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噴火
原唱的曲調柔和輕快,到了陸适這兒,曲風瞬間變得狂野,他簡直是用生命在吼,邊吼邊搖着ktv的鈴铛,全情投入。
沈輝有些呆愣地坐到高南邊上,問:“這品味……什麽時候這樣了?”
高南輕笑,給他倒了一杯酒,自己端起蘇打水喝,說:“發洩呢。”
“出什麽事了?”沈輝問。
“相思病吧,”高南指了下茶幾上的酒,“喝你的,不用管他。”
沈輝不确定道:“這是……談戀愛了?”
高南看向他,不說話,眼神意味深長。
沈輝倒抽口氣,吃驚地笑出聲,仍有些不信,“真的假的,女的我認不認識?”
“你不認識。”
“這麽說你認識?哪兒的,長什麽樣,多大了?”
高南晃了晃手中的蘇打水,低垂着眼道:“比我們小幾歲……挺特別的。”
沈輝聽見他的評價,有點詫異,卻沒時間多想,“給我再切回去,《南屏晚鐘》!”陸适轉身,撈起茶幾上的酒喝了一口,對着話筒說。
沈輝搖搖頭,按了幾下點歌屏,狂野的唱腔再次掀起。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森林它一叢叢
我找不到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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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到那樹搖風~~~~~~~”
陸适唱了一晚上,回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倒頭睡了一個大覺,醒來是第二天下午。
他翻了個身,皺眉打了個哈欠,起床去廚房随便弄點吃的,出來打開電視機,随便調了一個頻道。
倒上一杯咖啡,他坐到沙發上,一邊刷着手機一邊吃午飯,耳朵還聽着電視機裏的新聞。
聽了一會兒,他擡起眼,瞥向新聞裏那一張張哭讨賠償的5·13遇難者家屬的臉,他們各個悲痛欲絕,同仇敵忾般地指責救援不力。
他慢慢放下咖啡杯,翹起二郎腿,靜靜地看着電視屏幕。
過了幾天,sr更新訓練計劃表,陸适又去了兩趟,仍然沒見着人。他幹脆問馬阿姨:“鐘屏請假忙什麽?”
“忙什麽?”馬阿姨一臉迷茫,“我也不清楚啊,忘記問她了。”
陸适:“你們要是有事,怎麽找她?”
馬阿姨更加迷茫:“打電話啊,她手機號大家不都知道嘛。”
陸适只好再問:“手機關機呢?”
馬阿姨說:“那等她開機嘛。”
陸适:“……”
背後突然冒出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她出國了。”
陸适轉頭。
何隊長把一袋東西遞給馬阿姨,對陸适說,“是出差,具體什麽時候回不知道,手機號換成了國外的,不過沒有她本人允許,我想我不方便給你。”
陸适:“……”他懶得理會這個面癱。
國外有一場關于遺傳學的會議要召開,為期四天,鐘屏有幸作為趙主任的助理一起出國見識,又因為趙主任要在當地進行為期一周左右的交流學習,鐘屏也一并留了下來。
出席會議的人有諾貝爾獎得主、各國專家和生物制藥企業的高管,鐘屏第一次接觸到這些階層的人,難免有些緊張,封閉式的将自己完全投入進工作中。
一忙四天,會議終于結束,交流學習又緊接着開始,這期間她就收到過陸适的一條微信,當時忙着沒有回複,後來就幹脆擱在了那。
等鐘屏坐上回國的飛機,已經是六月初了,看着窗外的藍天白雲,她有片刻晃神。
“回去先好好休息幾天。”趙主任說。
鐘屏回過頭:“我有幾天假?”
趙主任看着她的黑眼圈,于心不忍:“這樣,算上雙休日,給你九天假怎麽樣?”
“真的?”鐘屏不敢置信。
趙主任性格說一不二:“我說行就行,你只管玩去,提前給你放年假了。”
鐘屏:“……”
趙主任:“怎麽,舍不得?那明天就開始上班。”
鐘屏權衡利弊,還是明天開始放假吧。
回到國內,她在父母那倒了一天時差,第二天邁邁找來了。
鐘媽媽知道邁邁是鐘屏的小姐妹,至于她們倆是通過什麽途徑認識的,她就不清楚了。鐘媽媽熱情好客,打開門沖屋裏的鐘屏喊:“邁邁來了!”
邁邁換着鞋說:“阿姨,我見着你比見着我親媽還親,我親媽要有您這歡迎我的勁,我都能哭倒長城了。”
鐘媽媽樂不可支:“你這孩子講話還這麽逗,屏屏在卧室呢,你把她叫起來。”
鐘媽媽給她去倒飲料,邁邁直接進了鐘屏卧室。
鐘屏頂着鳥窩頭,眯着眼睛坐在床上,有些癡呆地看着進來的人。邁邁大驚小怪地說:“喲喲喲,出國溜了一圈,腦子落在國外了?”
鐘屏表情呆滞,神智清醒,“你能走了?”
“早就能走了,你不是知道嘛,”邁邁一屁股坐她床上,屁股底下硌着什麽東西,她一把抽了出來,“這是什麽?”
“來,邁邁,橙汁和水果,吃完了再跟阿姨拿。”鐘媽媽進屋,放下果盤,隔着毛巾毯拍了拍鐘屏的腿,“去刷牙洗臉,別賴着了。”
“哦。”
鐘媽媽:“你們自己玩,我出去買菜,邁邁你留下來吃午飯啊。”
邁邁笑道:“好啊,阿姨你做菜我最愛吃了!”
鐘媽媽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邁邁捧着果盤吃水果,展看手中的雜志,說:“這雜志你從國外帶回來的?”
“嗯。”鐘屏下床,抓着頭發進洗手間。
“都是飛機啊,這個飛行員帥!”
鐘屏擠上牙膏說:“你別抽煙。”
“聞到了?”邁邁看了看自己手上夾着的香煙,“可我已經點上了。”
“……算了。”鐘屏含着牙膏沫,走出來,把房間窗戶打開。
邁邁拿空煙盒接煙灰,說:“你怎麽看上這種雜志了?”
“無聊,随便看看。”
邁邁抽了口煙,說:“前段時間新聞裏一直在播什麽航空應急救援的,你是不是也看了?”
“……嗯。”鐘屏漱口。
邁邁翻看着雜志說:“我們國內航空救援這塊太落後了,其實那場火災的死傷者家屬也不算是完全無理取鬧,我前兩年在德國的時候,路上看見一起車禍,結果派了什麽來拉病人,知道麽?”
鐘屏擦着臉出來,“直升機?”
“真沒意思,”邁邁白眼,說,“就是直升機,跟救護車一樣普遍。”
鐘屏想了想,說:“國情不同。”
邁邁說:“這誰不知道。”
鐘屏拿着毛巾坐到床邊,有些發愣,不知道在想什麽。
邁邁看了她一眼,道:“你想什麽呢,說出來。”
鐘屏搖頭。
邁邁擰了下她的臉:“你這小模樣一看就有心事,姐姐幫你分憂。”
鐘屏欲言又止,半晌才說:“你說,我要是學開飛機,怎麽樣?”
“很好啊。”
鐘屏:“……”
邁邁挑眉:“我說真的,你不是跟興城分隊合作的最多麽,也跟他們一起培訓過,連降落傘都跳過,上過好幾次直升機。你要說想學開飛機,我一點都不奇怪。”
鐘屏說:“低空領域一直在逐步開放,空中救援一定會發展起來的。”
邁邁:“就算不發展這個,你考個商照回來,将來要是不驗dna了,還能給人去開飛機。”
鐘屏白眼。
邁邁:“我姐姐的一個小姐妹就是給人酒店開直升飛機的,專門接送重要賓客,飛行裏程越多薪水越高,她現在年薪這個數。”
邁邁比了下手指,鐘屏了然。
邁邁看她表情,說:“既然想好了,還煩什麽?”
鐘屏看向她:“錢。”
“多少錢?”
“私照十幾二十萬。”
“靠……”邁邁抽了幾口煙,想了一會兒,再出口的第一句話是,“那學開飛機的不都是富二代?我也去學,是不是能釣凱子?”
鐘屏不想理她。
邁邁笑笑,撞了下她的胳膊:“還差多少,姐姐借你。”
鐘屏搖頭:“這倒不用。”
“錢夠?”
“我從小到大的壓歲錢和獎學金一分都沒動過,以前都是我媽幫我存的。”
“你也是個小富婆啊,”邁邁問,“那錢不是有了嗎?”
沉默幾秒,鐘屏鼓了鼓臉:“那是我全部積蓄——”她怎麽下得了手!
結果,下午的時候,她就去下手了。
她的執拗與常人不同,想到就做,目标明确,一意孤行,當初加入sr是這樣,現在學開直升機,也是這樣。
資料早已找過,鐘屏去培訓機構報了名,次日完成體檢項目,存折清空,從此以後她要節衣縮食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下,一秒挂斷,鐘屏看了眼未接來電——陸适。
健身房裏。
陸适坐在反式蝶機上,一動不動地握着手機。
汗水浸透黑色運動背心,手臂上的皮膚比十多天前黑了一些,三角肌看起來比從前凸出。一滴汗從額角滑落,滴在手背上,陸适吐出口氣,把手機重新塞回兜裏。
這些天他時不時撥一下那串號碼,今天第一次打通,有點意外,一不小心就給挂了。
陸适握緊把手,手肘彎曲,向後拉伸,肌肉繃緊,漸漸再向前收,如此反複,一個多小時後,他汗流浃背,去淋浴房裏沖了個澡。
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出來,陸适坐到凳子上,翻出手機,再次撥通那串號碼。
鐘屏盯着桌子上不停震動着的手機,想了想,還是接起來:“喂。”
“……”
“喂?”鐘屏又叫了一聲。
陸适放下毛巾,手撐着凳子,往後仰着,耳朵有些酥,“回來了?”
“嗯,你有事嗎?”
“時差倒了嗎?”
“……嗯。”
“晚上有活動嗎?”
“……”
“說話。”
“……有。”
“幹什麽去?”
“很忙,你有事嗎,沒事我挂了。”
“明天呢?”
“也有事。”
“後天?”
“有——”
陸适打斷她:“鐘屏——”
沒說完,又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
“屏屏,出來吃榴蓮!打電話呢?跟誰在打啊?”
“哦,我來了!不跟你說了,我挂了。”
“嘟——”
陸适握緊手機,眯了眯眼,“慣犯。”
他沒再追着打,接下來兩天也忙得很,高南提醒他:“私照培訓班你還去不去了?”
陸适想了想,問:“什麽時間?”
“明天。”
“明天?怎麽不早說。”陸适揮揮手,“走了,早睡早起。”
第二天,他一大早出發,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達培訓班。
培訓班在基地三樓,教室不大,跟一般的高中課堂差不多大小,白色桌子藍色椅子,有講臺有黑板有電視機。
教室裏已經坐了三個男人,都是三四十歲的樣子,見人客客氣氣,互相做一番介紹。
“我姓王,叫王友發,開貿易公司的。”
“我叫許力,開酒店的。”
“我叫林新國,做小生意的。”
陸适自然也要介紹自己:“陸适,開餐館的。”
陸适來得早,随便選了一個教室正中的位子坐下,等了一會兒,“同學們”陸陸續續的來了。
這期人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十三個人,許力看着進來的人說:“都是大老爺們兒。”
王友發:“聽說上期還有女的,開飛機女的總歸少點。”
林新國:“女的!”
衆人一聽,目光齊齊投向教室門口。
陸适懶洋洋一瞟,突然定住,咧嘴一笑,眼睛往外噴火。
站在門口的鐘屏,被火一燒,雙腳像打了結。
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來學個開飛機,居然都能碰上陸适!
陸适傾向前,胳膊搭着桌子,一言不發地沖她招了招,眼睛裏的火還在往外燒,目不轉睛地要将那人燒出個窟窿來似的。
鐘屏定在原地不動。
陸适又招了招手。
鐘屏終于擡腳,邁進門來,朝他點了點頭,坐到了第一排正中的位子。
不一會兒,連排的椅子一沉,身旁壓力倍增。
陸适側頭,瞥着她說:“真巧。”
鐘屏:“……是挺巧。”
陸适笑笑,“什麽時候報的名?”
鐘屏:“就沒幾天。”
陸适靠近些:“我給你打電話的那天,已經報名了?”
鐘屏:“……嗯。”
陸适:“怎麽突然想學這個了?”
鐘屏:“你不是也來學這個了麽。”
陸适:“我兩個月前就已經報了名。”
鐘屏有點驚訝。
“這不是,才抽出時間麽,”陸适說,“你這是心血來潮?”
鐘屏敷衍着:“嗯。”
陸适斜她一眼:“慣犯。”
這聲極輕,鐘屏沒聽清,問:“你說什麽?”
陸适面色如常,“沒什麽。”
周圍男同學将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心下了然,彼此都善意地笑了笑。
不一會兒,培訓老師來了。
老師年紀不大,看起來三十多歲,自我介紹姓胡。
發下一大堆厚重的書本,胡老師說:“理論課時按規定要四十個小時,各位平常工作繁忙,擠出時間來都不容易,一般來說,直升機私照的學習四個月足以完成,但大多時候我們碰到的情況都是學員們太忙,抽不出時間集中學習,這就導致了大部分人要花一年多的時間才能拿到私照。”
“理論是最難的一部分,很多人通常要考三四次,才能通過理論考試,裏面的所有知識點都是你們平常接觸不到的,所以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大家能夠用心學習,咱們這個班總共只有十三個人,希望都能一次通過。”
培訓老師在講開場白的時候,陸适正翻着手裏的課本,邊上的鐘屏正襟危坐,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陸适小聲說話:“早飯吃了嗎?”
鐘屏:“……”
“嗯?”陸适側頭。
鐘屏:“吃了。”
陸适:“自己開車來的?”
鐘屏:“嗯。”
陸适:“今天不是周末……你放假?”
鐘屏:“嗯。”
陸适:“放幾天?”
鐘屏:“下周一就上班了。”
陸适:“你出國幹什麽了?”
鐘屏:“……出差。”
陸适:“我知道出差,出什麽差。”
鐘屏:“遺傳學的一個會議,要跟你講相關知識麽?”
陸适呵呵一笑,“我也學過生物,能聽懂。”
鐘屏:“……”
陸适:“中午……”
鐘屏轉頭,看着他說:“別講話!”
陸适挑眉,笑了笑,終于安靜下來。
老師在臺上講得唾沫橫飛,鐘屏專心聽着,跟着老師翻過一頁書,握着筆做筆記。
沒多久,邊上伸來一只手。
鐘屏朝他看。
陸适靠着椅子背,道:“借我一支筆。”
鐘屏:“……”
鐘屏從筆袋裏拿了一只圓珠筆給他,陸适接過去。
沒一會兒,筆袋從鐘屏面前被拿到了隔壁桌,鐘屏又朝對方看去。
陸适拉開筆袋拉鏈,扒開來看了看,又從裏面拿出一塊橡皮和一瓶修正液,還有一張紅色背景的一寸照。
鐘屏看見,正要拿回來,被陸适用手臂擋開。
陸适拿着照片,仔仔細細地看。
一寸照上的她比現在更加稚嫩,居然有些嬰兒肥,兩頰比現在圓潤,下巴沒現在這樣尖,眼睛依舊大,頭發比現在的稍短,劉海厚重,剛剛遮住眉毛。
整張臉可愛的不得了。
陸适轉頭問:“這是多大的時候?”
鐘屏臉微紅,還要去拿,陸适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多大?”
兩人動靜有些大,坐在第一排,不招人注意都不可能。鐘屏只好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還給我!”
“多大?”陸适又問了一遍。
鐘屏:“……十四十五歲吧。”
陸适也跟她一起壓低聲音:“初中還是高中?”
“初中,”鐘屏說,“好了沒,還給我。”
“我再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
陸适瞥她,淡淡地說:“你挺好看的。”
鐘屏一愣,把頭轉了回去,耳朵卻有些紅。
過了會兒,她把筆袋拿了回去,又壓低聲音催:“好了沒?”
“好了。”
鐘屏伸手。
陸适說:“我兜裏。”
鐘屏:“……”
陸适:“我要了。”
鐘屏:“陸适!”
陸适敲敲桌子,輕聲提醒她:“聽課。”
鐘屏皺眉。
陸适說:“待會兒吃午飯再說。”
講臺上那位胡老師已經沒了脾氣,裝作看不見第一排的這兩個人,過了不知多久,前排終于安靜下來,他裝作無意地看了兩眼。
女的看起來聽得挺專心,男的……
往後倒,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直瞄着邊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