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投石問路

倆人在河堤邊坐了會兒, 陣陣寒風吹過,跟刀子刮似的。

沈昂問:“你冷不冷?”

朱盞:“你冷嗎?”

沈昂連連搖頭, 朱盞也搖頭, 都舍不得走。

于是倆人靠在一起,又坐了會兒, 聊了些沒頭沒腦的話題, 終于,朱盞看了看時間, 接近十一點。

“不早了哦。”

“嗯。”

“回去了?”

“好。”

倆人站起身,朱盞拍了拍褲子後面的灰塵, 跟沈昂一塊兒往回走。

樓下, 朱盞跟他道聲再見, 沈昂卻突然叫住她。

雪後的月光,格外清寂,她的脖頸修長而白皙。

沈昂從自己脖子上摘下貔貅的鏈子, 戴到她的脖子上:“送你。”

他怪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

脖子上有了負重, 朱盞愣了一下,看向自己胸口黑色的貔貅。

夜色中,神獸半阖着眼睛, 似乎正慵懶地打着呵欠,神情跟他沒睡醒的樣子,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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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确定問:“...送我?”

沈昂微紅着臉,裝得不耐煩地說:“你要一直戴着, 別弄丢了!”

“為什麽?”

“因為很貴,是祖傳的古董。”

不是那個!為什麽要送她這麽貼身又私密還是祖傳的挂墜啊!

沈昂并不打算多做解釋,就叮囑她要好好保管。

倆人尴尬了幾分鐘,朱盞終于說:“謝謝,這麽貴的東西,我會好好愛護它。”

沈昂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沒完,耳邊響起了老司機阮殷的話。

“鏈子只是投石問路,如果她不接受,就算了。但是這麽貴的東西,一旦她接受了,就說明她打心眼裏已經把你當成了自己人,這個時候,你就可以對她嘿嘿嘿了!”

“嘿嘿嘿?那是幹什麽?”沈昂不解。

“親嘴啊,傻逼!”

“啊!”沈昂捂着胸口,都要吓死了。

“你不想跟女生親嘴嗎?”

想!想啊!

沈昂看着她羞怯怯的模樣,心說萬一呢?

萬一呢!!!

他想親她嘴巴,超級想,做夢都在想!

沈昂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朱盞立即低頭看向他落在她肩膀的手,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敏感起來,心砰砰直跳!

随即,他俯身過來,湊近她,撅起嘴,閉上了眼睛。

朱盞瞪大雙眼,心跳難以自持,大腦持續充血!

來了!

終于來了!

來吧!

吧唧一下,他吻了上來。

他的唇無比柔軟,軟,又冰冰涼。

朱盞腦子裏竄起一簇又一簇的煙花,轟然炸開。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下颌也有些堅硬的青茬,抵着她白皙的肌膚。

他不敢亂動一下,甚至嘴都緊閉着,就這樣貼着她的唇。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

朱盞皺了皺眉,試探性地張開嘴,彈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唇上沒什麽味道,軟軟的,嫩嫩的。

她暈暈乎乎,還想再深入一點,撬開他緊閉的嘴唇,可是沈昂卻突然退後了幾步,睜大眼睛看着她,整張臉燒成了紅燈籠。

他難以置信地望着他,踉踉跄跄往後退,轉身拔腿就跑!

朱盞看着他奪路而逃的背影,愣了愣,突然大喊:“沈昂,再見啊!”

小巷子回蕩着她脆生生的調子,驚醒了幾回夢中人。

幾十秒後,沈昂突然又從巷子口折返回來,跑到她面前,氣喘籲籲,面紅耳赤。

“你...”

朱盞還沒反應過來,沈昂突然張開雙臂熊抱住她,直接将她的整個身子都撈了起來,腳尖離開了地面。

他将臉埋在她的肩頭,一字一句,用力地說:“阿盞,我會很想你的!”

阿盞,我會很想你的。

那是朱盞第一次從沈昂的嘴裏聽到他說那樣的話,那樣叫人面紅耳赤的情話,他還叫她阿盞。

只要一想到,她都甜得膩得暈暈乎乎。

一整夜,夢境來了又去,每一個片段,都有他漸漸遠行的身影...

清晨,天還沒亮朱盞就醒了過來,手裏還緊緊攥着小貔貅,又眯了幾分鐘,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同時翻身起床,洗漱換衣服。

而這廂沈昂也是早早起了床,在房間裏倒騰着,收拾行李。

老爸的車在下面催了好幾聲,他才終于拖着一個黑色透亮的行李箱走出了宅子。

弟弟沈揚早就站在車邊恭候他。

“哥哥,一路順風。”

“嗯,在家聽話。”沈昂也難得對他和顏悅色地叮囑。

沈揚受寵若驚,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喊了一聲:“哥!我舍不得你!”

“哎!”沈昂覺得不好意思,用力拉開他:“放手放手,卧槽,別這樣,我們将來是要争家産的仇人,關系沒這麽好!放開放開!”

一回頭,撞上了老爸陰沉的目光,沈昂連忙噤聲。

逃似的上了車,沈昂關上了窗戶,倚靠在座椅上,準備再補個回籠覺。

老爸卻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說:“到了北京,好好聽教練的話,要克制自己的脾氣。”

沈昂沒應他,他又繼續道:“少去那些燈紅酒綠的場所鬼混。”

“現在一門心思給我放在訓練上,約法三章,不準亂發少爺脾氣,不準一不高興就往家裏跑,你再跑回來,老子打斷你的腿!”

沈昂不耐煩地打了個呵欠,正要胡亂應一聲,突然電話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的“小燈盞”三個字讓他的心緊了緊。

“嗯?”

“沈昂,你走了嗎?”電話裏她呼吸急促。

“我...”沈昂看着車窗外飛速流過的街景,說:“已經出發了。”

“到哪裏了?”

沈昂朝外面看了看:“快到三橋了。”

“還來得及。”朱盞那邊聲音很急促:“待會兒出城,上高速前的東郊加油站,我就在那裏哦!”

沈昂看了看手表,現在才不過七點半,他急了:“這麽早,天都還沒亮,你跑郊外幹什麽,快回去啊!”

“我就送送你。”

“我爸也在,你送毛啊!”沈昂真的急了,怕她一個姑娘家出事。

“你把腦袋伸出來讓我看看就行,不停車。”

......

沈昂挂掉了電話,心開始躁動起來,車駛上了郊野的公路,不遠處天際泛起了墨青色的晨曦。

沈昂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飕飕湧入車廂裏,沈毅正要說打着暖氣呢,沈昂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車窗。

不遠處加油站紅色的字樣引入眼簾。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羽絨服,就站在加油站外面的馬路邊,邊上還停着她的破爛小自行車。

她急切地觀望着每一輛飛速駛過身邊的汽車,臉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沈昂的心整個揪在了一起,隔着老遠他沖她揮手,大喊道:“阿盞!”

朱盞看到了他,也沖他揮手:“我在這裏,沈昂。”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走近,轎車就已經飛速地從她身邊駛過。

沈昂沖她喊道:“快回去了!外面冷!”

“沈昂!”她最後啞着嗓子,紅着眼喊了他一聲,車已經揚塵遠去。

沈昂看着漸漸遠去消失在塵埃中的她,一顆心隐隐綽綽地疼了起來。

當初慘敗于陸禮安的手下,他只覺得憤懑,不甘和痛恨,現在要離開她去很遠的地方,沈昂感覺到心痛了。

沈毅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小孩,早戀都這麽高調?

“要不要停下來,你跟同學好好道個別。”沈毅問。

沈昂搖頭,重新坐好,急促呼吸着平複心裏翻湧的浪潮。

“那樣今天可能走不成了。”

幾分鐘後,沈毅看着後視鏡裏失魂落魄的兒子,抑制不住一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那姑娘,女朋友?”

沈昂不理他,他又問:“看起來挺規矩,成績好不好?”

沈昂還是不肯說話,沈毅最後又端起家長的架子教訓他:“約法三章,不準早戀啊!”

沈昂終于閉上了眼睛:“我補個覺。”

幾分鐘後,沈毅突然又問:“對了,她家裏做什麽的?性格好不好?”

......

朱盞的成績一直很好,長時間保持着年級第一的名次,時不時往後掉幾個,但是下一次考試,一定又會追回來。

不出所料,沈昂考入了B大的體院,不少國家隊現役隊員也是B大體院出來的,沈昂能進入這裏訓練,相當于半只腳邁入了國家隊。

而在朱盞高二上學期這一年,陸禮安跟沈昂同一批進入了嘉南乒乓俱樂部。

嘉南乒乓俱樂部屬于目前國內最頂尖的乒乓俱樂部,裏面有不少成員正服役于國家隊。

幾十場商業性的賽事和一場世錦賽打下來,沈昂這個名字也不僅僅只在南城家喻戶曉,他一舉拿下了當年的世界杯男單冠軍,整個乒壇都為之轟動,稱他是陸禮安之後,又一位前景無量的天才猛将。

當然,依舊屈居陸禮安之後。

他的微博,那個專門注冊了黑陸禮安的號,現在已經有粉絲超過四十萬,雖然改了名字,但還是被萬能的網友翻出來,當初他在陸禮安的微博評論下面發表的那些冷嘲熱諷。

對此陸禮安只報以輕描淡寫一句話回應:我還沒有閑到去關注一個無關緊要的黑子對我本人的評價。

當記者問到沈昂的時候,他冷笑着,沖着鏡頭對陸禮安倒豎拇指,嚣張跋扈,一如當初。

倆人從省隊一路相互厭棄到了國家隊,一開始兩邊的粉絲時不時還互掐一把,但是漸漸的,不少粉絲居然開始站起了倆人的cp,炸毛配腹黑,毫無違和感。

朱盞的房間書架上,專門有一個隔架,兩年不到的時間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獎牌和獎杯。

全部都是沈昂的,差不多每隔幾個月就能收到一件,大部分都是郵寄過來的,沈昂一拿到獎項,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東西郵寄回家,寄回給她,獻寶似的,讓她分享他的榮光與驕傲。

這幾乎成為了他每一場比賽必勝的信仰。

獎杯獎牌寄回來的同時,同時還會配上一封長長的流水賬信箋。

“連續吃了一個多月的營養餐,老子好想念回鍋肉!”

“阿盞,你是不是要高考了啊?是今年吧,不對,今年都已經過了,那就是明年,有沒有想報考的學校?B大能考上嗎,來了昂哥罩你!”

後來沈昂漸漸不滿足于寫中文,而是寫下各種奇形怪中的圖案文字,神秘兮兮地叫她破譯。

一堆高三複習資料試卷中,朱盞擡起頭來,看着那張詭異的符文信紙,只回了三個字:神經病!

後來在她收到沈昂畫的王八圖的時候,她知道,沈昂不是發神經,他只是生活太太太太...枯燥無聊了。

在職業俱樂部可不比在校隊的時候,時不時還能出去喝個酒唱個歌,或者約幾個朋友網吧開黑。

現在沈昂每天都有嚴格的訓練任務,遵照有規律的時間計劃安排表作息,難得有自己的休息娛樂時間,即使有,也有很多限制,尤其是吃吃喝喝方面,作為專業運動員,他必須嚴格控制自己的體型,比高中的時候更加嚴格。

而進入高三,尤其是下學期以後,朱盞的學業漸漸忙碌起來,與沈昂的電話也越來越少,朱盞是準備要考B大的,以她年級第一的成績,要考這種全國一流的好大學,多少也有些吃力,畢竟南城一中好幾屆才會出一個能考上B大的畢業生。

朱盞隐約記得,高考結束後,六月底七月初,綿長的梅雨季還沒有過去,她與沈昂有過最後一次通話。

那天傍晚,潮濕的空氣膩着人的皮膚,摸上去黏黏糊糊很不舒服,父親在廚房裏忙碌着,母親坐在椅子上,一邊摘豆角一邊看電視。

電視裏放着某某頻道走失兒童的信息。

距離沈昂的最後一封信和最後一通電話已經快三個月之久,後來朱盞給他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忙音。

朱盞和陸禮安聯系過幾次,陸禮安告訴她,今年年底有亞賽,隊裏訓練忙,沈昂全部心思都在訓練上,叫她安心準備高考,等六七月份,沈昂的訓練可能會輕松一些。

不遠處的濃郁黑雲中隐隐有閃電,悶雷陣陣,梅雨拉來了潮夏的帷幕。

電視裏走失小孩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母親看得入了迷,連手上的豆角都忘了剝。

朱盞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間,撥通了沈昂的電話。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的心跳依舊難以自持地加速跳躍起來。

一片沉默中,朱盞不确定地喚他一聲:“沈昂?”

那邊頓了好久,他低醇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有事?”

朱盞原本積攢了一肚子的話,可因着他這生硬的“有事?”,一句都說不出來,最後,朱盞只能寒暄地問他:“你最近好嗎?”

“還不錯。”

“哦,就是我想跟你說,第一志願,我報了B大。”朱盞說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紅了臉:“你之前不是說,叫我報B大,所以我...”

“沒腦子?”

聞言,朱盞整個人愣住了。

“我叫你報什麽你就報什麽?考得上嗎你?”

電話那邊,隐約能聽到他抑制的急促喘息聲。

“沈昂...”

“還有事,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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