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解風情
宋燦話音剛落，分明感覺郁弈航身上氣壓低了八度。
诶？
她說錯話了嗎？
還沒等她想出個究竟究竟，那陣低氣壓又散了，郁弈航把球遞給她，“繼續練球，不許偷懶。”
明明男生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淡，可不知道為什麽，宋燦抖了抖。
事實證明，她直覺是準的。
低氣壓·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厲毒舌·航。
這回兒宋燦才知道，郁弈航剛剛授課方式很溫和了，現在的郁弈航可用魔鬼來形容，宋燦的基本動作稍有不對，郁弈航的爆炒栗子就會敲到她額頭上，一次又一次的糾正基本動作。
這真的不是以權謀私嗎！
一個小時下來，元氣燦頓時蔫成沒氣燦。
初學籃球的人總覺得投籃能命中就很牛逼了，宋燦也不例外，趁着郁弈航接電話的功夫偷了波懶，不練基本功而去試圖投籃。
投了三個，還中了兩個。
宋燦頓時飄了，屁颠屁颠跑到郁弈航那兒，迫不及待臭屁，“郁學長！我投了三個球！進了兩個！”
宋燦微微屈身站着，杏眸亮亮的，配上泛着紅的雙頰很像是一只賣乖求表揚的嬌俏小貓。
郁弈航喉間微動，忽覺幾分幹渴，啞聲開口：“看看。”
宋燦點頭，跑到三分線外拍了兩下，輕盈起身。
球在空中轉悠了兩圈，直直落入籃筐中心。
随即小女生扭頭看他，黑眸裏笑意更濃，嘚瑟到：“怎麽樣，我覺得我可能投籃也有那麽一點天賦在吧。”
郁弈航睨她，毫不留情吐槽：“你那是砸進去的吧。”
“郁學長你就不能誇我一句嗎？”宋燦忿忿看了某人一眼，剛剛的興奮勁被男生冷冰冰的話打散了，小聲嘀咕，“真是個不解風情的。”
“……”
哦。
誰才是不解風情那個哎呀喂。
郁弈航按捺住想揉亂面前小女生頭發的沖動，沉了聲，“還練不練球？不練回家。”
“當然練啊！”宋燦此時籃球瘾大着呢，生怕惹毛了某人後，某人就不願意教她了，忙追上去，各種賣乖作狗腿子狀，“郁學長乃當代籃球名師！天下第一那種！”
宋燦看着籃筐作了個原地投籃的手勢，繼而又放下球，頹頹的，“诶，我什麽時候能做到三步上籃啊。”
“還有扣籃，以前在電視上看老帥了。”
“還沒會走呢就想着要跑了？”郁弈航似笑非笑道。
“我小時候和我哥經常為了争奪電視權打架，我每次都搶不過他，”宋燦想起以前的事不由得彎眼笑起，“我哥喜歡看NBA嘛，我就跟着看，就覺得扣籃的很帥。”
“你這哥真坑，哪有和妹妹搶電視的。”郁弈航輕哂，聲線微沉，“要我替你報複回來嗎？”
聽了這話宋燦愣了愣，随即搖頭，“不用，小時候挺想打死他的，現在覺得吵吵鬧鬧也挺好的，他就小事特別坑我，大事從不坑我的。”
“這還差不多。”郁弈航面色趨緩，聲音放得很輕，眸底飛快閃過戾色，“即便是你哥也不能欺負你。”
正好不遠處的小汽車哔了聲，宋燦沒聽清他的話，懵懵問，“哈？”
郁弈航斂眸，沉吟片刻才說，“這樣挺好的。”
“你和溫南姐不是這樣相處的嗎？”宋燦蹲在地上，指尖在地上虛畫着圈圈，“也對，溫南姐一看就是精英範女強人，哪像我哥這麽幼稚還會和弟妹過不去。”
“我和郁溫南，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姐弟。”郁弈航沉默了幾秒，沉聲道，“沒那麽親。”
宋燦愣了愣，下意識看向男生。
郁弈航額發垂下，眼廓周圍鍍上了淺淺的陰影，墨色瞳仁幽深，似是一汪黑不見底的潭水。
莫名想上去抱抱這人。
此時的郁弈航明明站在陽光下，籃球服也是明亮的白，偏生整體給人的感覺像是置身在黑暗之中，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禁锢着。
宋燦用力眨眨眼，撓了撓額頭，下意識忽略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了。
有點兒尴尬。
宋燦清清嗓子，斟酌着岔開話題，“還打球嗎，天下第一那位？”
郁弈航睇她，悠悠開口：“天下第一不解風情？”
宋燦：“……”
見過記仇的。
沒見過這麽記仇的。
她心裏各種畫圈圈碎碎念，可面色卻乖巧得很，從善如流改口，“怎麽會，我的意思是學長技術一流，耐心一流……總之什麽都一流了！”
“……”
郁弈航掃了她一眼：“我累了。”
宋燦怕極把郁弈航惹毛，她朝着郁弈航伸出手，語調幾分乖巧，“學生拉您起來。”
少女笑的燦爛溫軟，許是運動了的原因，雙頰紅撲撲的，唇色紅潤，一笑起來眉眼也染粲意，很是好看。
宋燦只覺唇角都笑僵了，面前男生依舊還是沒動作。
她努力表現出一副“我是乖學生乖寶寶會聽老師話好好練基本功再也不皮了”的表情，弱弱開口：“我會好好練球的。”
“還有呢？”
郁弈航伸手，大掌覆在小女生的指尖上，緩緩握住，“你也得解風情一點啊，燦燦。”
宋燦茫然，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聲燦燦過于親昵了。
“我去買水！”宋燦耳朵尖泛了紅，迅速縮了手。
落荒而逃。
起先住到教職工小區時，宋燦還想着遇到本校的還能一起上學，互相提點上課時間，住久了發現她想太多了，這小區雖然離學校近，但放租房源并不多。
就宋燦住的這棟樓，除了宋燦就沒別的A大學生了。
宋燦徹底打消了人肉鬧鐘的念頭，老老實實自己調鬧鐘。
但也不能說住這兒就孤獨寂寞冷了，住久了宋燦認識了住樓下的老太太。
宋燦上學時間是固定的，這老太太去跳廣場舞的時間也是固定的，兩人常在電梯碰上，老太太花白的頭發高高挽成髻，髻邊插着朵桃花，手裏拿着把大紅扇子，扇面還提着句話。
——套馬的奶奶威武雄壯。
字體剛勁有力，入紙三分。
那把大紅扇子着實招風，宋燦不由多看了眼。
再擡眼，便對上老人家笑眯眯的眼，問她要一塊跳廣場舞嗎。
宋燦忙說不用，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尬聊了幾句，打了聲招呼。
有了第一次招呼也就有第二次，聊的次數多了，宋燦也就和這老太太熟了，老太太是個直來直去的熱性子，見宋燦對她的扇子好奇，直接問要不給宋燦做把。
說扇子上的字是她愛人的學生題的，A大高材生，這學生什麽都好，就是不談戀愛，把她和他老伴急的。
甚至懷疑這孩子性向有問題。
宋燦聽得出老太太話裏對這學生的關切，主動提出會留意藝院的聯誼活動，有合适就通知老太太，讓老太太撺掇那學生去聯誼。
老太太對這話上了心，每次見到宋燦就問她有聯誼活動沒，末了還把主意打到了宋燦身上，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驚得宋燦忙說自己有男朋友了。
老太太不死心，常讓宋燦帶她男朋友來瞧瞧，宋燦每次都找理由搪塞，可次數多了總會穿幫的，宋燦只能躲着老太太了，上學改走樓道。
剛到便利店，便聽見老人家開朗利落的聲音，“燦燦呀，你什麽時候帶你男朋友來給老太婆我瞧瞧啊。”
宋燦聞聲一震，讪讪回頭喚：“奶奶好。”
老太太目光銳利，很快看到宋燦手裏拿着兩瓶礦泉水，笑眯眯地，“小男朋友來了？”
宋燦笑容有力無氣，支支吾吾應：“嗯……”
“在哪呢？”
“籃球場……”
“正好我要去那兒找人，”老太太一甩大紅扇子，笑容更濃，“走，我們一起走。”
宋燦：“……好。”
她能拒絕嗎。
路上煎熬得很，宋燦很想發條信息給郁弈航讓他等會兒別穿幫了，可老太太一直拉着她說話，沒找到機會發。
只得随機應變了。
待到了籃球場，遠遠見到那個高大颀長的身影。
男生身側還站着別人，宋燦眯着眼看去，是先前有一面之緣的梁院長。
上次見面給宋燦留了不少陰影，她下意識想開溜，哆哆嗦嗦開口：“奶奶，那就是我男朋友，您能幫我把水交給他嗎，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事……”
老太太卻沒聽她講話，中氣十足喚：“老頭子！”
正和郁弈航談話的梁院長側頭，大步流星走過來，“我正教訓小郁呢，我剛經過呢，然後看見小郁一個大男生居然讓女朋友買水去了！？”
“哪有男朋友讓女朋友買水的，我看他這女朋友就是個假的。”
老太太眉頭一擰：“小郁這也太不男生了吧。”
又看向宋燦，語調沉下：“我去罵他！燦燦你等會兒啊，我去罵個人！”
宋燦聽着兩老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弱弱插話：“那個……”
梁院長這看過來，微微皺眉：“小姑娘，我看你有點眼熟啊，是不是哪裏見過？”
郁弈航扶額，無奈道：“就你說假的那個。”
老太太也懵了：“你們這是……”
宋燦和郁弈航相視一眼，各自指了指對方。
“男朋友。”
“女朋友。”
老太太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力一拍梁院長肩膀：“老頭子我告訴你，之前我就想撮合燦燦和小郁，沒說小郁身份，燦燦就說自己有男朋友了！拒絕了我介紹！”
“這倆人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宋燦嘴唇翕動，心情很複雜，想告訴老太太那是搪塞她的話，但又擔心現在說的話會戳破郁弈航和自家哥哥社會主義兄弟情的窗戶紙。
梁院長眉頭皺得更緊，看看宋燦又看看郁弈航，沉吟片刻，“不對勁啊，那哪有男朋友喊女朋友買水的，我經過時看他倆就沒什麽情侶的感覺。”
郁弈航面色無辜：“我在教她打球，要嚴厲一點。”
宋燦默默點頭。
心頭腹诽，怪不得剛剛會親昵喊自己燦燦，原來是看到梁院長了。
在作戲啊。
做戲也不提前知會她一聲，她心跳還因那句親昵的話漏了一拍。
宋燦晃晃腦袋，催眠自己別瞎想，丢開這些有的沒的想法，這可是自家哥哥的男生！她要替哥哥看好了！
“小郁居然肯教人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胳膊肘子碰了碰梁院長，“老頭子你別瞎想了，小郁真的有女朋友了，你的倆徒弟沒搞基，放心。”
梁院長面有不甘，迫于老伴的威力卻又不敢說，只長嘆了聲，沉沉道：“實驗室還沒分組時，小郁誰都不搭理，只找宋燃，你說我能不想歪嗎？”
宋燦錯愕，杏眸微微瞪大，“哇！”
“那是因為燃哥是您那些學生裏最靠譜的一個，而且，”郁弈航适時解釋，又頓了頓，“燃哥和燦燦是兄妹。”
老太太了然：“曲線救國嗎？”
郁弈航沒有作聲。
“真是個悶葫蘆。”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搖着扇子看向宋燦，“燦燦，你怎麽打動這個悶葫蘆的。”
宋燦茫茫然：“我不知道啊。”
這個還沒串口供呢。
郁弈航側頭：“你不知道嗎？”
宋燦更茫然了：“我該知道嗎。”
難道口供已經串了？
“呆子。”郁弈航擡手，輕輕敲了宋燦額頭一下。
籃球課上被敲多了，宋燦連躲都不躲了，甚至微微湊前，像是幾分讨好，暗示他敲的力度不要太大。
什麽時候動心的呢？
記不清了。
只記得無論什麽時候見到這姑娘，她總是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好像世間上沒有什麽事情能把她打倒。
與他截然不同的性格。
有時樂觀得像個傻子。
即便是廣播臺瀕臨倒閉時，她還笑着輕描淡寫和他說，把剩下的節目做好就可以了。
可能是她一本正經對着他念情書時動的心。
也可能是她得知廣播擾了他睡眠後費勁腦汁給他找地方睡覺動的心。
也可能更早，在她從角落沖出來高喊着不要死後死命抱住他時，心就開始動搖了。
直到今日這句話都像是某種縛令，時不時萦繞耳側。
很多很多個動心點。
似乎不可能不動心啊。
“師母，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郁弈航彎了彎唇角，眼皮子微掀，“不能告訴外人。”
老太太一陣無語：“搞什麽神秘呢。”
清風起，吹開了烈日的燥熱，郁弈航的聲音夾在風裏，清清淡淡的，“我不确定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她，所以要與和她有關系的人搞好關系。”
那時走得也很匆忙。
甚至連句再見都不敢當面說，也怕他一說，就舍不得走了。
但同時他也是自私的，不希望他消失的這幾年裏，那個姑娘身邊會有別的人。
費盡心思接近她的哥哥，費盡心思讓她哥哥傳達女孩子早戀不好的說法，一定要好好讀書，A大是所很好的學校。
也擔心她會考不上A大，早早替她準備了複習資料，讓她哥哥帶回去給她。
才有了再次遇見。
開學再遇，他便知道，這場賭博他賭對了一半。
……
老太太摸了摸手臂，啧了聲，“現在的年輕人真肉麻。”
宋燦深表同感點點頭。
老太太覺得好笑：“燦燦，你點頭幹嘛呢。”
“因為……”宋燦慢吞吞開口，瞟了眼男生。
好一個絕美的愛情故事啊。
先前只是她個人猜測，還不确定郁弈航對她分外照顧是不是宋燃的原因，現在從郁弈航口中證實了。
還真的是因愛屋及鳥啊。
她壯着膽兒捏了捏郁弈航掌心，輕聲開口，“學長！我被你感動了，真的。”
她踮起腳，湊到郁弈航耳側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音量說，“我一定助攻的！我哥不難追的！”
郁弈航：“……”
這姑娘是從這個梗繞不出去了是嘛。
梁院長太太挺想讓宋燦和郁弈航一起到她家吃個飯的，聊天時提了好幾次，被郁弈航以宋燦接下來有課為理由拒了，最後幾人分開時梁院長太太握着宋燦的手，叮咛她一定要來吃飯。
宋燦哭笑不得，聽完老人的碎碎念後趕回家換衣服上課去了。
鐵門關上了，梁院長太太還倚在門邊，和電梯裏的宋燦揮揮手，依依不舍道：“一定要來吃飯呀——和小郁一起來。”
電梯門關上，老太太長嘆了一口氣轉身。
郁弈航帶上門，把大紅扇子放在玄關處，“師母，你覺得燦燦怎麽樣？”
老太太背着手笑眯眯看他：“我說你這小子怎麽喊跳廣場舞了，還給我整個那麽招搖的扇子，每天還掐着時間喊我去跳廣場舞，原來是想制造我和燦燦的偶遇啊？”
郁弈航面色平靜：“師母，廣場舞有益身心健康，那個點跳的歌也好聽，我想您會喜歡的。”
“啧，這話糊弄人家小姑娘和老梁還行，糊弄我還嫩着點呢。”梁院長太太打開扇子扇着風，微微眯眼看向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孩子，“那喊我介紹人是怎麽回事，還說就近介紹，你怎麽不直接讓我把宋燦介紹給你呢？”
不等郁弈航開口，梁院長太太噼裏啪啦又是一串：“我看得出來，那姑娘是被你套路成女朋友的吧，現在就面子工程，你這樣大費周折，想幹嘛呢。”
郁弈航沉默了下，坦言：“先宣示主權吧。”
老太太翻了個大白眼：“敢情你小子還沒追上啊，開學都那麽久了，你倒是追啊。”
這話似曾相識，似乎有誰也說過。
梁院長太太優哉游哉的，施施然道：“瞧你這效率，肯定是自己腦洞挺大的，然後A計劃B計劃C計劃……然後一個計劃都沒實施吧。”
郁弈航沉了沉眼，欲言又止：“我擔心——”
他的指尖無意識按在桌上，指腹泛了白，一股煩躁緩慢彌散，一點一點入侵心窩，竄進大腦，甚至還起了輕微的破壞欲。
“別怕。”梁院長太扇子啪嗒放在桌上，重重聲響讓郁弈航回了神，“你要是敢欺負人家小姑娘，我先扒了你的皮！”
郁弈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桔子臨時有事，沒辦法二更，明天補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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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 5瓶；反正遲鈍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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