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季念起床就換了衣服,打算和程航去山裏玩。

程航瞧着她的衣服, 滿意的笑了笑,終于感覺她像個正常人了。

吃早餐的時候, 他看着她某處長嘆一口氣, 心想着,早知道這樣我該早點買那玩意給她。

兩人吃完早餐就騎着單車去山裏繞單車, 微風吹過耳邊,呼呼響着。

下坡的時候, 車速有些快,季念在他身後尖叫。

程航把她的手拉過來,搭在自己腰上,“你扶着我就不會怕了!”

季念扶了他的腰一會, 确實是不怕了, “但你不能騎太快!”

程航想,我要是不騎快一點你怎麽會扶着我?!傻子。

他們騎到一條小溪邊的石頭上坐着休息,程航把季念剛才吊在車上的飲料取下來,擰開一瓶草莓味的給她喝一口。

季念喝上一口, 眼睛亮亮的說:“好喝。”

程航看她露出滿意的笑臉,才伸手去擰開另一瓶水蜜桃味道的飲料,他仰頭喝了一大口, 低頭的時候,瞧見季念正在眼巴巴看着他的飲料。

她嘴饞的問他:“好喝嗎?”

“還可以。”程航把自己的飲料遞到她嘴邊。

她低頭喝了一小口,又一小口, 最後總結道:“還是你的好喝。”

“那給你喝我的,我喝你的。”程航把她的飲料拿過來也喝一口。

他喝着草莓味的果汁飲料,明明是甜在嘴裏的,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也感覺到了甜蜜,蜜一樣的甜在心裏,他想,他們這樣算不算是接過吻了?

快到暑假了,程航說自己要去旅游,問季念:“你到時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季念毫不猶豫的搖了頭,“去旅游要花很多錢,我沒有錢。”

“我給你出錢。”

“我媽不許的。”

“那你爸媽不給你錢嗎?一分都不給嗎?”

季念搖搖頭,“我沒有爸爸啊,我媽媽她自己都沒錢。”

程航雖然是個比較和平常人不一樣的孩子,但是他的年齡擺在這裏,對于很多事情他還是沒法想明白,比如他見到的大人都是有錢的,為什麽季念的媽媽身為一個大人,卻沒有錢給自己的女兒,甚至連貼身的衣物都沒有給她買。

想了想他就有些疑惑的問她:“你媽媽沒工作嗎?”

“有的。”季念咬下唇說,“我媽說她也有工作的。”

“那她做什麽?”

雖然大家都說季念媽媽是做雞的,但是程航絕對不相信,他認為做雞的女人,生不出季念這麽漂亮的女兒,所以他覺得季念的媽媽一定有其他工作。

他現在就要把她的家底摸個清楚,至于為什麽要摸清楚,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種本能,他想更深的了解季念。

季念頓時有些臉紅,這件事情她很少和人提起過,因為她讀了幾年書,知道媽媽的工作是不正當的,可是媽媽又時常教育她,她沒偷沒搶,用自己的身體賺錢,沒什麽值得被鄙視的。

經過了昨天,季念現在開始把程航當成自己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朋友之間是不該說謊的。

于是她說:“媽媽是做雞的。”

程航好看的唇立刻睜了個半圓,饒是他覺得自己見多識廣,可是這一回他還是有些驚了,他最驚的是,季念竟然面不改色的把這話說給了他聽。這就顯得他的驚訝有些傻逼。

為了在季念面前表示出自己不傻逼,程航“呦呵”了一聲,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回應,但他想盡了所有的語言,最後也只能說出一個輕輕的字:“哦。”

除了這個感嘆詞,他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季念覺得他大概也看不起她媽媽是出來做雞的了,可是這附近方圓幾百裏的人都知道她媽是做這個的,有好些男人還是他媽的顧客,她覺得自己不說,程航遲早也是會知道的。

她自己走在了前頭,低着頭走路,她有種天生的自卑。

程航以為她又生氣了,走過來拉她手臂,問她:“你為什麽不理我?”

“我沒有不理你啊。”

“那你怎麽不和我說話了?”程航很認真的找到她的手心握緊了。“你快點和我說話。”

季念輕輕的把手掙紮出來,找了句話問他:“程航,那你爸爸是做什麽的?”

“做生意的呗。”程航輕松的說,仿佛對他爸爸的事情沒興趣講,他現在只對季念有興趣,問她:“下個周末你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季念心裏想去的,她也想去朋友的家裏看看。

可是她總記得,讀小學的時候她去同學家裏玩,在同學床上玩過家家,她高興的在同學床上蹦蹦跳跳,同學的媽媽一回來就把她狠狠掃下來了,還當着所有小同學的面罵她——“你們怎麽可以讓她上床!她媽媽是做雞的!她媽一身病毒!她也一身病毒!”

季念搖頭流淚,和小同學的媽媽解釋,“我媽媽沒有病毒,我也沒有病毒!我沒有!”

同學的媽媽哼一聲,警告那群同學:“我告訴你們,你們以後不許和她睡同一張床,不許和她上廁所,否則你們就會被她感染!一輩子嫁不出去!”

從此以後,再沒有小同學願意和季念一起玩,她們都在暗地裏偷偷說她有病,後來還傳出了只要和她說上一句話,就會當場被傳染而死!

這些流言蜚語,并沒有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減少,反而愈演愈烈,真真假假又有誰能說?但現實就是,打那之後,季念再也沒有交過一個朋友了。

她也渴望結交朋友,她曾在心裏幻想,如果自己也有一個好朋友,自己一定會好好珍惜的,而且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本着這個念頭,季念拒絕了程航的邀請:“我不去了。”

程航很不高興,他想要做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拒絕的,于是他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什麽不去?”

“你爸爸媽媽不會希望我去你家的。”

“我爸媽分居了,我爸爸周末也不在家裏。”程航解釋。

“那也不行,”季念說,“我從小就有傳染病,要是我去了睡了你們的床,你們會被我傳染了。”

程航覺得季念有時候像個潑婦一樣,但有時候又跟個傻子一樣,揉揉她的腦袋,“你是不是傻?要是你真有傳染病,外婆第一個就死了,你看外婆還活得好好的,就知道你是沒有病的。”

季念也同意這個解釋,但是她覺得還是不行,她只有程航這一個朋友,萬一去了他家裏被他爸爸瞧見了,她肯定會被趕出來的。

因為從小到大,沒有哪一個小夥伴的爸爸媽媽是喜歡自己的,連胖子的媽媽都暗地裏罵她是賤種子。

程航見說不動她,就打起了外婆的主意,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和外婆說:“外婆,我爸爸邀請季念下周末去我家玩。”

外婆一聽就答應了,“好啊。”轉頭對季念說:“念念,你該多去城裏玩玩,山裏有什麽好的,你難得有同學,就讓同學帶你去外面多看看,多瞧瞧,別整天悶在山裏。”

外婆知道,很多出了山裏讀書的孩子基本都很少回鄉下了,比如兩裏地外的胖子,他去了城裏就基本不回來了,城裏什麽都有,誰還整天回山裏來呢?

外婆就算是舍不得季念,也懂得年輕人想有出息,是一定要走出大山裏的,眼下不就是一個好機會嗎?

外婆對程航進行了幾個月的考察,認為程航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孩子,他不像別人嫌棄季念的出身,他是真心把季念當做好朋友來對待的。

外婆活了大半輩子,認為自己的眼光絕對不可能出錯,再加上季念他媽最近和外頭一個男人混得很火熱,以往她只是偶爾接個客人,現在她那小房子裏,整天整夜哼哼唧唧響個不停的,季念現在不小了,總被她聽到這樣的聲音總歸是不好的。

于是外婆對程航說:“外婆相信你,你一定會把念念照顧好的,等會回去帶幾瓶飲料,周末可以和念念一起喝。”

程航笑得眼睛亮亮的,拍着胸脯和外婆做保證:“外婆,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季念,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人欺負她!”

外婆笑着點點頭,眼角有水光閃爍,她老了,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再也無法保護季念,現在有個大夥子說他會替她保護好季念,她覺得感動又欣慰。忍不住就想掉眼淚。

季念嘴上不同意程航的邀請,但內心卻是很期待周末去程航家裏做客的。

她十幾年都沒去過同學家裏了,一想到就心情緊張,伴随着說不出的激動。

她現在在學校裏笑容也多了,因她好像覺得自己終于有了朋友,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這是她第一次交上朋友,她好開心,做操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搜索朋友的身影。

程航做操的時候,總是懶懶的站在一邊,他長手長腳卻都懶得動,只有一雙眼睛不停的、肆無忌憚的看着季念做操,每次他看到她像條胖魚一樣做跳躍運動,他就忍不住笑,笑在心裏。

跟這個時期的早戀男女不一樣,程航并不覺得自己和季念有什麽需要遮掩的,季念就更加覺得不必遮掩了,反正她覺得她和程航是朋友,就跟班上的莉莉和娜娜一樣,放學的時候她們總是手牽着手走回宿舍。

程航放學的時候也經常在教室門口等季念,他請她去喝草莓冰,季念沒有多想,每一次她都會答應。

她覺得朋友請來請去是正常的,別的同學也會相伴一起去吃燒烤,只是別人從來不請自己而已。現在也有人請自己了,那自己和別人也是一樣的了,她為自己的“和別人一樣”,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

到了周末,程航就在教室門口等她,說好這周末要一起去他家裏做客的,接下去有連續四十八個小時,季念是完全屬于他的,程航早就迫不及待了!

他等得十分明目張膽,老師還沒走,他人高馬大的站在教室後面等她,擡首張望找着季念的身影,終于找到了,他嘴角勾出笑容,他看着她,眼裏就真的只有她一個人,連老師在瞪他都沒發現。

班裏的同學瞧見了就竊竊私語議論他們倆,程航才不搭理他們,他是個純真的人,喜歡起來也單純熾烈,全世界仿佛只有他和季念兩個人。

終于等到了季念下課,他伸手想要去拉季念的手,季念回頭看了一下周圍的同學,就沒好意思讓他牽着手,他只好扯着她的校服衣袖,和她并肩走着。

好多人都在身後說他們是在戀愛,季念也聽到了,低下了頭她有些臉紅,程航卻聽不到,他只看到了季念的臉被夕陽映得紅紅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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