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季念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那一年的八月盛夏,她正在和程航激烈争吵, 他們也曾經鬧得那樣不可開交,仿佛再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變故總是在不經意間到來, 她後來一直想, 如果那時他們不胡鬧,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離別, 但是她又想,如果不胡鬧他們也遲早是要分手, 他們太小了,什麽都不懂,沒有看過外頭的世界,只憑借本能去愛對方。

那一年不分手, 下一年也是要分手的, 再下一年也是要分手,他們整天争吵,遲早會因為厭倦對方而分開,他恨她不夠愛, 她恨他太過自私,他們都無法信任對方。

假如他們是因為疲憊而分手,那勢必日後再無相見的可能, 那不如在最激烈的時候轟轟烈烈的離開,絕望中生出一顆最後的種子,等待它靜靜的開花結果, 也許日後還能有一絲相見的可能。

高考結束不久後,程航和季念陸續收到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兩所學校離得很近,程航已經開始計劃到了之後,第一時間去季念學校附近租房,他得每天見到她。

自從做了第一次,程航就對季念的身體有無窮無盡的欲望,他每晚都得折騰她好幾次,有時候白天也得折騰,狗子整天在家裏蹦蹦跶跶的跳,看着狗爸爸狗媽媽快要幹翻一張床,它也挺無奈的。

季念通過同學的關系打算到去年的工廠打暑期工,程航對此意見很大,他整日為這件事與她争吵,狗子就屁颠屁颠蹲在地上看他倆吵得面紅耳赤:

“你就不能為了我不去打工嗎?”程航晃着她的肩膀,“我給你錢,我把錢都給你還不行嗎?我還有股份呢,都給你管着,我什麽都不要,就要你每天陪着我!”

“不行的。”季念說,“我不能總用你的錢,我已經用很多了,再說了,我有手有腳你也有手有腳,你的錢怎麽輪得到我來管,到時候你家人要不高興的!”

“我管他們高不高興!”程航霸氣的說,“我高興就好!你想讓我高興你就不能離開我去打工!”

可是,程航話說到這份上了,還是不能讓季念改變去打暑期工的主意,她想過了,程航可以給她出學費,但是她也得照顧外婆,她打算賺了暑期工的錢,就把一半錢給媽媽,一半錢給外婆。

程航為這事單方面和季念冷戰了三天三夜,最後因為看到她洗完澡受不住她的香味,憋不住走去抱她,抱着抱着把人抱到了床上,咯吱咯吱做了一整晚上而結束冷戰。

程航覺得自己很沒“骨氣”的原諒了她,并和她服了軟,雖然他自始至終覺得自己從沒在她面前軟過,但他事後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沒用,總是輕易的被她牽着鼻子走。

因為這件事情,兩人心裏都有了一些疙瘩,程航沒什麽愛情經歷,他從小生活在很優渥的條件下,他這個年紀還暫時無法為別人考慮,哪怕這個人是他心裏最深愛的女人。

程航單方面認為,季念之所以會如此不照顧他的感受,純粹是因為她不夠愛他,至少沒他愛得深,他覺得愛情也要講究公平,為了追求公平,他打算以後不能再放任自己深愛她了,他要開始愛得有所保留!

于是他把自己的時間更多的分給了朋友,游戲,親人。

季念外出打工的時候,他覺得悶得慌,就呼朋喚友的找一大堆朋友回家裏玩鬧,男男女女都有,他的朋友向來很多,一叫就是一大幫,他們在家裏玩牌打麻将玩游戲喝啤酒吃宵夜,整天把家裏弄得一團糟。

季念每日下班回來,累得半死還得給他收拾爛攤子,她一邊收拾,他們就一邊亂丢,季念就氣得不收拾了。

有過幾次這種經歷之後,季念每天下班回來就躲到房間裏去,懶得搭理程航和他的那群豬朋狗友。

可她在房間裏好好待着他也不放過她,他最近瘾更大了,她每天下班回來,不管她累不累,不管外頭有多少人在那玩鬧,他先把她推進房間裏打一發再算。

外頭的人們都知道他們在裏頭幹什麽,有些人喝了酒就要去鬧,程航也不顧忌,光着上身出來讓胖子給他盯好了門,他要進去辦事,接着他用力把門一關,當着外頭的人,把一牆之隔的季念折騰得直叫。

季念覺得他很不尊重自己,多次強烈反抗,但她每次拒絕他,他就軟軟的求她。

季念受不了他這樣,每次到最後都會聽他的。

季念覺得在他朋友面前很擡不起頭來,程航卻完全不顧她的感受,還拿打工的事情威脅她:“你讓我聽你的,那你聽我的了嗎?你不許我管你的事,那我的事你也別管!”

季念被他氣得心髒痛。但晚上他一抱她哄她,她又輕易和他和好了。這個時候他們的愛既純潔也激烈,最容易争吵,也最容易和好。

季念知道不能再這樣慣着他,再鬧下去遲早要出事,她偷偷買過一些安全套回來,程航用了幾次說不舒服就不用了。

他不用,她只能小心翼翼計算安全期,盡量讓他排在外面。

季念覺得自己已經很是小心翼翼了,卻還是在八月上旬,發現自己的月經遲遲沒有到訪,她覺得自己八成是中招了,擔心了一個星期後去買了驗孕棒回來測試,測到了妊娠反應。

她緊張的不知所措,擔心媽媽知道後會打死她,又擔心自己不能順利去上大學,她不敢和任何人說,只能和程航說。

快要開學了,程航被他爺爺召集回家一趟,季念是在他臨走前的一天晚上,才鼓起勇氣和他說的,程航知道後,倒是顯得比季念淡定許多。

季念無助的問他:“怎麽辦?”

程航抱着她,哄着她,“有了我們就生下來好嗎?我會一直愛你,我發誓,如果我對你有一點不好,就讓我被車撞死,我一定會和你結婚,我這次回去就和我爺爺說好不好?”

季念并不是很同意,她覺得如果她現在生下了這個孩子,那她以後的人生将會一路絕望,她想讀書的啊,一旦生了孩子,她就無法和同齡人一樣做相同的事,她會被同伴遠遠的丢棄。

而程航呢,他上了大學見了更廣闊的世界後,還會對她這個只有高中文憑的女人感興趣嗎?到那時自己和他的差距越來越遠,她還會有以後嗎?她從小就告訴自己決不能走和媽媽一樣的路,到頭來她難道還要繼續重走媽媽的老路?

季念語氣顫抖的征求程航的意見:“程航,我想讀書,這個孩子,我,我可以先打掉嗎?”

程航一下子就松開了她肩膀,他翻身躺在床上,“你難道不能生下來以後再繼續讀書嗎?想讀書一輩子都是機會,但是我們的孩子打掉了就沒了!我在你眼裏還不如你去讀書!你讀個護士專業有個屁用,以後就是當護士,你老實給我生孩子,大不了生完了再找個地方給你讀書!”

季念覺得他自私,他看不起自己的夢想,誠然,他一直就看不起她的夢想,他現在覺得她最大的用處就是給他生孩子,可她才十八歲,她還沒有看過外頭的世界,為什麽就要讓她做這樣的犧牲?她連婚禮都沒有,他就要她把孩子生下來!不是自私又是什麽?

季念不願意和他講話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覺得他根本不明白她需要的是什麽。

兩人一整晚上都沒與對方說過一句話,程航認為她心太狠竟然想要打掉他們的孩子,季念認為他太自私竟然從未考慮她的前程,她也想要孩子,可是他有沒有想過,自己十八歲生下這個孩子,等待她的就是昏天暗地的人生!到時候她就是依附男人的廢物!

程航第二天就啓程回家,他離開之前和季念說:“別打掉孩子,等我回來了再說,我先和家人說。”

他昨晚徹夜想過了,就算要季念生孩子,也得先把她娶進家門再生,他不是無賴,他是真心愛她的,以後就算她生了孩子變成黃臉婆,他也會一直愛她,絕不會嫌棄她。

季念提前結束了暑期工,因為程航走後幾天,她開始出血,她很害怕,那血出得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找誰說,只能收拾行李回家告訴媽媽。

李春華知道季念懷孕出血後,倒是沒想過要季念打掉孩子,她第一時間想要通過這個孩子,幫季念換到程家一紙婚約。

李春華是過來人了,她很清楚女人學歷再高也不如嫁得好,自己嫁得不好是一輩子的傷痛,季念既然有這個機會,她就該幫女兒抓緊時機!

她帶季念去照B超檢查身體,去的時候,李春華是滿懷希望的,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季念胎停了。

那胎兒死了,醫生說要盡快清掉,出血太多,對她以後身體影響很大。

季念想回去和程航說清楚,但是打電話給程航,程航沒有接聽,她知道他回爺爺家了,一時半刻回不來。

季念坐在醫院走廊上等電話,連日的出血加上舟車勞頓,她等着等着就昏厥了。

醫生瞧着季念出血量巨大,建議最好立刻動手術,否則再這樣出血,後果不堪設想,有可能還會影響以後生育。

李春華雖然嗜錢如命,但是眼下季念都昏迷了,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她毫不猶豫的簽了手術同意書,并向阿彪借了2000塊的手術錢給季念做手術。

她在手術室外心急如焚的等待,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什麽都不要了,程家的錢都不要了,婚約也不要了,她只要女兒好好的回來。

程航一個星期後回來,就發現季念不在家裏了。

他打電話給季念,發現手機關機,又耐心打了好幾次,季念終于接了電話。

他沒好氣的質問她:“你去哪裏了?孩子呢?”

他找不到她的第一時間,就預感到她去打掉孩子了。

季念沒來由的沒底氣,不敢和他說孩子沒了。

程航低沉的嗓音說:“你回來,我有事和你說。”

季念說:“我病了。要不你來外婆家看看我。”

“我不去!”程航說,“我讨厭見到你媽媽,我現在就要見你,你現在立刻過來。”

他說完挂了電話。

季念第二天就瞞着媽媽偷偷走了,大夏天的她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到了家裏,程航正在和朋友喝啤酒。

他看她一眼,瞧見她臉色蒼白,還當真是生病了的模樣。

他把人打發走了,伸手摸她的臉,倒開水給她喝,捏着她的小手,問她:“怎麽了?你到了怎麽也不叫我去接你?”

季念喝一口熱水,眼眶噙着淚水告訴他:“程航,孩子沒了。”

“怎麽會沒了?”

“醫生說胎停了,我……”

程航站了起來,冷笑了一聲,心裏認定了她是在撒謊,“你不會等我回來嗎?”

“沒有時間了,我等不了你回來。”季念說,“我媽媽說我當時出血了,醫生說非得做手術不可。”

程航看着她的眼裏迸出一絲冷意,“你媽說的?你媽說什麽你都信?她就是不想你給我生孩子。連你也是,為了讀你那個破專業就要打掉我們的孩子,你想打就打呗,別拿我當傻子,找些一聽就是謊言的借口來騙我。”

季念眼淚滑下來,她虛弱無力的癱坐着,這一刻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百口莫辯。

程航看她蒼白的臉,終究還是心疼她的,他把她抱在懷裏,卻固執的不肯安慰她一句。

程航始終對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懷,他認定了季念是故意要打掉孩子的,還是趁着他不在的時候,他不會可憐她,也不再輕易信任她了,整天與她争吵,誰來了都不能讓他們停止争吵。

季念覺得心灰意冷,自從孩子打掉了之後,他半句關心都沒有就算了,照樣每日該幹嘛就幹嘛,他每天呼朋喚友的回家裏玩,要不就出去玩,常常半夜三更都不回來。

有天他夜裏沒回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回家了也不告訴她去了哪裏。

季念靜靜的等着他的解釋,可他一句話不說,換了衣服又要走了,季念覺得自己今年才十八歲,卻活得像是三十歲,她對生活沒有半點激情,他卻激情飽滿,整天整日的往外跑。

她從床上起來,迷迷糊糊的看着程航說:“要不我們分手吧。”

程航看她一眼,輕蔑的語氣,“為什麽分手?憑什麽?”

“我很累。”季念只是覺得他變了,他不再像從前一樣。

她覺得他們年紀可能還是太小,小到經受不起生活的任何變化,而這一次,他們可能是跨不去了。

程航冷笑着走過去,剝開她的衣服,“怎麽累了?是我太久沒讓你爽所以你累了?”

季念知道現在還不能做,推開他的手,很激烈堅決的強勢态度。

程航卻是堅決要,壓着她,抵着她,問她:“你是不是外頭有人了?”

“沒有!”

“沒有為什麽不給我做!”

“程航!”季念吼他,“你除了想和我上.床,是不是沒有其他事其他話想和我說了?”

這段時間他基本就不和她多說一句話。

程航箭在弦上抵着她,壓低了眉目看她:“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阻止我?”

季念覺得他像魔鬼,從未有過的陌生,她用力踹他一腳,“你想做就去找別人做!別在我身上!”

程航冷漠的笑一聲,從她身上起來,把衣服重新套上去了,背對着她說了狠話,“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現在就去找別人,你別後悔,後悔也沒用!”完了他稍微冷靜了一下又補上一句,當做是解釋:“其實我今晚和別人約了踢足球。”

季念不信他了,絕望的看着他的背影:“你今天去了我們就分手!”

“你鬧個屁啊。”程航回頭狠瞪了她一眼,“我想去就去,你攔不到我!”

“好,我攔不住你。”季念眼淚洶湧而出,決絕的說:“我們分手。”

程航以為她是開玩笑的,因為她以前也經常說要和他分手,但是他們沒有哪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他今天是真的找人踢球,很重要的球賽。他作為隊長,決不能缺席。所以他換了衣服,義無反顧的走了。

季念聽着門被關上,一顆心碎成了幾瓣,她想,我為你死去活來流了一個孩子,你知道了半句關心沒有我也沒怪你,可你的眼裏只有一顆球,你哪裏有過我?

如果程航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會在球場上踢傷了腳,和季念被迫失聯一個星期,他絕對不會去踢球,可是世上又沒有如果。

季念當天晚上就獨自回了外婆家,李春華瞧着她被男人傷了身傷了心,兩手空空的回來,心裏那個悔恨啊!

李春華又想打季念,又不敢打她,她剛流了一個孩子。她怎麽舍得再讓女兒受傷?

季念和李春華誠實的交代:“我和程航分手了!”

李春華罵她,不停的數落她:“你怎麽能和他分手,你才剛為了他流掉了一個孩子,你這傻孩子,你就是想分手,也得狠敲他一筆錢再走啊!”

“我不會和他要半分錢的!”季念語氣決絕,“我和他分手了,這一輩子都完了!”

以後她走她的路,他去踢他的球,她一輩子不會原諒他。

季念想得特別決絕,真正落實的時候,才發現有多麽煎熬。

她很想他,每天都在等他的信息,她想如果他打電話過來,或是發信息過來,她就立刻原諒他,可他一個電話沒打,半條信息沒發,她的心慢慢就死了,變成了灰色的。

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了,程航沒有傳來半點信息,她不再存有希望了,手機徹底的關機。

她整天困在房間裏,失戀給她的打擊很大,她完全走不出來,整日做噩夢,夢裏的那攤血水變成個小人影來打她,她哇哇的哭,不分白天黑夜的哭。

李春華帶她去看醫生,醫生說她心理出現了一點問題,可能要做心理輔導,很多年輕人在經歷失戀創傷後都會有相同的反應。

季念的狀況越來越差,程航卻沒有來看過她一次,連電話也沒有。

李春華氣得不知所措,季念從小就沒生過病,她身體好得很,李春華從來沒花過一分錢讓她去看醫生。

可是她現在竟然被一個男孩,搞得需要接受心理治療!

心理治療一次就是幾百上千塊,她去哪裏找這些錢?

李春華只能一次次和阿彪借錢,可是阿彪也不是提款機,他已經盡可能幫助,但是錢不是草,可以自由生長出來的。

阿彪就在這個時候,開始給李春華出主意,并讓李春華代替季念,去找程家收點“利息”!

阿彪說,反正程家有的是錢,這點錢對于他們來說,連毫毛都不算。

李春華起初堅決不同意,但是後來見季念情況越來越不妙,就打算铤而走險一次。

程航那天聽季念說分手後,踢球的時候就一直心神不寧。

他一直後悔自己把話說狠了,帶球的時候也心不在焉,被人絆了一下,他摔斷了腿,當時就站不起來了。

他做了接骨手術,腳長時間動彈不得,一度以為自己是要殘廢了,他在一個星期後才拿到自己的手機,發信息給季念,發現她的手機已經停機了,于是他給她手機充了錢,再打電話卻是關機狀态。

他整天在病房裏等着她的信息,沒有等到,叫胖子去鄉下找她。

胖子回來後卻告訴程航,季念病了,外婆說不許他見她。

程航得知她病了,又着急又難受,恨不得自己的腳立刻好了,他就立刻飛過去看她。

可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受傷的腳雖有好轉的跡象,但還是需要借助拐杖走路。

程航這天終于收到了季念的信息,她約他在某個廢棄工廠見面,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季念為什麽約他在這角落見面,并要他一個人前往,他覺得奇怪,季念從來沒這樣約過他,但他心裏太想見她了,也就沒多想,拄着拐杖,他叫了計程車,只身前往了。

阿彪早在見面地點布置了天羅地網等候程航。

程航前腳剛一到這空曠僻靜的地方,阿彪後腳就趕到,把拄着拐杖的程航綁了起來,推進了早已等候的面包車裏,困在了隐蔽的山間小屋子裏。

之後,阿彪用季念的手機卡打電話給程爸爸,索要一千萬的贖金!

程爸爸知道程航被綁架後,第一時間暗暗報警,接着準備贖金,讓警方不要輕舉妄動,他只身去交贖金,錢對他來說不要緊,他要的只是程航平安無事。

阿彪把程航揍得頭破血流沒有反抗能力後,讓李春華盯着程航,他則去拿贖金後再回來與她彙合,李春華答應了。

安靜的小屋子裏,程航如困獸般猩紅着雙眼瞪着李春華的所作所為,自從被綁架過來,他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唯獨想不明白,季念為什麽要和她媽聯手綁架自己!

“季念呢?”程航現在就想問她問個清清楚楚,到底把他當成什麽了!

李春華掃了他一巴掌,咬牙啓齒,“你還有臉和我提季念,她為了你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如果不是你她現在就要去讀大學了!現在醫生說她有自殺傾向不适合讀書!程航,我女兒就是一手毀在你手裏的,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你糟蹋她,你不珍惜她,你把她賠給我!”

程航冷冷的道:“你不就是要錢嗎?我給你,你讓季念來見我,我立刻給你錢!”

李春華再度掃了他一巴掌,對他拳打腳踢,也覺得不解恨,“我不會讓她見你了,一輩子都不會,等阿彪拿了錢回來我就帶她出國,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她見你!就是你才把她害成這個鬼樣子的!”

程航得知季念要走,頓時半點求生欲望都沒有了,呆呆的被捆綁着,他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至少得再見季念一面問清楚才行。她媽說她病了,他就越發擔心,越發覺得非見一面不可。

他用力掙紮繩索,雖然腿腳不便,但是只要掙脫繩索,勉強還能逃走。

李春華在約定的時間裏等不到阿彪回來,打了阿彪無數個電話都無法接通後,就猜到自己這一次大概是上當了——阿彪拿着綁架金跑路了!李春華這一次是人財兩失!

她焦急的在房間裏踱步,再走出屋子的時候,發現原本被綁在這裏的程航逃跑了!與此同時,警方也鎖定了這個山頭,正在竭力尋找受害者。

李春華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第一時間逃回家裏,取上自己所有的值錢首飾,打算帶着季念跑路,誰知才剛上了大巴車,就被警方的人逮了個正着。

程航并沒有報警,警方是程爸爸招來的,他們通過手機號碼,找到了電話持卡人是季念。

阿彪這一回是鐵了心要她們母女倆背黑鍋,滴水不落的運籌帷幄,連季念都不放過,李春華這一次是被算計得清清楚楚,連女兒都搭進去了!

當天下午,季念和李春華被逮捕入局。

季念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看守所不停接受逼問,她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程航想見她,但是季念不想和他見面了。

她現在心裏有陰影,覺得死了也好,被冤枉了也罷,被判刑更好,她在大致了解案件經過後,一力承擔罪名,說所有事情與李春華無關,綁架電話是她打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直覺自己這一生完了,一心求死,但在死之前還能給媽媽留一條活路。

程航綁架回來後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得知季念會被判刑,他請求爸爸去撤銷上訴。

他和季念才剛成年,又是戀愛關系,這一次綁架也沒有出人命,除了花了程家一千萬以及出動了警力,大可以花點錢擺平這一切,只要爺爺肯出面,說這一切只是小孩子在胡鬧,其實也是講得通的。

這樣一來季念也就不用坐牢了。

程航無法想象季念去坐牢會是怎麽樣的場景,他連想都不敢想。

程爸爸是認識季念的,他知道季念不是個壞孩子,他可以答應程航的要求,但是程媽媽堅決不同意,程航出事之後她第一時間趕回來撐起全局,她覺得自己兒子身邊不能再出現季念這種人,必須狠狠的斬草除根。

爺爺也同意程媽媽的做法,堅決不同意撤訴,非但如此,他連李春華都不放過,非要這兩母女一起去坐牢才行!

程航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得再見季念一面,當他再回憶起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覺得所有的錯都是因為自己,他沒有相信季念,也沒有支持她,甚至在單方面認為她打掉孩子後故意冷落她。

如果季念沒有遇見他,她原本可以過得很快樂。

他越想越難過,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都恨不得現在被抓起來的那個人是自己才好。

程航再一次去看守所找季念,卻被拒絕見面後,懷着最後的一絲希望,直接去找了爺爺。

他坐進爺爺的車裏,懇求爺爺放了季念。

爺爺态度很堅決,他認為程航還是小孩子,跟小孩子溝通不需要講大道理,他說不行就是不行。

程航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絕望,他望着白茫茫的日光,發現原來這世上有這樣一種無力的感覺,他在那一刻覺得死了也不過就是如此。

他用很輕的語氣對他爺爺說:“我想再見她一面。如果你不想看我死,你就讓她出來見我一面,否則我就死。我這次死不了也會再死一次。”

爺爺還沒反應過來,程航就出了爺爺的車,沖過馬路,一輛深藍色的汽車把他高高的抛起來,他重重的跌落。

爺爺目睹了這場車禍經過,急得走過來看着他滿頭的血。

程航沒有閉上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說着相同的話,“讓她出來見我。”

爺爺點頭答應了:“好,爺爺都答應。”

他不能瞑目。必須再見上一面,否則永不瞑目。

醫生說他命真大,也可能是年輕,總之一般人這一撞出了這麽多血,也就去了,而他除了斷了幾根骨,傷了個腦,恢複好了應該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一個月後,程航醒過來了,但是記憶有些錯亂,他偶爾能記得起以前的事,偶爾記不起,記得起來的時候,他整天整夜喊着季念的名字,醫生只能給他注射鎮定藥,記不起來的時候他又很安靜,變回了小時候的樣子,他記得爺爺記得爸爸,也記得媽媽,唯獨記不起讀書時代的同學朋友。

醫生建議爺爺帶他去國外接受大腦催眠治療,給他安靜的大腦輔導,這樣有利于他恢複正常。爺爺在國外給程航找到了最好的催眠師,并打算通過催眠師給程航安排這幾年的新記憶,他要把季念從程航大腦裏剔除!

爺爺原本可以不放過季念和李春華,繼續讓她們倆把牢底坐穿,可他沒有忘記自己在最後關頭答應了程航那小子,他說要讓季念出來見他一面的——

程爸爸出面和季念進行了談判,同意撤銷上訴,但是季念必須立刻和她母親離開這裏,往後一輩子也不要再來找程航,并告訴季念,程航出車禍了,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一時半刻無法恢複。

程爸爸希望他們這一生永遠都別再見面。畢竟彼此的傷害太大了。對家人帶來的傷害也很大,程媽媽因為程航車禍的事情一病不起,至今還在住院。

季念得知程航出了車禍,流幹了所有眼淚後答應了程爸爸的條件,她其實也沒有其他選擇,她知道這是救媽媽的唯一機會,也或許是她和程航最後的機會。

臨走前她說想再見程航一面,程爸爸趁着程航打了鎮靜藥睡覺的時候,讓季念進去看了他。

季念見他傷得很嚴重,頭部也受傷了,她拉着他的手,絕望的與他告別,随後和媽媽離開了。

爺爺知道季念見了程航,也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他覺得這一面見過了,他答應程航的事情也做到了,程航說想見她一面那就是只見一面,不多不少。

爺爺想着,程航日後就是記起來了問起這事,自己也不至于無話可說,反正程家對那丫頭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程航和她,兩不相欠,這是最好的結局。

那年秋天,季念錯過了去大學報道的日期。

程家人把她的案底銷得很幹淨,連她媽的案底都銷得很幹淨。

程爸爸得知季念曾經為程航懷過一個孩子,臨走前還給了李春華一筆錢,讓李春華找個學校讓她繼續好好讀書,程爸爸知道這也是他兒子的心願。

第二年的九月,李春華的确拿着這筆程家的錢,供了季念去讀大學,但是她一直沒讓季念知道這錢的來歷。

季念在之後的時間裏,抑郁了幾年也沒法走出來,她沒什麽朋友,也不願意和別人交朋友,大家都在背地裏說她個性很奇怪。

季念始終覺得,她和程航不能就這樣算了,這一生一定還是要再遇的。哪怕只見上一面。

五年後的平安夜,季念在一個陌生女孩的手機裏看到了程航的照片,她一眼看出來那是她的男孩,他長大了,但是他的五官未曾改變,那個刻在她心裏的人,她仍舊能一眼将他認出來。

那一刻,她一顆心顫抖得無法呼吸,她知道那顆埋藏在陰暗角落的種子,絕望的開出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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