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解

楊潔答不上來。

程心妍的眼神、其他人的眼神,尤其是那個蔚芷白,像在觀看一只被人揭穿卻毫無自覺的猴子。

當習慣被周圍人同情後,想要平和面對這樣不加掩飾的眼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的指骨捏得發白,沉默半晌,艱難地擡起頭來。

“可能……是我記錯了。”強忍着湧上喉間的嘔吐感,楊潔鐵青着臉回答。

蔚芷白漫不經心指撣衣角,彎着眼睛,弧度似乎藏着笑意。

“沒有就好,我還以為真有人試過廉家欺負人的手段呢。”

一場小茶會就這麽有始無終,楊潔狼狽起身,盡管無人再說話,但面前哪一張表情都像極了冷笑。她并不清楚自己哪一步做錯了,其餘人不再用溫和關心的語氣對她和顏悅色,撫慰她的難過,這讓楊潔察覺到這裏的人已不再歡迎她。

無人對她的離去做出反應或者挽留,她近乎落荒而逃。

目視着楊潔急匆匆的背影,一個女生很不厚道地嗤笑了聲。

這笑聲像一個引子,程心妍倒進旁邊女生的懷裏,雙手捂着臉,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動,屋子裏響起其他女生的聲音。

“杜暖暖那事別也是假的吧,”有女生從水果籃裏挑了個塊頭大的橘子剝了,含糊不清道,“現在想想之前主動黏上去巴結的是楊潔、鬧到抑郁症的也是她。杜暖暖那人看着婊,其實傻得很,別人一哄就心花怒放要跟人好。”

“誰知道是真是假呢,她脾氣還不是差,又不會做人。不過多虧這些人我明白了一件事——傻子真的是會群聚的。”

茶壺裏倒不出一點茶了,“真有人敢誣陷廉慕斯啊,要是計學姐她們知道了……啧啧,我反正是沒這個膽。”熱水瓶還是溫的,她倒了杯水緩緩內心的驚吓,“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楊潔怕是渾身都是膽吧。”

計婉兮等人雖然中途臨時轉學過來,但那些名聲和威望都是實打實的恐怖。

“就算計學姐不知道,”有女生接話,“落到廉家老二和老四手裏……”

“……不要做這麽吓人的假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喝點水鎮定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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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心妍在掌心後嗚咽,抱着她的女生安慰地拍拍肩膀:“不氣啦不氣。人心隔肚皮嘛,現在知道也不晚。你看楊潔人模狗樣裝得那麽像,誰知道是那種人呢?乖、乖。”

結果失落的人搖了搖頭,悶聲說:“總覺得之前的好心把我襯托得更像一個傻X了。多管什麽閑事啊我,同情心泛濫就沒好下場!”

哇,還好心去邀請人家喝茶散心——鬼知道是不是在心裏笑她天真燦爛!

女生們接連安慰。

好在她本來心就大,不會把一個不熟婊砸的糟心事放在心上,沒過多久又覺得下次又可以了。

——總不能因為他人的過錯來責怪自己的好心吧。

“不過好奇怪啊,”有女生忽然說,“無緣無故的楊潔污蔑慕斯做什麽,她一個國際部的難道還能跑到普通科去跟慕斯怼上?”

“嗯……”劉心雯取下眼鏡擦拭鏡片,歪着腦袋思考,“我看她的表情,好像是真的認識廉慕斯。”

“不可能吧,沒聽人說過啊。”有人不信,“楊潔那樣子,真認識廉家的人不扯高氣揚吹啊,還去跟杜暖暖抱團取暖。”

“有沒有一種可能……”程心妍沉吟了一下,道,“她和慕斯真的是初中時候的同學,所以認識她。她不是說過以前初中也在A中讀的嗎。有可能确實做過同學……”

她沒有說完。

如果真認識廉慕斯,怎麽可能會作死做的這麽典範?

“感覺又繞回原點了。”劉心雯嘟囔了一句。“楊潔的腦子是不是真壞了,我以前都不知道這人是這個德行。如果知道的話,絕對離這種人遠遠的。”

“哎!”有人靈光一閃,叫了聲,“我想到了!會不會她不知道廉慕斯的家底啊。”

滿面紅光道:“廉慕斯那麽低調,如果不去刻意打聽,誰知道這是個大老板。會不會楊潔也是這樣。”

“有道理,她才回國沒幾個月,整天跟着杜暖暖那些人晃蕩……”

一直沒說話的蔚芷白聽着她們的分析,說:“那她針對慕斯做什麽?”

剛回國,既不知道老同學家底又不大可能見面,什麽仇什麽怨張口就污蔑別人?

“小白,你不懂這些。女人的嫉妒不外乎都是別人比自己過得好,也許是在哪兒看到廉慕斯獲得有滋有潤的,看她不爽……”

“說不通啊,難道慕斯以前過得不好?”有人打斷她。

想象不出廉家老幺生活拮據或者低人一頭的場面。

“她最有可能在哪兒見過廉慕斯?”

“杜暖暖和普通科的石子欣玩得挺好的,大概帶她去圈子裏玩了吧。”

“……”劉心雯想到了什麽,忽然閉上了嘴。

她的面色過于奇怪,緊抿着嘴角一言不發,仿佛想到了不合理卻能解釋這一切的原因。

旁人連勝催問,才慢慢說出了心裏的一個猜測。

“你們有沒有覺得……”把眼鏡重新戴回去,一臉的一言難盡,似乎想盡力克制住語氣中的恐怖要素,“最近杜暖暖都沒怎麽愛玩,比以前低調多了。你們想想,她最近都沒吹噓過戎予安那個圈子的事,會不會……”

“……”

“正好楊潔傳出了抑郁症,又看慕斯不爽……”劉心雯感覺口幹舌燥,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楊潔真是絕了,是要把自己作死的節奏啊!

女生們面面相觑。

再分析下去真相好像有些吓人。她們是想吃吃瓜,不過如果瓜裏有毒就敬謝不敏了。

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從善如流轉移了話題,

“算了吧,聊聊別的。”

“前天我表姐不是不是回國了嗎……”

只有窩在沙發中的蔚芷白皺着眉,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地盯着手中的杯子,片刻後別開視線,将紅茶一飲而盡。

廉慕斯正感到頭疼。

像A中這樣的精英學校,高二的學習任務已經稱得上“繁重”兩字。老師們對班級的中流砥柱們寄予了強烈的厚望,恨不能學生們整天三點一線:學習、吃飯、睡覺,過上充足踏實的校園生活。

上周過得太松懈,她漏了幾套卷子和習題。好在姚班腦補了全套理由,主動跟其他教課老師打了招呼,多寬限了幾天。

但這并不意味着老師們不會發新的作業,于是悲慘的一幕發生了:她不得不把空閑時間也擠出來趕上周沒完成的任務,可謂欲丨仙欲丨死——睜眼閉眼都是文綜大題的标準格式,早上還無意識對着二哥放屋子裏顯擺的畫吟了一句“一洗萬古凡馬空”。

那畫她用腳指頭都能搞出來。

……

得,學到魔怔了。

有幾道題實在不會,廉慕斯幹脆用紅筆圈出,打算等會兒下課後去問老師。

“慕斯……”

學習室門口先是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借着是一句微弱的叫喊。

廉慕斯把一道“詩的前兩句描寫了什麽樣的景象?表達了什麽樣的思想感情?”的理解題做完,确認答案中規中矩才滿意收筆,擡頭朝向聲源處。

那裏,平日裏嚣張跋扈的焦以丹和兩三個女生立在門旁,當廉慕斯的視線掃視過來時,表情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

恍惚間,面前的女生好像漸漸變成了一個略顯稚嫩的模樣。

“是你,”廉慕斯點頭,似乎對焦以丹等人的出現并不意外,“有事嗎?”

這句話不怎麽熱情,也不怎麽對她們的目的感興趣;焦以丹深切體會到,在這個人眼中她們不會比路邊的青蟲更有價值。

但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

比起其他連家禽都消受不起的蟲子,她的惡在廉慕斯眼中不值一提。對焦以丹而言,無論是被廉慕斯喜歡還是讨厭都是可怕的事情。

焦以丹害怕廉慕斯。

從初三以後,她就一直打心眼裏恐懼着廉慕斯。不是因為廉家、也不是因為那件事,她只是單純畏懼着廉慕斯這個人本身。

寧枝什麽的也好、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也好——就連戎予安也好,都比不上她對廉慕斯的懼意。

她以為自己對上那張平靜的臉會笑不出來,實際上卻無意識地笑容滿面:“沒事,最近不是要運動會了嗎。其他人都挺閑,看到你學得這麽用功,就想過來打個招呼。”

廉慕斯愣了一下,笑了:“還好吧,畢竟我挺無聊的。”

簡單聊了幾句後,焦以丹說:“那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運動會之後還有聯歡晚會,今年普通科不是要跟國際部一起舉辦嗎,我報名了主持人,還得去多媒體教室演練。”

焦以丹窺探着對面的反應。

手心滲着冷汗。

學習室裏靜音效果做的不錯,連草稿紙被風吹起的聲音都能聽見。廉慕斯的視線重新移回了習題,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那加油啊。”

離開單人的學習室,長廊中焦以丹走在前面,女生們跟在身後,一趨一步很威風。

一個女生問:“丹丹,我們接下來——”

“去國際部,”焦以丹眸光漸斂,面無表情,“找那個婊X談談。”

眼裏醞釀着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咬牙切齒,精致的臉略顯猙獰。

在得知關于國際部抑郁學生的傳聞後,焦以丹懵了。她沒想到,那瘋女人就像在玩地雷一樣,專往最狠的地方踩,一踩一個準!

以前怎麽沒發覺這人的豬腦子?

“老X最讨厭的就是自作聰明不開竅的傻X,作死還要拖着別人下水,真是欠X!”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點之前更新,就是這麽及時

看懂焦以丹和廉慕斯的交流了嗎

廉慕斯:我想拿學霸劇本,但發現現實是如此殘酷。不說了,我先刷題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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