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結親的心思

這日,玉秀用山上摘的山棗、買來的糯米粉和白糖,蒸了一鍋紅棗糯米糕。米糕香甜軟糯,她知道李月梅最愛這些,就給她送了兩塊。

回來時看見李三兒在不遠出玩耍,便招招手,把他喊來。

三兒見是自己最喜歡的玉秀姑姑,立時撇下泥巴,拍拍手,颠颠地跑過來,讨好笑道:“玉秀姑姑。”

玉秀用帕子擦他臉上的泥巴,說:“我做了一點糯米糕,你去把他們幾個叫過來,記住要悄悄的,別給別人看見了。”

“好!”三兒高興應道,小短腿邁得飛快,一下子就跑遠了。

玉秀回到廚房,打濕菜刀,把米糕切成一塊一塊的,端到堂屋給她娘嘗嘗。

夏知荷撚了一塊來吃,軟軟熱熱的,甜而不膩,正好入口,點頭道:“不錯,火候比上一次又好一些。拿兩塊去給你爹,他幹活餓得快。”

“哎,好。”玉秀照辦了。

等再次回到廚房,又挑了幾塊紅棗最多的,裝在盤子裏端出去。

她來到院子外,那幾個小孩已經來了,上次沒出現的虎子這次也來了,只是看着還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站在他弟弟後面。

玉秀也不特意去注意他,只把米糕分了。一塊米糕約有小孩手掌那麽大,雪白松軟的米團上面,點綴着甜滋滋的紅棗肉。孩子們用兩只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極為珍惜的模樣。

玉秀看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村裏大部分人沒什麽手藝,只靠種地維生,家境大都一般,若有一年收成好,能混個飽腹,已是十分不錯了。若老天爺不賞飯,或者家裏人多地少,那免不了一年到頭湯湯水水,一頓幹飯都難得吃上,更不要說給孩子弄些零嘴。所以她這裏偶爾給他們一些吃的,就把孩子們高興得什麽似的。

玉秀又看了一圈,便揮揮手,讓孩子們自己去玩,臨走前又交代:“吃完了再去玩,不許邊吃邊玩,也不許用髒手抓東西吃,聽到沒有?”

“知道了,玉秀姐姐/姑姑再見!”孩子們扯着嗓子喊完,一個個嘻嘻哈哈推推嚷嚷地跑走了。

玉秀看着他們跑遠了,才轉身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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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荷坐在堂前繡花,見她進來道:“你爹昨晚忽然說想喝魚頭湯,我托人從鎮上帶了一板豆腐,一會兒你去你七叔公家裏看看,若有新鮮的花鲢,挑那五斤左右的買一條回來。”

“好。”玉秀應了。

等太陽偏西,她拿了荷包,提着木桶,往村東頭走去。

之前夏知荷說的七叔公,就是指村長。村長一家住在村東頭,是村裏最富裕的人家,地裏有十幾畝上好水田,院子裏一座三間的正房,兩座各兩間的廂房,一共是七間磚瓦房。此外,後院還圈着幾畝池塘,池塘裏種了藕養了魚,每到農閑,他們家或撈魚或采藕,讓李山拉到鎮上或者縣裏去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村長家的日子,雖比不上鎮上富戶,但在李家溝,确實算是頭一份了。

玉秀來到他家門外,輕輕扣了兩下院門,不一會兒,裏面便傳來腳步聲,有人問道:“誰呀?”

玉秀忙說:“嬸婆,我是玉秀。”

村長的婆娘陳氏拉開院門,一見玉秀,立刻眯了眼,笑道:“是玉秀呀,快進來坐、進來坐。”說着,把玉秀拉了進去。

村長家裏庭院寬敞,收拾得幹淨整齊,此時東廂一間屋子敞着門,裏面傳來幼兒咿咿呀呀的兒語,西廂房前,村長二兒子李森正在劈木頭。

玉秀不敢亂看,跟在陳氏後頭,把來意說了。

陳氏爽快道:“家裏雖沒有現成的,但是你娘既然想買,我讓他們去撈就是了。”說着,對李森道:“老二,你去池子裏撈幾條花鲢上來。”

李森點點頭,放下斧子就去了。

兩人剛來到堂屋坐下,陳氏的大兒媳婦柳氏便抱着小兒子進來,問:“娘,誰來了?”

玉秀忙起身說:“柳嬸子好。”

柳氏這才看向玉秀,笑道:“原來是玉秀,怪不得娘這樣高興,我們家大姐兒昨日還跟我念叨呢,說我上次從你家帶來的板栗酥好吃得很,她現在還想哩!”

玉秀道:“既然孩子喜歡,等我下次做了,再給嬸子送來。”

柳氏笑了笑,卻沒回應,轉而對陳氏道:“娘,小寶一直哭着要奶奶呢,您快給抱抱。”

陳氏忙接過唯一的孫子,嘴裏直道:“奶奶的心肝寶貝。”

柳氏笑着抱怨道:“我看咱們小寶,對您這個奶奶可比對我這個娘還親呢,一時三刻見不着,就要鬧。”

一句話說得陳氏心裏舒暢,對手中的大孫子又更疼幾分。

玉秀只在一旁安靜坐着,看她們逗孩子。

很快,李森提着木桶進來,放在地上,自己又出去了。

玉秀上前看了看,裏面有三四條魚,一條大的約五六斤,三條小的每條也有一二斤。一斤魚市價五文,玉秀估摸了價錢,從荷包裏掏出一串銅錢遞過去,說:“天色不早,我就不叨擾嬸婆了。”

陳氏将孫子遞給柳氏,對玉秀擺擺手道:“不過幾條魚,還跟嬸婆掏什麽錢,我知道你要回去做飯,趕緊去吧。”

玉秀哪裏肯,把錢放在桌子上就要走。陳氏幾步就趕上去,又把錢塞回她懷裏。兩人推讓了幾翻,到底是玉秀年輕,臉皮薄,推拒不過,只得面紅耳赤地收了。

陳氏看她如此難為情,便道:“上次你們家買地,你娘送了不少東西過來,我收了,你叔公因此說了我一通,今日讓你帶幾條魚回家,是安他的心呢。”

玉秀聽了,心裏稍安,又道了謝,才提着木桶離開。

柳氏見玉秀走了,又陪着陳氏說了幾句,沒一會兒就抱着兒子回屋。

陳氏見她走得利落,搖頭嘆了口氣,自去廚房準備夕食。

對于玉秀,柳氏如今的想法有些微妙。

她嫁來李家溝沒幾年,又一向不愛出門,對外頭的事不了解。自那天見了玉秀一面,心裏便覺得玉秀和她小弟是良配,雖然李山說玉秀是要招贅的,可柳氏覺得,憑自家的條件,若上門提親,李大柱一家斷然不會拒絕,因此沒把李山的話放在心上。

後來問了婆婆,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曉得玉秀原是童養媳,柳氏雖知玉秀是清白之身,可對她寡婦的身份還是有些介懷,覺得委屈了小弟,結親的心思就淡了。只是她沒料到,原來婆婆陳氏也曾打過與她相似的主意。

陳氏自得了柳氏這個大兒媳婦,外頭說起來自然是十分風光,可關起門來過日子,滋味就不一定怎麽樣了。

柳氏自小是嬌養大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剛來李家時,也做過幾日飯,可那滋味實在不堪入口。陳氏教了幾次,卻無成效,這兒媳婦又不同一般人,打罵不得,最後只得自己下廚。

因此柳氏在李家,一不用下去地裏,二不用出入廚房,每日只在自己屋裏,繡繡花打打絡子。好在她肚子争氣,嫁來不久就一連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不然陳氏心裏不知什麽想法。

有這樣一個兒媳在前頭,在考慮二兒子的親事時,陳氏自然想得更多。她不要求對方家裏怎麽樣,只要那女孩自己老實本分,幹活利索就行。

三年前李仁放話不娶玉秀時,陳氏就動了心思。她想着玉秀雖是李家的童養媳,可也是在村裏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相貌俊俏不說,一雙手更是靈巧得很,人又安分乖巧,配她寡言的二兒子正好。

哪知沒多久,李仁就去了,玉秀倒是重情重義,要給他守寡,可這樣一來,她自己就背上了寡婦的名聲。陳氏再看好玉秀,也不能讓自己兒子娶一個寡婦,因此把心思按下,又尋了別的女孩。

誰知二兒媳婦是個短命人,進門不到一年就暴病去了,李森成了鳏夫。這下子,陳氏又不嫌棄玉秀寡婦的身份了,心思又一次活絡起來。只是礙于李大柱要招女婿的說法,才一直沒把話透露出去。

柳氏卻在和陳氏的談話中知道了她的想法,心裏不由警惕起來。

對于玉秀,柳氏固然知道她是不錯的,這樣的人若成了她弟媳婦,于她娘家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若要與她成妯娌,柳氏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柳氏知道婆婆對她有不滿,可那又如何,那些粗活,她在家時就從未碰過,出了門,也沒有去碰的道理。她娘家勢強,自己又有兒女傍身,不是一般村婦能比拟的,理當受公婆丈夫的敬愛,不需要做小伏低去讨好他們。

當初李森的媳婦,家裏貧困,相貌平凡,嫁進來後對衆人百般讨好,什麽活都搶着幹,可結果怎麽樣,在這家中的地位連她的一半都及不上。對于那個弟妹,柳氏是十分看不起的,平時連自己的廂房都不讓她進。

不過她知道,玉秀與當初那個不一樣。這李玉秀容貌出衆,又心靈手巧,口齒伶俐,若讓她進了門,兩廂對比之下,公婆對自己只會越發不滿。

柳氏也不知自己心裏是個什麽主意,單說玉秀這個人,她是挺喜歡的,可若要讓她進門與自己争個高低,那她又不痛快了。

所以剛才見婆婆拉着玉秀進屋,她才忙抱着兒子趕過來,不讓二人單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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