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貪心
楊潔最近過得很愉快,回國以來第一次感到能夠順暢呼吸。之前她不得不在杜暖暖面前俯首做小,結果還是像蟲子一樣被對待,早就積攢了一口惡氣。
現在學校宛若她的另一個家,舒适、輕松,非常符合她的心意。
杜暖暖平日的作風誰不知道,就是一個純正的碧池。和小圈子裏的狐朋狗友聚會,眼光又高,從不把他人放在眼裏,再加上争強好勝的性子——想撕她的人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只要逮着機會,誰不想做那個出一口惡氣的落井下石的人呢。
流言像春天的草一樣瘋長,惡人滾回了家,周圍的人變得親切和藹起來。大家都噓寒問暖,在細節上小心地對待她,有了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體貼。在這些溫柔體貼的感染下,她不禁感動了。
“來,剛泡好的紅茶。”
“……謝謝。”
接過旁人遞來的飲料,楊潔陰郁憔悴的面容上,連嘴角的一絲柔弱笑意也有種令人憐憫的苦澀感,她語氣又輕又慢,小聲道謝。
A中國際部學生的課表和普通科不同,實行的是預科制,和國外大學差不多,規定較為寬松。
下午時間,有小團體相邀品嘗朋友的泡茶手藝,也順便捎上了可憐的女同學。
“嗚哇,好甜。”戴眼鏡的女生啜飲一小口,嫌棄吐吐舌頭。
泡茶的女生頓時叉起腰,拎着茶壺挑眉:“糖是你自己放的,剛才提醒過你太甜了不好喝。先說好了雯雯,我泡的茶都要喝完,不準浪費!”
劉心雯苦下臉,委屈着一點點喝掉杯子裏甜到發膩的紅茶。
女生們嬉笑了幾句,最後空氣還是沉靜了下來。
有情緒低落的人在面前卻将她隔離開,其他人獨自歡笑,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情緒隔離。不過原本她們這個小團體都是一些與世無争的性格,不然也不會同情一位只有見面之緣的同學。
“這兩天感覺怎麽樣?”女生們對視一眼,壓輕嗓音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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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潔含着一抹極淺的笑,加上青黑的眼圈後顯得格外牽強。這段時間原本俏麗的面容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下去,被霸淩的一方總是令人同情,尤其她還有一段“那樣”的過去。
盡管這個剛回國的女生經常和杜暖暖那群高調的人混跡一塊,但受害人有什麽錯呢,旁人無法理解那樣孤立無援的痛苦,沒有資格對被壓迫的一方評頭論足。
楊潔笑了笑,手抓緊了杯子:“已經好多了,就是吃了藥以後有點困。”
女生們了然:“如果實在是不舒服,也不用勉強自己。”
她們輕聲細語聊一些有意思的、溫馨的、又家常的事,午後的陽光倦怠地灑在玻璃窗上,屋內其樂融融,令楊潔的內心又暖又甜。
如果杜暖暖永遠不回來就更好了。
正談及普通科和國際部好看的男生,其中一個女生說:“果然最好看的還是戎予安吧,光是路過都有種怎麽說來着……神聖感?上次他來國際部的時候我連頭都不敢擡。”
戎予安?
楊潔腦海中浮現一個高個散漫的男生模樣,以及書封襯托的那只節骨分明的大手,心砰砰跳了起來。
不過有女生不吃這一款:“太高的男生站在一起太有壓力了,而且根本和戎予安那群人玩不到一塊。我們國際部還不是有很多帥哥,伏景和顧白誠不也很好看嗎。去年去CMU的岑學長特別儒雅,臨走前做過的幾次演講我都去聽了。”
“還是普通科好點吧,姜承悅還有傅誠他們都在,就算接近不了每天洗洗眼也很幸福啊。”
“嗚哇——,好輕浮的想法。”
“呸,”被指輕浮的女生笑,“就你一心一意,什麽岑學長詹學長陳學弟。”
被嘲笑的女生作勢要打,兩人胡鬧在一團。
門的方向傳來動靜,有人走了進來,端坐喝茶的其他女生見到來者,熟悉地打招呼:“小白,坐過來,你的杯子我放這兒了。”
楊潔這才注意到貼牆角的單人沙發旁放置了一支畫有Q版貓圖案的杯子,來人和那只眼神仿佛在說“愚蠢的人類給我走開”的白貓如出一轍——膚色極白,神情漫不經心,嘴角點綴了一粒誘人的小痣。
她個頭不高,黑長直鋪散在身後,衣着打扮都很随便,并沒有穿國際部的校服,黑貓短T恤加短褲,看起來嬌小可愛。
許是見到了陌生人,一道審視的目光略過楊潔的臉龐。
不知怎麽,楊潔感到面目有些僵硬。
“抱歉,我來晚了。”
“又熬夜了?天天玩電腦,看看你的皮膚……”立刻有女生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蛋,睜眼說着瞎話,“都變粗糙了!”
如果不是意猶未盡摩挲了一下手指,語氣也沒有那麽戀戀不舍,或許還會有那麽幾分可信度。
熱騰騰的紅茶倒入透明的杯子,小白的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楊潔。
“我忘記你不喜歡記別人名字了。”泡茶的女生,程心妍想起了這麽個設定,嘆了聲,“這是我們的同班同學,叫楊潔。”
又替楊潔介紹,“楊潔,這是蔚芷白。”
蔚芷白:“嗯——”
拉長的聲音後,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神。蔚芷白縮在沙發裏,像一只貓,喝着紅茶說:“你好。”
楊潔不喜歡蔚芷白。
不僅僅是她的态度,從見面的第一刻起她打心裏不喜歡這個人——也許是對方的漫不經心過于明顯,也許是她轉移了大家的同情,也許是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她沒來由感到惱怒和害怕。
但面上,她強忍着不舒服,禮貌回應了一個好。
“小白~”
蕩漾的呼喚,沙發中的大貓看了過去。
“你覺得國際部的伏景帥,還是普通科的戎予安?”女生笑嘻嘻問。
國際部的伏景也是有錢有才的公子哥,相貌是那種少年人的清俊,又有一種正向英俊蛻變的美感,很受女生間的歡迎;至于普通科的戎予安,那還用問?
歪了歪腦袋,蔚芷白雙手捧杯:“……有伏景的照片嗎?”
“得,忘臉了,快給白臉盲小姐找一張照片,”有人揮手。
“戎予安吧。”看了手機裏珍稀的美照,蔚芷白說,“他有貓。”
站伏景的妹子失望:“表妹果然還是站表哥。裁判,我認為這種問題失去了公正性,應該宣判無效。”
“嗯,有道理。”程心妍鄭重點頭,随即變臉,“但是我拒絕。”
“怎麽這樣,你難道也是……”
“不,我只是小白這一邊的罷了。”
氣氛相較之前輕快了許多,社交情緒感染了每一個人,除了楊潔。
不過她深知緘默是社交的必要技能,尤其對團體的後來者,于是淡淡笑着,偶爾聊幾句保持存在感。
“在看什麽?”到後來各玩各的,起身倒茶的女生眼尖盯見了手機屏,“哇,好可愛的!”
蔚芷白把屏幕側給好奇的其他人,于是所有人都看見了屏幕中的那只蓬着毛的牛奶貓,粉嫩的鼻頭,歪着小腦袋無辜看向鏡頭。
“阿姨同意你養貓了?”
蔚芷白搖頭,說:“戎予安養的。”
“又養了一只?”
終于解決了超甜的紅茶,劉心雯灌了好大一口水才緩過來,看到貓的第一眼就心就化了,頓時治愈了苦逼的味覺和內心。
不過她還是驚訝:“你表哥已經養了兩只了吧。”
“幫慕斯暫時養着。”蔚芷白用的還是老式的翻蓋,大拇指飛快按鍵,回複消息,“過兩天就送走。”
“誰?”
不可置信的語調,仿佛對這兩人關聯在一起有些摸不着頭腦。女生們驚詫望着平淡的蔚芷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最震驚的還是楊潔,她險些捏不穩茶杯耳,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茶杯拿到嘴邊,耳朵卻漸漸豎起來。
廉慕斯?
那個陰郁的、沒顏色的、沒眼色的廉慕斯,她又往上爬了?這一次直接搭上了戎予安?
楊潔唇畔的笑意僵了僵。
蔚芷白說:“廉慕……你怎麽了?”
話沒說完就聽哐當一聲,茶杯摔落在地,茶水傾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屋內彌漫了濃郁的紅茶氣味。
淚水潸潸流下臉頰,楊潔失控痛哭。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頭疼?”
對圍上來的其他人焦急關切的詢問,哭泣的女孩一個勁搖頭,什麽也不說,就只是痛苦地流淚。嘴唇抖着,半天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她怎麽回事?”
蔚芷白好久沒來學校,跟不上節奏,黑線看着莫名其妙就哭的人:“我提慕斯她哭什麽?”
一聽到這個名字,啜泣聲隐約更大了。
“小白,杜暖暖把楊潔欺負出了心理問題,”劉心雯說,“以前她在A中就受過欺負,所以……”
杏眼少女皺起眉,說:“我提慕斯的名字她就哭,慕斯也欺負她了?”
似乎在映照問話,哭泣的人簌簌顫抖,仿佛十分害怕這個名字。
衆人又是好一番安慰,直到她情緒平靜。
蔚芷白說:“哭夠了?”
她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走到眼睛通紅的楊潔跟前,居高臨下看着她,笑容有幾分飄忽:“廉慕斯欺負過你?”
一屋的沉默,屋內像安靜的牢籠,空氣微微凝固。
楊潔沒有及時察覺到微妙的氣氛。
過了很久,她微不可見地點頭。
衆人:“……”
廉慕斯,是她們知道的那個廉慕斯?
種種微妙的想法活動在在場每人的腦海中,衆人臉色忽然複雜起來。
半晌,有人替她們說出了心裏話。
“為什麽說謊?”
蔚芷白說,疑惑問:“你有什麽能耐會被廉慕斯針對?”
沒想到有人能這麽不給面子,楊潔臉色立刻變了,臉色發白、嘴唇發青,眼淚含在眼中半天,才勉強沒有掉下來。
“我沒有說謊,初中的時候……”她無力重申。
期盼痛楚的目光望向其他人,然而結果令人失望,數道灼灼的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氣氛沉默得竟然有點詭異。
不對……不對勁……
這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才過十分鐘,形勢就完全轉了個方向。在女生們奇怪的視線中,似乎自己不再是那個不可指責的受害者,而突然變成了滿是謊言的女人。盡管大家對她先就感到同情,但這些目光令她無所遁形。
為首的程心妍用新鮮的眼神凝視她,或許是想正經問,但話一脫口,嘴角先揚起,顯然并不相信。
“你是說……廉慕斯就是初中欺淩你的罪魁禍首,現在也欺淩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總體是甜文(再三強調
慕慕和阿芙拉不一樣,如果說阿芙拉是腐爛果實開出的花,那麽慕慕就是一株被硬生生掰折的秧子,已經歪了,勾着腰在成長,給她上好的化肥,最好的照顧,也很難再扶起來。
最可笑的大概是這秧子本質上是好秧子吧……
奇怪了,怎麽覺得有點愧疚。錯覺吧、錯覺
真的是蘇文,有努力就有回報的文怎麽可能不是蘇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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