愛火!

周身發寒的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些什麽,相伴十年的兩顆心驟然生出一絲裂縫,強掩下心底不斷翻湧的悲哀,容悅再也無法與之親近,默默離開他的懷抱,殷德見狀便知她可能接受不了,“你不同意?”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拒絕,可若讓她親口說一句願意,她又心如針紮,實在講不出口,幹脆翻身背對于他,閉了閉眼,聲帶哽咽,

“你說怎樣便怎樣,我尊重你的決定。”

說出這話時,徹骨的寒意傳遍全身,蜷縮在被中的容悅緊緊抱住自己,閉上濕潤的眸子,任那淚水自眼角下滑,滴落至枕畔,也裝作若無其事,不敢擡手去擦。

躺在她身畔的殷德分明看到她那輕抖的肩膀,心疼之至,此刻他多想擡手将她擁入懷中,将心裏話告訴她,可他不能,不能功虧一篑,最終他那顫抖的手指只是默默握成了拳頭,沒有給她任何安慰,獨自睡去。

入夢前她還有些難以置信,奢望着醒來會發現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場噩夢,可次日他就真的帶了一個女子過來,說打算納之為妾,月底迎她過門。

那姑娘年輕貌美,一雙大眼靈動有神,男人會喜歡再正常不過,至此容悅才明白,其實他早有打算,昨夜與她商議,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原來,所有的深情都會淡薄,不管他心裏還有沒有她,從他選擇納妾的那一刻起,容悅的心便碎了一地,仿佛所有的堅持都失去了意義,原本以為這是港灣,當海浪來時,她無所畏懼,願陪他堅守,可他呢!卻嫌這個家不夠完整!

生不出孩子,是她的錯,可要她看着他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再躺在她身邊說愛她,她實在做不到如此寬容!

心就那麽小,只能容下他一個,怎麽可能與旁人共享呢?單是想象她都無法接受,若然餘生都要這麽過,那她寧願放棄,遠離,眼不見為淨!

身心缺一不可,她所深愛的這個男人有了旁的心思,信念崩塌的容悅已找不到堅持的理由,是以當嚴飛再次找到她時,她終是答應跟他一起嘗試着回去。

若是能成,她就要回到現代,遠離此地,即便最終不成,她也會默默離開京城,再不管他家的事,畢竟後日是他納妾之期,她不願再留下徒添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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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做好兩手準備,今夜便成了別離前的最後一夜相處。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似乎誰都沒錯,只是遺憾他沒有堅持到最後,愛得不像她那般純粹。

殷德想要她,畢竟最近她都沒讓他碰過,最後一夜,本該留個念想,可一被他吻住,她便想起他說要納妾的那些話,如食蠅蟲一般膈應,無法繼續纏綿,借口不舒坦,将他推開,

心若不相印,身怎相合?傾盡所有深愛一場,到頭來不過空夢,若無法白頭,那也不必再虛假的纏綿,占有不是擁有。

她不願意,他唯有放棄,那一夜他都沒合眼,只在一旁看着她,像是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般,只有這樣看着,他才能安心,怕遺忘,所以才要用力去銘記她的面容,再用餘生來緬懷。

次日晌午,他親自下廚,給她做了她最愛的蝦仁,奈何這樣的場景下吃什麽都味同嚼蠟,容悅勉強用了幾口,便擱了筷子,說要出府去找琬真。

殷德自會随她的願,還親自送她出府,握住她手腕送她上馬車之際,他凝望着她,眸帶眷戀,雙唇輕顫,千言萬語梗在喉間,最終只化作一句,“其實我覺得天豐這個名字很好聽,尤其是你喚出來的時候。”

一句話,輕易将她的思緒拉回至初遇的光陰,那時的她一看到他總會興高采烈的喚他天豐,而他也假裝自己就叫這個名字,欣然笑應,一晃多年過去,兩人身上都背負着太多沉重,已然回不到純真的當初,當真心已然生變,她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笑面于他,試了又試,天豐兩個字終是沒能喚出口。

既已至此,無法挽回,也沒什麽好感慨的,收起遺憾,容悅黯然轉身上了馬車,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她要去找嚴飛,今晚就是七星連珠的時刻,此處已容不下她,她才勉強選擇離開。至于殷德,料想他自有造化,即便她消失,他也會有他的孩子,他的家,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這認知雖無情,但卻是不争的事實。

如此想着,她才能走得心安理得。

親眼目睹馬車絕塵而去,殷德悵然若失,他很清楚她要去哪兒,要做什麽,只因前幾日嚴飛已經來找過他,将所有的真相全都告訴了他,包括他和容悅是穿越而來的事實!

雖然殷德不甚了解,但大約也能聽明白,他們來自另一個世界,根本不屬于這兒,現在有機會能回去,可容悅不願就此丢下他,便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嚴飛說出這些的目的就是希望殷德能夠想法子讓容悅對他死心,唯有死心,她才會改變主意離開。

得知自己将來下場悲慘,無法帶給她安穩的日子,殷德的心情極為複雜,震驚得無以言表,不知如何是好,他跟嚴飛說需要考慮,考慮了幾日,才決定用納妾一事來刺激她。

果如他所料,容悅對他很失望,看她如此痛苦,開始排斥他,他心痛如刀絞,卻也深知不能半途而廢,需堅持下去,帶一個女人進門,才能讓她徹底絕望,放棄留下的念頭,跟嚴飛一起離開。

而今這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這般發展着,今晚她就要走了,可是他的心卻痛得難以自持!

他不知道容悅曾經所生活的那個地方究竟是怎樣,但聽嚴飛的意思,似乎是平等且美好的,男女之間可以自由相戀,不受門第束縛,父母只會幫你參考,不會逼兒女做決定,但願她回去之後還能找到一個真正愛她,适合她的好男人,代替他去照顧她,她也就不必留下來陪他吃苦。

親自将心愛之人送走,那種滋味格外酸澀,整顆心都是苦的,堵在喉間,梗得人無法喘息,可已然做了放手的決定,他就不能反悔,他已一無所有,把紗衣還給仙女,讓她飛回屬于她的地方,似乎是他此刻唯一能為她做的。

獨自回府後的殷德就這般坐于院中的臺階上,從夕陽将落,坐至繁星當空,今夜的确有七顆星格外耀目,排作一條直線,容悅拿着那把匕首,應該就能如願回去吧?

往後他再也無法擁她入眠,清晨醒來也看不到她香甜的睡顏,聽不到她的唠叨和四處搜羅來的笑話,

她總是那麽小心翼翼的維系着他的自尊,盡量不去提他阿瑪的事,希望他盡快走出這陰影,所以才故意逗他開心,她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銘記于心,他還發過誓今生一定要好好待她,可最後居然是他先放了手,違背了承諾,殷德恨透了自己,卻又不知該如何挽回這局面。

仰頭執壺又飲一口,烈酒入喉,燒得心肺皆燙,嗆得他眼淚橫流!壓抑強忍着,不敢哭出聲來,夜幕上的星空如此明亮,也許此刻的容悅已然離開了吧?當她回到原本的世界,會否在某一刻想起他呢?會思念,還是痛恨?恨他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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