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圖騰

黑塔般的巨人跪在正堂中央, 他的兩個眼睛變成了血窟窿, 鼻子也塌了下去。

可就算這樣, 他仍然爆發了極高的戰鬥力,彭加兒登抓着林菁想将她從脖子上甩下去, 就算甩不掉,能從中間撕裂她也不錯。

這頭被廢了的野獸心中已經沒有勝負,他只論生死,要将這女人帶下去給自己陪葬。

彭加兒登剛用力, 鼻子上再度傳來可怕的痛感,他嘶吼着, 想将痛苦吼出去,可來自神經中心的痛苦太劇烈, 他不由得放開了手, 只想捂住鼻子,躲避林菁的攻擊。

但林菁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在彭加兒登松手的時候,林菁雙腿一扭,拳頭直擊太陽穴!

“轟”的一聲, 彭加兒登倒了下去。

他本能地想在地上打滾,但林菁用痛覺支配了這名巨人, 她的拳頭力道并不小, 林菁的力量弱勢是相對于在軍營裏摸爬滾打的士兵而言的,事實上, 經過軍營的系統操練,她的力量遠比普通男子要強。

爆裂的拳勢一下下鑿擊彭加兒登的臉, 太陽穴、眼窩、鼻子……賓客席上鴉雀無聲,嘉永長公主沒有喊停,彭加兒登還在掙紮,林菁就一直打下去,從最開始還有些發脆的皮肉撞擊聲,到後來如同鐵杵搗 在爛泥裏的糜爛聲,拳頭的每一下擊打都帶出了血水,正堂裏彌漫着難以言喻的氣味,除了血腥味,彭加兒登在掙紮中失禁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而掙紮也漸漸衰弱,到最後,只剩下生理性的抽搐。

再到最後,彭加兒登徹底不動了。

可這個時候,嘉永長公主還是沒有出聲。

林菁過了那股子沖勁,她也有些累了,便停下手,從血泊裏站起來,發現周圍一片安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血滴滴答答從她指縫裏流下。

她漫不經心地甩了甩,對嘉永長公主道:“不小心打死了長公主的昆侖奴,見諒。”

林菁對上長公主那雙被正堂血色映紅的雙眸時,甚至還禮貌的笑了笑。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這些上層有他們自己的游戲規則,這規則是優越感的産物,是排外的,也是容易産生惡意的,對每一個想要進這個圈子的人都充滿了挑戰和無奈。

陪他們玩兒?太自甘堕落。

不陪他們玩兒?無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畢竟這就是高高在上的長安城,是這個帝國最深處的內核。

打從林菁接受了真化府的軍貼,就代表她接收了這個規則,也成為了局中的玩家。

可是——

如果真要玩的話,我會比你們任何一個人玩得都要好!

朝晖一直站在圓圈外,他從袖子裏抽出一方帕子,恭恭敬敬,雙手遞給林菁。

這一刻,林菁不是那個他一直投喂的小姑娘,也不是邊關時沖鋒陷陣的女将軍。

她猶如一只剛剛嗜血過後的猛獸,慵懶地睥睨着人群,走上屬于她的位置。

這不僅僅是單純的武力震懾,而是她第一次向長安城亮出自己的鋒芒,跻身大昭上層官場。

以女人的身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要足夠強悍,足夠狠辣,給人以不容小觑的震懾!

這也是為什麽林菁接下了嘉永長公主的挑釁,而且還百依百順地陪他們玩了這一局。

現在的林菁……

算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政客了。

林菁這一手的确令人震撼,嘉永長公主胸口劇烈起伏,那雙半露在外的玉兔差點要蹦出來,下方的圓樂公主已經暈厥過去,薛十一娘端起一杯酒,可手一直在發抖,琢安郡主坐了下來,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憲一直保持着瞠目結舌的姿态,已是指望不上了。

史鳳山率先鼓掌,他笑眯眯地道:“我朝有悍将如斯,乃是陛下之福啊!”

下方一名官員随後道:“不如我等一同舉杯,慶祝陛下武德四海,得林将軍這般英才,也為長公主殿下慧眼識英,讓我等大開眼界!”

“陛下萬歲!”

“殿下英明!”

只要提到祝酒,喊口號,有些人醒得比誰都快,大家立刻呼喝起來。

林菁擦了擦手,将帕子一丢,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來的宴會就好過多了,昆侖奴的屍體被收了下去,嘉永長公主一揮手,将林菁應得的獎勵一并裝在一個木箱子裏,就放在她的旁邊。

林菁粗略算了一下,這些人随身帶的東西都比較值錢,就算一件五十金,大約也有五千金了,加上嘉永長公主和李憲的賞金,這一次足足有萬金收入。

……一下子有錢了。

朝晖從懷中取出傷藥,用清水洗過之後,為林菁的手敷上藥膏。

她這裏煞氣依然很重,沒有人敢來敬酒,大多人也不願向一個女子敬酒,倒是免了林菁喝酒的尴尬。

只是嘉永長公主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她很快恢複了常态主持宴會,言語幽默風趣,逐漸消除了人們對剛才血腥一幕的陰影,可只要目光掃過她的座位,就變得頗有深意。

林菁身邊挨着的恰好是薛十一娘,不過這位貴女已經跟去照顧圓樂公主了,隔一個位子便是琢安郡主。

琢安郡主一直沒有看林菁的方向,酒過三巡之後,她被邀出表演吹簫,而那簫剛一拿在琢安郡主手中,林菁的雙眸便是一暗。

那簫上綴着的一縷翠色的絡子,上面的圖案——

正是彩雲逐月!

林菁不動聲色。

她吃不準琢安郡主的身上為什麽會出現這個圖案,“彩雲逐月”意味着前朝舊事,大內高手閻鳳雙、出現在朔方城的神秘文士、祖父林遜的意外戰死,還有被李氏皇族深藏在宮中的前朝寵妃,蘇國夫人蘇曼。

現在,它又出現在北安王女兒的身上。

“這位琢安郡主倒是膽色過人。”她低聲對朝晖道。

“她是北安王唯一的女兒,十三歲前一直都跟随北安王在雲州,因為太後思念,因此于前年接到長安,住在皇宮中。”朝晖知道她對這些權貴不太了解,又加了一句,“北安王名伏凱,乃是大昭為數不多的異姓王之一,現任雲州軍使,駐守在河東道,有二子一女,次子戰亡。”

林菁心一跳,問道:“次子亡在何時?”

“這次突厥南下,雲州不敵,北安王次子率領五千兵士全軍覆沒。”

林菁按了按眉心,心裏有些煩躁。

如果北安王與林家沒有冤仇,為什麽家中女郎身上會有彩雲逐月的圖騰?

若是薛十一娘有這圖騰還有可能,畢竟義國公薛明衛的幼子曾死在他祖父的軍中,雖然薛明衛曾幫他們兄妹求情,但那是在裴元德的壓力之下,算不上本心。

不過……能在嘉永長公主的宴席上再次看到圖騰出現,也是運氣了。

宴會上的佳肴雖好,但林菁剛剛殺了人,而且還殺得比較兇殘……心思重又吃不下,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留在這裏也沒趣,便向嘉永長公主告辭。

嘉永長公主正看着歌舞與身邊的美少年取樂,三人共飲一杯酒,膩歪得不行,看到林菁過來頭也不擡,擺擺手讓她退下。

林菁走前向左平和陸文許點頭示意,又極敷衍地向高官雲集的方向拱了下手,便擡腳離去。

臨近正堂門口的時候,恰好路過餘迢的席位,只聽他道:“明日我去府上拜訪。”

她微微颔首。

帶着朝晖一路走出長公主府,外面已是深夜,空氣清冽,一下子吹走酒宴上的濁氣,令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兩人是騎馬而來,箱子裏的東西太重,分作兩份讓兩匹馬馱着,她和朝晖牽着馬從長公主府在坊牆開的大門而出,遇到查宵禁的金吾衛也不怕,他們在宴客名單上,可一路放行。

只是通濟坊太遠,她跟朝晖回到宣陽坊,暫時在這裏住一夜。

進了院子,兩人誰都沒驚動,朝晖把她帶到廚房,自己挽起袖子下廚,找到現成的面團,不到一刻鐘便整治出兩大碗湯餅,裏面放了翠綠的蔥花和芫荽,幾塊小小的蘑菇丁,湯餅上面鋪着一排暗紅的臘肉,香氣四溢。

兩人對坐在廚房簡陋的桌椅上,吃出滿頭暴汗來。

林菁今夜動了武,又沒用宴會上的飯食,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為了馱金子,又不得不步行這麽遠回來,進了院子起就眼睛冒綠光。

朝晖投喂了她這麽久,還不知道林菁食量麽?

面前的大碗快有臉盆大了,在這寒夜裏,熱湯熱餅下肚,林菁幸福得簡直要喵喵叫,恨不得在地上翻個肚皮。

吃完打個飽嗝,朝晖也放下碗筷,他斟酌着道:“不知将軍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林菁托着腮,眯着眼睛看他:“你擔心我惹事麽?”

“今夜發生的事,陛下一定會知道。”

“我就知道……”林菁勾勾手指,示意朝晖湊近些,低聲道,“他怕我,對嗎?”

朝晖:“……林家人令很多人恐懼。”

“那還真是可憐,”林菁慢悠悠地道,“他們恐怕得繼續怕下去了,因為我回來了。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你希望我低調一些,不要引人注目,不要跳得太歡,以免成為別人欲除之後快的眼中刺,老皇帝也是這麽想的,你的意思其實就是他的意思,對吧?”

朝晖默不作聲。

“韬光養晦啊,聽上去就很不錯,跟官員打交道多麻煩,我一個武将,還是女子,怎麽好一直抛頭露面,不如就在家裏一直等着調遣令——朝晖,你覺得,我欠他李家的?”

朝晖:“……我沒有。”

林菁點點頭道:“那就好。第一,我不欠任何人,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誰都別想對我指手畫腳;第二,游戲開局,就得跟着規則走,在今夜以前,那些拜帖還都只 是廢紙,在今夜之後,我會好好的、仔仔細細的重新認識一下長安城,從明日起,所有親兵全部調回城內,我現在有錢,租房子給你們住,你就安安心心的,跟我做 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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