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謠言

戎予安打架鬥毆的最新消息轟動年級。

過了月考的一群人正閑得不行,消息傳的飛快,沒一天都知道了這事兒,說他為了廉慕斯,把三班的穆良送進了健康中心。

描述起打架的場面,個個說得頭頭是道,仿佛身臨其境親眼所見:

“如果不是戎哥手下留情,三班那男的絕對半身不遂。那一腳踹的——簡直是要命的力道,直接把人踹飛。”這是半事實半誇張。

“聽說都吐血了,可能傷到內髒。”鬼鬼祟祟壓低聲音,“教導主任都出面了,說要幾家的長輩到學校來談。”這是憑自個想象力添加信息的。

“廉慕斯就在旁邊,急得都哭了他們都沒停。”這是胡說八道。

有女生羨慕,“兩個好看的男生都喜歡,我靠,什麽瑪麗蘇劇情。酸了。”

“唉,沒人家的命就別說這些了。我看戎予安是真的喜歡廉慕斯,不然沒必要為她打架啊。”停了下,“忻愉,怎麽發呆了。”

身旁的女生胳膊肘捅捅,壓低聲音:“提這事幹什麽,忻愉對戎予安……”

“啊。”反應過來,對回神的副班長幹笑,匆匆轉移話題:“下節實驗課在哪兒上?”

鄧忻愉茫然看了她們一眼,視線恍惚看向窗外。

不過一個月不到暗戀的對象就有了喜歡的人,這對心靈的打擊是非常劇烈的。

她現在就想靜靜。

戎予安在健康中心的某間休息室裏,他坐病床上,看面前的人垂眸給他的手上藥——沒掌握好力道,在力的相互作用下,骨節蹭破了皮。

傳言中為兩男生哭得不能自已的人正棉簽蘸藥後輕柔塗抹在傷口周圍,力道控制得不錯。

清清涼涼的藥,和略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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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冷?”

廉慕斯低着腦袋:“我手的溫度就這樣。”

“謝謝。”

這聲感謝,戎予安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會嫌我多管閑事。”

“平時的話可能會想,”廉慕斯淡淡說,“不過指名點姓家裏人,沒必要客氣。如果不是力氣比不上男生,我就親自上了。”

手中的大手溫度很燙,她把破皮的地方處理了,自己手上也難免沾了點藥水。

“以後別跟這種傻子單獨相處,”摩挲掉那點藥漬,戎予安看着蒼白的小手,“如果我不來,你不是站着讓他罵?”

廉慕斯回答:“在網絡上我還是能噴的,現實就不行,嘴笨。”扯了下嘴角,“我那時候在想怎麽罵回去,但他唧唧喳喳的,插不上嘴。”

男人這麽會罵,也是積攢了不少怨氣。

“跟崔靜晗有關系?”

這個人名,廉慕斯不願多談,但既然提到了,也就承認:“肯定。”

戎予安說:“她是什麽樣的人?”

“你表哥的女朋友,”廉慕斯看了他一眼,“你不熟?”

她不提封淮的名字,也就單純點明他們之間的關系:“聽到他是你表哥的時候,我還想着要遠離你。”覺得完了,這八成也是個要中蠱的。

沒想到自帶清心丸。

“封淮的人,我為什麽要熟悉。”

戎予安和封淮還真聊不到一塊。封淮是真清高,他不是。

廉慕斯低笑了聲,問:“你上次說站我這邊,還算數嗎?”

“算。”

室內開了暖氣,手的溫度混在一起,廉慕斯抓住了戎予安的大拇指。這跟手指不老實地按了按她的手心,她箍住它,不讓搗亂。這番玩鬧倒是休閑自在,她随意開口。

“行吧,”她說,“崔靜晗的心機是從胎盤裏帶出來的,沒停止生長過。除了我和封淮,沒人了解她。先開始跟她交朋友的時候,總覺得不舒服,又說不出來理由。每次生氣生得莫名其妙,甚至越來越愧疚,覺得真對不起她。”

“我現在都說不出她做了什麽,”廉慕斯說,“我舉不出例子,也描述不出來。”

就這樣眼睜睜體驗着一點點被剝奪空間,被按上罪名的淩遲感。

“封淮?”

“他清楚得很,”想起模糊的身影,她冷淡說,“崔靜晗對他的心機都是好的,憑什麽為我出頭。”

戎予安:“他們更相信她。”

“女生懂女生,有些段位低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什麽貨色。但崔靜晗不一樣。”

廉慕斯笑:“能讓男生喜歡不是什麽本事,讓女生也為自己說話,那就絕對是個大善人。”

“這很正常。長相和實力數一數二、善解人意又能進能退,掌握得好度量的女生;和一個情商低不開竅,笨拙又有時候讀不懂空氣的女生——給人的第一印象能一樣嗎?就連跟她争鋒相對的,都覺得她是個真誠正直的人。”

“不過我現在偶爾也會有點不服。”

廉慕斯沉吟,“雖然熬夜吧,但保養肌膚都有在做,五官都在該在的地方,淡妝也上了……不至于來來回回被人說醜吧。”

搞得有時候都覺得他們都在模特公司上班,起床睜眼看到的都是雜志上俊男美女了。

戎予安聞言近距離配合打量了眼:皮膚細膩光滑、身材也不錯,發質極佳。

細看可愛,仔細看更可愛。

捏了捏那張小臉:“怎麽沒反駁?”

“以前我都不打扮,”廉慕斯理所當然道,“現在看确實清湯寡水,是有點醜醜的。而且比起崔靜晗,是差了很多。”

“他在質疑我的審美。”男生長腿一伸,左手撈住面前人的腰,“就算不幫我反駁,好歹別默認吧?”

“他們可都是崔靜晗的迷弟迷妹。”

廉慕斯癱了表情:“跟這種人說不通的。就算知道崔靜晗的人品,八成也會嚷嚷‘我絕對不相信她是這種人,絕對不會相信。有心機難道是壞事嗎,就算再怎麽變,她都不會失去正直,一定是你這個陰險的廉慕斯陷害她,讓她迫不得已’……你讓我怎麽面對這些理智的人。”

“不理。”

“都假裝告白了,”女生嘆氣,“犧牲到這個境地,沒有控制住同情心。”

戎予安失笑。

揉了揉柔軟的頭發,被推開:“亂了。”

然而沒有任何不好意思,仿佛這個舉動是非常自然的事,而她親昵的推開也在情理之中。非常惹人憐愛。接觸到的皮膚有一種灼熱感,心癢難耐。

“木木,”戎予安說,“喜歡你。”

“……”

醫務間一片寧靜,廉慕斯對上戎予安漆黑的眼瞳,那裏泛着點點笑意。

感悟到确定的情感,眼中的光芒弱了下去,

她說:“這就是為什麽封淮不介意崔靜晗的‘心機’。”掩去了眸中的神色,笑了,“你看,你現在也吃我這套。”

打架鬥毆這事可大可小。

當事人都是平日裏品學兼優的學生,好在受傷最重的穆良也只是皮外傷,和家長通報後,反而是穆家的長輩反應最淡“男生打打架很正常,我們工作繁忙,有顧不到的地方還請老師多管教一下”;戎家的老爺子讓家政婦轉而交代了差不多的說辭。

A中沒把普通學校班主任最怕的“青春期失控”管的太嚴,但兩男生為一女生打架,聽起來像偶像劇,處理起來确是實實在在的校園劇。

牽扯到的三個班,班主任們苦口婆心訓誡了一番。讓打架的寫不低于三千字的檢讨。

七班班主任姚班單獨找廉慕斯談心。

“都是謠言而已。”廉慕斯垂着眼睛,“我之前也不認識穆良,那天他單獨找我,我也很害怕。結果他質問我欺淩以前的同學。”

“他欺負你了?”聞言,姚班關心握住學生的手。

廉慕斯盡管患有心理疾病,卻很少麻煩他人。不但沒有一點借題發揮的意思,還努力認真。老師們布置的任務,別人做得到,她也做得到;雖然不怎麽和同學相處,但也不會給同班制造麻煩,可以說明理又省心、懂事又體貼。這樣的孩子,不會輕易針對別人。

那只有別人先滋事。

“沒有。”廉慕斯抿唇,“後來他又找我。說了些不好聽的話,結果被路過的戎予安聽到了。”

“他聽到後很生氣……我沒有上去阻止,對不起。當時沒有阻止是因為吓到了,我想我現在應該說出理由。”

姚瓊華心疼:“他說你什麽了?”

空氣停滞了一瞬。

“……”廉慕斯氣色晦澀,垂着眼,“他說‘像你這樣的醜女給人家提鞋都不配,你有家……教嗎……’還有一些……”她說不出來。

說到最後,眼前開始泛紅,但還是鼓氣了勇氣。

姚瓊華心一沉,騰地站起身,“他真的這麽說了?”

“嗯。”

“三班的穆良是嗎,實在是太過分了。老師去跟這個男生談談。”

“算了吧,老師。沒用的。”

廉慕斯蔫着神色,唇角是譏諷又是隐晦的悲:“他不會承認的。只會更讨厭我。”

姚瓊華拍着背,通過肢體接觸傳達安慰:“慕斯,你以前是不是跟這個男生有什麽誤會?”

女生微微一怔,似乎被這個問題問愣了,眼中閃着一種失神的光。似乎想起了什麽,很快淚水奪眶而出。

她怔然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但是擦不完,擦不幹。

這和姚瓊華想象中的不同,她以為學生會訴怨,會發洩,但她沒有。

廉慕斯展現出來的是一種無聲的哭泣——沒有嚎啕,也沒有哽咽。只是失神的神情和茫然的臉。

不是裝模作樣,也不是假裝沉靜。讓人感受到一種真正的悲傷。

姚瓊華有些後悔。

她可能觸及到了學生最敏感、也是最威脅心理穩定的回憶。正想阻止,但廉慕斯的情緒似乎已經失去了控制。

學習室陷入寂靜。女生無聲盯了一會兒地板,才怔然收回視線。

姚瓊華找了幹淨的紙巾遞過去。

“對不起,”廉慕斯異常冷靜,“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們讨厭我的感情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們的針對會什麽時候停止。我只知道,我不配交朋友,也不配待在這個學校。”

“到底有什麽誤會……”

那一瞬間,姚瓊華忽然感到陽光下的女生似乎意識飄遠,眼神無神,聲音像從遙遠彼方傳來。既空靈,又沉重而疲憊。

“這也是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廉慕斯跟沒事人一樣回來了。

回教室前,特意用化妝把哭紅的眼睛遮住。掩蓋得毫無痕跡。

七班沒人敢打趣廉老板。其他班的學生傳的流言,她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該讀書讀書,該學習學習,沒有一點被年級帥哥們争奪的自覺,更像是一位專業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不同的是,她會去一班找戎予安,查看他手上傷勢的狀況。

不關心其他人八卦的視線,遇到戎予安那圈膽子大來詢問的人,也只是笑:“你問戎安。”

于是其他人都覺得這流言八成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要我選,我也選戎哥啊。”集會的時候讨論到這個,女生說,“三班的穆良長得是不錯,但跟戎哥比還是差得遠。”

氣得男友把肉丸子往她碗裏一摔,“比比比,去選你的戎哥吧。”

女生撒嬌扯手,結果被煞有介事地甩開。

啧了一聲,“你說的,我真去選了?”

“……過來,把肉丸子吃掉。”瘦成骨頭了,抱起來沒手感。

戎予安也覺得懷裏的人抱起來沒手感。

“太瘦了,”蹙眉,低着頭,“午飯吃的什麽。”

窩在暖和的人工椅裏,廉慕斯把書翻到下一頁:“家裏帶的午餐。”

“吃飽了?”

“吃完了,午飯不吃太飽,下午會困。”

戎予安不贊成,“胡說,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長肉。”

“……知道這本書兇手是誰嗎,”廉慕斯轉移話題,“兇手是……唔……”

罪魁禍首下巴抵在肩上,圈着人,看她手中的書,在耳旁輕笑:“這本書裏有叫‘唔’的人?”

廉慕斯發現戎予安很喜歡肢體接觸。

他不會有絲毫拘謹,只要廉慕斯不排斥,就會随意做些親密接觸的姿勢——抱着、圈着、攬着,身體與身體的接觸傳染了溫度,有種被掌控的感覺。盡管她不是第一次和人親密接觸,但也有時候也會在意以及羞赧于戎予安過分的黏度。

有時候,不知道他會在怎樣挑逗人的耐性。

計婉兮對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很是擔憂。

婉姐外表雖然相貌豔麗,脾氣不佳,但本質上依舊是對感情抱着真摯心态的少女。如果不是審美偏移喜歡上了廉嘉慕,恐怕早就獲得一心一意的幸福了。

“沒有交往,他沒有承認你是女朋友?”

“婉姐,這叫做成年人的默契。”

這樣就算膩了,兩人也不會尴尬。

“你胡說什麽呢你今年還沒滿十八,小屁孩一個。”憂心忡忡,“親了嗎?”

“不可能,親吻是不可能的。”

肢體接觸可以說是暧昧。親親以及以上事項,廉慕斯根本沒考慮過。

計婉兮這就跟不上邏輯了,不過看上去廉慕斯把握得住度。而且有更重要的問題擺在面前。

提起人名,嫌惡皺了皺眉:“崔靜晗回來了?”

“運動會的時候回來過一次。”

廉慕斯越平靜,計婉兮越猜得出事态。

心機女不是沒有,但沒有為任何利益,卻始終針對不該針對的人不放的心機女少見。現在崔靜晗有封淮護着,抱上大腿的小人暫時不好動。

收斂起厲色,幹脆周末把姐妹召到一塊,一起去逛街hape。

花錢這種娛樂活動幾乎沒人不喜歡。她們接連逛了各自喜歡的店,除了一些小東西外,其他都寫上地址讓店裏送回家。中途殷懷接到了男友的電話,提前離開了。

倪白薇張望了眼友人離去的背影:“上周不是還說沒有一個好東西,要發憤圖強登上裝備榜第一給男友好看?”

“早改口了。”脖子上挂着新耳機,衛望舒咬着糖說。

“昨天在群裏不是說了嗎。游戲妹子在老邵那兒陰陽怪氣說她壞話,結果他直接把游戲妹子拉了黑名單。”荊聽白微笑,“殷懷說确認了通訊錄上全部都删幹淨了。”

倪白薇皺眉:“通訊錄還加上了游戲妹子?邵峰的小算盤打得真好。我看殷懷缺心眼了吧,談個戀愛傻乎乎的。”

“算了,”衛望舒說,“反正他暫時沒出軌,退一萬步等他們結婚還有很長時間,來得及。”

這完全就已經給邵峰定了罪。

廉慕斯:“……”

邵哥,自作孽,不可活。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廉慕斯身上,盡管沒見過崔靜晗,但基本知道是什麽德行貨——心機婊可能有各種苦衷,但目的和過程都大同小異。聽說高一還有鐵憨憨在想替心機女出頭,一邊吐槽着這些人低廉的智商,一邊讓廉慕斯放寬心。

“能用就用,不能用的離遠點。”學生會幹部荊聽白說,“小人是搞不完的,那X子既然惹上了你,等什麽時候沒後臺了,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反正封淮的眼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不是封淮的眼睛有多瘸,”衛望舒說,“是男人喜歡這種調調的女生。”

倪白薇苦大仇深皺眉,她點了酒,本來就喝不了,沒幾口就暈暈乎乎。

“男人,”冷笑,“木木,姐姐告訴你,嗝、男人可不像小說裏那樣,他們才不管女人的心腸狠不狠,只看床上騷……”

咚。

計婉兮收回把人推到在沙發上的手,面不改色,微笑着接道:“只看床上掃得幹淨不幹淨。”

她不是小孩子,不用這麽擔心純潔度。

衛望舒:“X子配狗。”

荊聽白:“天長地久……算了,想想封淮和崔靜晗永遠在一起也不錯,這樣就不用出去禍害別人了。萬一崔靜晗成了富太,說不定還會高我們輩分。”

“這怎麽行,”計婉兮輕聲細語,“我們慕慕白受委屈了?先讓一步,等時機到了,再讓狗男女們慢慢快樂。”

她的笑容有些危險。

廉慕斯不說什麽,低頭把剩下的橙汁喝了個一幹二淨。

其實她不怎麽想再見到這兩人。只要不來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封淮和崔靜晗過得如何跟廉慕斯沒有關系。但現在,先得壓一壓周邊的危險。

穆良最近過得不是很好。

他被戎予安打得不輕,對方兇殘的出手以及刻意避開明顯位置的手段來看,絕不是表面那樣的善茬。

打也挨了,檢讨也寫了,結果卻是長輩讓他好好汲取教訓的訓詞,以及老師們不善的打量目光。不知道廉慕斯說了什麽,七班班主任看到他就沒好臉色。

這些都是小事。

最大的問題卻是像野草般瘋長的流言,傳遍了整個年級。

他為了廉慕斯和戎予安打了一架,還沒打贏。而最後廉慕斯選擇了戎予安,因為愧疚開始躲着他。

傳謠的人敢說,聽謠的人敢信。最近旁人看過來的目光都有些憐憫和同情,簡直快瘋了,全身汗毛豎立,想着謠言就犯惡心。在越發敏感的環境中,只覺得跟崔靜晗玩不得錯的女生們最近看過來的目光怪怪的,崔靜晗也莫名冷淡了些。

就連他自己,都有些狐疑。

然而找不到廉慕斯,偶爾遇見戎予安只覺得被打的傷口還隐隐肉痛。一班那圈人的眼裏也似乎帶着嘲意。

穆良頭痛地撐頭。

他會看上廉慕斯?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不可能。

到底是誰傳的謠……如果他知道了,一定要讓他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廉慕斯:你上章說得對,我想惡心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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