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歉(上)

女生哭得很起勁。

淚水從通紅的眼眶滑落,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擦,抹了一邊另一邊落。好不容易止住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又忍不住掉;蹲在地上,嗚咽聲哽在雙臂後,雙肩聳動。哭聲聽的人揪心,像做錯了事又害怕懲罰的孩子,全身顫抖。

甚至沒有一點梨花帶雨和裝腔作勢,簡直快哭到閉過氣去。

“對不……起……嗚嗚……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嗚嗚”

空曠的教室安靜得像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只有哭聲嗡嗡回蕩,折磨着聽者的聽覺和定力。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呢?

廉慕斯只是看着嚎哭的女生,俯視着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模樣。眼睫微微垂落,無動于衷地想。

事情追溯回十幾分鐘前。

早晨來到學校,剛進教室沒多久,還沒從包裏拿出教科書,學習委員寧娴就過來低聲說:“慕斯,門口有個國際部的學生找你。”

原以為是蔚芷白,結果擡頭望過去,卻晃着一張陌生的臉。對上廉慕斯的視線,那張臉的主人慌忙垂下腦袋。

似乎有點眼熟……

寧娴皺眉瞥了一眼門口,眼中帶着詫異和不安:“我覺得她情緒有點不對勁,說話聲音特別小,鼻音也特別重,要哭不哭的樣子。如果不是你認識的人就算了吧,我去跟她說。”

她害怕又來一個替家裏求情的。

在他人眼裏,有錢人似乎都裹在黃金堆砌的空間裏,過着養尊處優毫無血性的日子。事實上支撐起他們生活的臺階一旦崩塌,或許今天還在考慮該買多少心儀的東西,明天就能背上一輩子都還不上的債。一夜之間變得一貧如洗也不是什麽怪事,以至于有些瀕臨破産的人總想在絕望中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比如那些更有錢的存在。

上次流着淚苦苦哀求到老師們來拉人的場面寧娴還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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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慕斯說:“沒事,我去看看。”

她既然這麽說了,寧娴也不多勸,結果回到座位盯着門口的動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聊了幾句,那奇奇怪怪的女生竟然就落眼淚,最後慕斯還和一起她走了。

注意到的不止是她,其他人也發現了這突然的狀況。這次找廉慕斯的人不是以往的熟面孔,對方怪異的表現也過于突出,直接點燃了他們心中的好奇。

“喂,那是誰啊?”前桌眼見着慕斯離開,椅子往後一靠。

強抑下內心的忐忑,寧娴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回答:“不知道。”

“慕斯認識的人?”

“不認識。”

“哈?”轉頭瞅一眼空蕩蕩的門口,“那她神神叨叨哭什麽。”

“那人我認識,國際部的楊潔。”路過的一個端着水杯的女生說,“就那個,前段時間欺負到抑郁的那個。不是在彩排聯歡晚會嗎,國際部那邊的主持人裏有她的名字。”

前桌懵了,接着反應過來,覺得毫無邏輯:“不是。那她找慕斯做什麽,我看慕斯也不熟她啊。”

板着臉跟看陌生人似得,平日裏見到熟人笑得可開心了。

“誰知道,說不定認識呢。”搖搖頭,“每天笑都不是笑,可憐啊。”

一直沉默的寧娴騰地站起身,吓了兩人一跳。

看她臉色有點差,同桌謹慎問:“怎麽了?”

“早自習你幫我看一下,我去高年級教室一趟。”捏住手腕,寧娴急匆匆留下一句話,“馬上回來。”

高年級在另一棟樓,這時候過去做什麽?

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觑,一臉茫然。

廉慕斯剛踏出教室門,那等在門口的女生就沒來由抖了一下。

“……”

她有這麽吓人嗎?

“有什麽事?”面對比自己高一個腦袋卻不知所措的女生,她放輕語氣。

結果一說話,對方眼眶裏包了半天的淚豆子頓時像斷了線的珠子,順着臉頰滑落。

“……”還能不能正常交流了。

其他班路過的學生紛紛把目光投過來,小聲私語和好奇的視線,都讓廉慕斯感到自己像是一個分手後對糾纏女友态度惡劣的渣男。

“我說……你到底有什麽事?”

“對、對不起,”或許害怕被人誤會,女生慌忙擦掉了眼淚,“我就想跟你道歉,對不起……”

鑒于可憐記憶力能記住的東西實在不多,打量了對方兩眼:白瓷的肌膚透着自然的紅暈、細膩幹淨的妝容服帖地襯托面容,眼底有修飾過眼圈的痕跡。

雖然給她一種熟悉感,但不記得有過交際。

不過說到道歉。

最近國際部的傳言,再加上昨天信誓旦旦的焦以丹……

廉慕斯思忖幾秒後眼底閃過了然,說:“不好意思,初中同學的名字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女生的臉色更白了,低下頭沉默半晌,艱難地擡起頭來:“楊潔……我叫楊潔。”

這恐懼是真實的。她的父母是經商的商人。和那些一般依賴家庭的同齡人一樣,如果家中的家業出了閃失,就會很容易一無所有;即使積累起人脈,也會因為本身毫無價值而成為一場空。

或者說在短短一夜之間,她在淚水、懷疑、逃避中清醒過來,驀地發現自己早已身陷絕境,那種絕望感足以壓垮一個十幾歲少女的內心。

“嗯……”廉慕斯停頓了一下,問:“你還有事嗎?”

她的表情很平靜,就和第一次在聚會上見面時一樣,仿佛心境保持在一條平衡線上,看起來下一秒要笑;但沒有,那是一種無所謂的冷淡。

楊潔揣摩不了廉慕斯的反應。

她以為她會嘲弄地指責,或者冷笑地拒絕,亦或是漠然地無視,但她只是耐心等着。那雙眼瞳裏是一抹濃郁的黑。像是并沒有将她放在眼裏,但還是決定聽一聽。

這讓她在心中打好的所有腹稿都變得一文不值,楊潔感到自己的內心在顫抖,在随時準備投降。

廉慕斯一直盯着她,一句安慰也沒有。

該說點什麽。比如道歉到消氣為止,比如好好解釋清楚,比如請求她的原諒;楊潔顫着嘴唇,如同掉進了冰窟窿,冷氣從腳尖涼到心口。

“我……我……”觸碰上那雙眼睛,楊潔心中一陣緊張,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廉慕斯嘆氣。

“換個地方說話,我有事問你。”她說,“別哭了,要哭就自己去角落裏對着鏡子哭。”

早晨的陽光傾瀉進屋,暖暖揮灑在靠窗的桌椅上,替教室鋪上了一片光亮。寂靜的教室裏空無一人,後方的板報已經模糊一片,隐約可見到“初三XX加油”的字樣。

徑直走到靠牆邊的第二排位置,廉慕斯拂去灰塵,坐到桌面上,朦胧中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推搡、無視、謠言……故意竊竊私語,然後齊齊發笑……昏暗狹窄的櫥櫃以及毫無理由的捉弄……

——好像都不是什麽好回憶。

為什麽會來這間教室?

在進教室之前,看着熟悉的道路,楊潔有一點突然的慌亂,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可能。

越想、越覺得面前昏暗無光。

等一腳跟着踏入從前的教室,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先開始不想讓廉慕斯看見自己哭的樣子,使勁抹了把眼。到後來待在明顯被廢棄的教室裏,甚至還留下了畢業前的黑板報——迷惑、慌亂、害怕、後悔等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楊潔毫無征兆地嚎啕大哭。

蹲下身子哭,胸腔都喘不上氣。

無言似乎是一只扼住了喉嚨的大手,令人窒息。

昨天被焦以丹等人針對後,那個飛揚跋扈的女人對她冷笑:“你不是喜歡裝抑郁嗎,幹脆我幫你一把,讓你體會一下真抑郁的感覺……初中被人欺負?留學養傷?傳的什麽狗屁,我看你的腦子需要清醒點才是真的。”

“呀,這是什麽,”有女生眼尖,将細長的筆抽了出來,“錄音筆?”

“還給我!”伸手去奪,卻被狠狠推開。

焦以丹拿着錄音筆,翻來覆去地看,嘴角帶着蔑視的弧度。

“我還以為你聰明多了,沒想到玩得還是老套。怎麽,想暴露我的醜态?”俯身,面上帶着一絲笑意,可惜沒有溫度,“楊潔,看在初中老同學的份上,我跟你實話實說——我焦以丹沒什麽好害怕的,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我。”

“你我都清楚這些都是誰的事,少拐着彎裝X子,互相都坦誠一點。你是什麽性格,我難道還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喜歡獨管閑事。”

“哈……多管閑事、你以為我想管你啊,我只是不想被拖下水……倒是你,留學一趟沒想到膽子也大了,竟敢惹廉初然的妹妹?”

楊潔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耳朵刺得生疼。

鎮定的眼驀然瞪大:“誰?”

“……你不知道?”焦以丹比她還要震驚,愣了下,半晌後忽然咯咯笑開了,很快笑得前仰後合。等笑得差不多了,才擦拭掉眼角的淚,“原來是這樣,搞半天是業務水準下降了啊!連底細都沒搞清楚,哈哈哈,笑死了!這是什麽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得淩晨去了,一點一點修文。感覺還是有點不滿意

癱倒在地

不走尋常路的作者讓女配來道歉了。

不過嘛,唉

慕斯是個好孩子,大抵上脾氣很好

就是別踩底線就好了

比如……[遠目

不然,她大概會……有點生氣

兩本書都上榜了,我覺得我的肝大概撐不到下周了【抹淚

好想咕咕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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