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程航又夢見她了, 從那天晚上從中央湖公園的石凳上回來, 他就每天晚上夢見她, 以前夢裏明明不是她,現在那個夢裏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就變成了季念。
夢境開始變成了這段時間他們一起說過的話, 做過的事, 尤其經常出現她喂他吃早餐的畫面。
他想念她對他的好, 原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 她很得他的心, 從來沒人能把他伺候得這麽貼心周到。
她能把他的襯衫洗得幹淨一絲褶皺都沒有,還能親自動手給他刮幹淨胡子, 他每次動動眉頭她就知道他要喝啤酒還是吃花生,他一直懷疑她長在了他心裏, 所以無時無刻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可是她這麽好卻和別人有一腿,這件事情足夠她在他這裏死一百次。
他又夢見她說她懷孕了,可是他狠狠拒絕羞辱了她, 他在夢裏就感覺有些後悔, 他想,如果她真的懷了自己的孩子, 他至少不能這麽絕情, 娶不娶她是一回事,養是一定要養的。
他睡不着就起來看手機,一看手機又是她的照片, 他無數次想把他們的這張合照删除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奇恥大辱,可他又想,他不能删除,要删除也要叫季念這個賤貨自己删除掉,她換上去的當然要她換回來。
程航每開手機一次就想她一次,最後就不開手機了,可是不看手機也要睡覺,他每天都睡不着,哪裏都睡不好,去酒店開個房都睡不好,他只能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回季念家裏去了,回去之前他還特意喝了點酒。
他上樓的時候想,她要是敢問他為什麽回來,他就敢掐死她。
程航拿鑰匙進了門,很開心家裏安安靜靜,一切照舊,他沒開燈,在客廳坐了一會,發現她把綠蘿拿進來了,他給綠蘿澆了點水,順便把那兩棵半死不活的發財樹也澆了水,走進了卧室裏,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了,他開了所有的燈,衣櫃也是空的了。
她這一次走得真是幹幹淨淨。
他倒在她床上,卻難得的睡着了一下。
第二天是被吵醒的。
夢裏有個女人在哭,那張臉某一瞬間和季念的臉重合,他想季念大概是狐貍精變來的,這一次她竟然敢到他夢裏哭!她還敢從這個家裏搬走?
他怒不可遏,卻不再悲傷了,憤怒再度占據上風,他一定要把她揪出來!她要是被她那哥哥包養了,他也要把她搶回來,他的女人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被人帶走的!
程航第一時間就找人去金蟬島找人,可是很意外的,那人回來了告訴她,那個單元沒有住人,一直空着,他叫那個人繼續蹲着,蹲了三天也說人影都沒有。
他起初是得意,心想季念還算懂事,之後就開始煎熬,因為他打了電話給她,發現一直是關機狀态,他很快就清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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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手機卡是他親手丢到窗外去的,那一丢那麽遠,她不可能再把卡片找回來,她極有可能是換手機號碼了。
他打不通她電話,才開始知道着急,因為他發現自己原來一點都不了解她,她今年幾歲,家鄉在哪裏,他通通都不知道。
他甚至也沒見過她的身份證,只知道她家鄉有番石榴樹,後山有條小溪,可能還養一條土狗,一個給她寫短信息的初戀男友,從城市去她那個家鄉很難,要搭飛機再轉大巴再坐摩托,如果下雨天會走不了。
他知道的就是這些零散的信息,可他連她家鄉的名字都叫不出來,他有些後悔當時應該逼到她說實話,可是遲了,現在什麽都沒了,她逃走了。
他想,下次再見她,不會再有下一次讓她逃走的機會。可是還有下次嗎?
程航失落了好幾天,記起季念還有一個同事叫麗娜,麗娜應該知道她去了哪裏。
他在下班時間親自去堵了麗娜,客氣的問她知道不知道季念的新號碼,新住處,麗娜卻告訴他什麽都不知道。
可程航覺得麗娜看着他的眼神閃爍,像是在躲避什麽,他總覺得她是在欺騙自己。
他轉身的時候連告別都沒有,他有些失神,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麗娜盯着他看了一會,無聲的嘆氣。
程航回了她的房子,把她的綠蘿澆水澆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覺得這株綠蘿快要被澆死了,他終于停了手。
他出門開車去超市,把那個他們上次沒買回來的電視機買回來了,自己裝上去了,聲音開到最大。
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電視在播些什麽內容,但他開始回憶起那天元宵下午她和他最後說的話,她說晚上不會把門鎖死,萬一他要回來還可以進來,她如果真的打算去偷人怎麽會那樣說?
他的夢境開始出現了變化,他夢見季念在夢裏埋怨他把她的被子都弄髒了。
第二天出門他把她被子拆了,拿進洗衣機裏洗,把棉被拿出來曬。
晚上回來他要自己裝被套,卻發現怎麽裝都不對。
他很煩躁,怎麽都裝不會原來的樣子,為什麽會這樣?他煩躁得很!
他愈發覺得,他得把她抓回來,至少她得回來把被子裝回去。就算她被人操了一百次了,她也得回來給他裝好這被子!
他每天在家的時候就把電視開到最大聲一直到天亮,他總覺得這樣可以制造出季念也在家裏的樣子。
某天房東親自找上門來了,說他電視機吵到隔壁鄰居了。
他一直都不知道季念的房東是誰,正好,這房東來了,他理直氣壯問他:“你能不能把她身份證複印件給我?”
房東說:”你毛病啊?我像是洩露客戶隐私的人嗎?”
程航覺得自己好像連最後知道她信息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坐在藤椅上發呆,問房東:“那你把這房子賣給我吧。”
他想留着這房子,她總有一天會回來找他。
房東卻是笑笑說:“不賣給你,那小姑娘走的時候和我說了,她要回家鄉幾個月就回來把這房子買下來,到時候她要在這房子裏給她男朋友生兩個孩子,把她家鄉的狗子和外婆一起接過來。”房東說完,看了一眼程航,“你就是她說的男朋友?”
程航緊張又雀躍的聽着他的話,他覺得自己好像終于找到了一點氧氣,可以正常呼吸了,季念一定是懷孕了,可是她被她繼父逼走,所以她暫時自己先逃了。
他這樣想着,心裏輕松了一些,再次去找了麗娜。
麗娜這一次對他的戒備少了,她甚至委婉的提醒他:“其實如果你真想幫她,就幫她把檔案拿回來呗,我跟你說,他家裏挺亂的,關系也複雜,你有能力就幫幫她吧,當我求你,她沒有檔案在外面工作也很辛苦。”
程航這次學聰明了,他捕捉到季念是在外面工作了,但她不能回來。
他打算繼續套麗娜的話:“我也想幫她,但是她不回來我怎麽幫她?”
麗娜動動眉,很快落了他的圈套,低聲說:“你把她檔案弄回來了,她到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這些話都是麗娜自己私下要和程航說的,她和季念打過兩次電話,只知道季念現在在外地工作,但具體在哪裏她并不知道。
季念叮囑麗娜不能和任何人說她的手機號碼,也別輕易打她的手機,除非莊主任要把檔案還給她。
季念還說,等年底她就回來了,這段時間她不想和任何人聯系,但麗娜不想看到她那麽辛苦的在外工作,她希望她快些回來醫院。
程航一看就是個公子哥,這種人就算自己沒辦法,家中也有的是關系可以想辦法。麗娜純粹是自作主張想讓程航幫季念一把。
可麗娜高估了程航的能力,他還真的是沒有能幫季念調出檔案的辦法。
他已經再次找過小叔了,可是小叔說檔案是位高權重的人扣的,不是他這種小蝦米可以拿回來的。
程航又失落了好幾天,他每天在她的房子裏,終于買到了星星燈,她又不回來,他把她的綠蘿和發財樹養得特別好,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好。
他每天盯着那個房門,想着她下一秒就站在那裏,他一只手就能掐死她,操她一百遍。
程航想起麗娜說季念在外工作,又想起她可能懷了孩子,走的時候還感冒了,他越想越擔心,他最後決定硬着頭皮去找他爺爺。
到了爺爺家,他爺爺正在家裏寫毛筆字,瞧見他回來,蠻意外的,“你回來幹什麽?”
“我要你幫我做件事。”程航開門見山。
他爺爺不怒自威的言語,“你從來不叫我幫忙。”
程航直截說了:“我幾個月前開車出事故了。”
爺爺擔憂的看他一眼,他很疼愛這個孫子,皺了眉頭,“沒傷到吧?”
“沒有。”他接着說,“有個護士照顧了我,她對我很好,我很感激她。”
爺爺嗤笑一聲,“接着說。”
程航重複的說:“她把我照顧的很好。”
爺爺把毛筆放下了,“說重點!”
程航凝着清隽的眉,“我覺得自己欠了她的。”
“這不是重點。”爺爺再度嗤笑。
“她被人設計了!醫學檔案和護士證都被扣了。”
“哦,這也不是重點!”
程航吸一口氣,側臉對着爺爺說:“我想你幫她把檔案拿出來。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
爺爺坐椅子上了,喝一口茶看他,“不是難事你用得着來找上我?”
“那你要不要幫我?”他斜挑着眼角看爺爺。
這是威脅了。而且還理直氣壯,為了一個護士!
爺爺看他一眼,瞧見他瘦了,這小子是他最疼愛的,少年期就發生了大事故,他好不容易恢複了,怎麽又變這樣了?
爺爺說:“我考慮一會。”
“你別考慮太久,我等不了。”程航依舊說得理直氣壯。
“你臭小子,你還命令我?”
“我不是命令你!”程航最後說,“我真的等不了!”
他很擔心她,時間越久他越擔心,夢也做得越來越奇怪,一會夢見她在哭,一會夢見她被欺負,一會夢見她像個傻子一樣呆站着。
他自認為自己對她的感情還沒有深到那個地步,可是為什麽她卻總出現在他每一個夢裏?
他覺得自己好像憂郁了,某天他看到陳芳芳在看那部他和季念去看過的電影,芳芳在掉眼淚,他也坐她旁邊跟着看了。
這一次他竟然看下去了,覺得那女主角突然也不是那麽煩了,他仿佛也能理解那女主角的心路歷程了,就仿佛她經歷過的自己也曾經經歷過一般。
他好難受,覺得自己憂郁了,他好像生病了。
愛一個人真的會去死嗎?他覺得這是不成立的,但又有個聲音告訴她如果是季念,他就算死了也要她出現,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他突然看着芳芳的眼睛,問她:“芳芳,你知道季念去哪裏了嗎?”
芳芳哭出了聲音,搖頭,“不知道,我也找不到季念小姐姐了,電話一直關機,微信也沒回複,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嗚嗚!她是不是失聯了?她是不是死了?”
程航眼神瞬間變了,拉開椅子站起來,眉頭狠皺了起來,他想他不會讓她死的。等她回來了,他絕對不會讓她再有離開自己的機會了。以後他會盯着她,寸步不離,她死也得死在自己眼前,誰也別想從自己眼底帶走她趕走她。
程航打電話催促他爺爺,“到底要不要幫我,你不幫我我也可以自己想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
“我把你給我的股票套了。”程航語氣冷靜。
“臭小子你威脅我!?”爺爺一把年紀要被逼瘋了。
他默認了。
爺爺呼出口氣問他:“你想把她弄回來幹什麽?”
“你別管。”程航最近對他的态度直接是脅迫了,“你就說不要不要幫我?”
“幫!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你和秦家那丫頭相處試試。”
“我和她不合适。”程航說,“爺爺,你一把年紀還想着盲婚啞嫁,我結婚了再離婚你願意看嗎?”
“你相處試試。”
“你先解決了這件事再來和我談判!”程航挂了電話。
爺爺也慢慢的挂了電話,心想,一把年紀還沒被人威脅過,怎麽就栽在這小子手裏?
他爺爺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本只是去調查那個護士資料的,等他看到了那丫頭的照片,他就知道這是孽緣躲不過了,他斬草除根也除不了。
按照程航的性子與歷史軌跡,他把自己弄死了也要她出現。
他爺爺不能讓他再冒這個險了,還不如暫時遂了他的意願,先穩住了他,他現在和少年時不一樣了,等他看慣了燈紅酒綠,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沖動,但是目前看來還是得穩住他,再慢慢叫他自己想着放棄。
程航躺在床上的時候,仔細想他爺爺的話,把她抓回來幹什麽?他其實還沒想清楚。
可最近他總記得季念走的時候感冒了,他的記憶停留在她感冒的階段,所以她給他的回憶總是帶着那麽一絲可憐。
他在夢裏加倍的嬌縱寵愛她,醒來他告訴自己,等她回來就把她的病治好了,決不能叫她再生病,她一生病就可憐,她一可憐他就想狠狠對她好,狠狠寵愛她。
季念是個狐貍精,你越是對她好,她越是蹬鼻子上臉,像上次生日過後一樣,他就是對她太好了,他才不服管教,跑去見她哥哥,見完還敢給他跑。
至于他要把她抓回來幹什麽,他還沒完全想好,也許他一輩子都想不好。
他只是想看着她,每天早上起床他就要見到她,她病了也好,不病更好,能伺候他也好,不能伺候他就伺候她。
總之得一早睜眼就看見她那張臉,她安安靜靜也好,她不安靜他就叫幾個女人過來叫她吃醋,她一吃醋就生病,這樣她就又安靜了。
他這樣想着覺得事情挺簡單,他現在就靜靜等着她回來,空閑時間他順便把秦毅的老底調查得個徹底幹淨——一把年紀他還敢搶他的女人?他會讓他死得很慘!
程航還想,等季念回來了,以前發生什麽他就不再問她了,問了也沒結果,她也不肯說,那就看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