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當鏈條再次襲來,張亦棠腳步一旋,輕松避開。

惡徒像一只只金剛猿猴,力大無窮、皮糙肉厚。

倏然,一惡徒飛撲過來,拽住張亦棠腳踝,張亦棠被迫偏轉身形,與其交手,背上的小姑娘順勢落在地上。

三名惡徒朝小姑娘襲去,逸王看不下去,他認定的妻子要是受傷了,還不得他吃虧,一咬牙,抽出侍衛佩刀,飛身入了場子。

全場嘩然,一個個的全瘋了麽?

皇帝不在此,否則會氣得跳起來。

“別動她!給本王住手!”逸王持刀砍來,惡徒堪堪避過。

與此同時,張亦棠單手撐地,拍地而起,兩指戳向惡人雙眼,一排惡人向後避退,被他高旋一腳,踹歪了鼻子。

幾人倒地打滾,捂着鼻子哀嚎。

張亦棠瘋了一樣毆打其餘幾人,一股名曰“保護”的動力驅使他不斷出拳,“筱兒,快走!”

他滿頭是血,後背傷口更是血如雨下。

宋筱視線模糊,能感到張亦棠破釜沉舟的爆發力,那麽,爆發之後面臨的什麽,不言而喻。

她伸出手朝他靠近,“張亦棠,張亦棠!”

惡徒們徹底被激怒,拳頭往張亦棠腦袋上招呼,活像剁肉的屠刀。

張亦棠曲腿下蹲,躲過砍掌,那幾人的鐵拳打在一起,發出砰一聲巨響,他們被彼此反彈開。

逸王護在宋筱身前,要帶她出去,宋筱甩開他的手,眼中沒有半分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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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亦棠借機奪了逸王的刀,面朝最後三個惡徒。

他揩一下嘴角,餘光睨見擔憂的小姑娘,心中不是滋味,他最受不了她難過。

惡徒擡步,走向張亦棠,張亦棠翻轉刀身,刀刃在陽光下熠出寒芒,璀璨四射,血槽沾了血,異常妖冶。

他再次出手,以刀背攻擊對方要穴,對方連連後退。

在撂倒兩人後,張亦棠也有些力不從心了,力氣在抽離,血水模糊視線,眼前出現疊影。

抹把臉的功夫,被最後一個惡徒一拳砸在額頭,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筝向後倒去,視線鎖在不遠處的小姑娘。

草地結霜,配上鮮紅血液,在日光下閃爍紅晶,張亦棠倒在那一片血泊中,看着惡徒走向宋筱和逸王,一步步像是踏在他的心尖上。

惡徒走近他們,赤腳踹來,宋筱眼都沒眨,一瞬不瞬看着那只大腳逼近,在逸王出手前,猛然抽出他別在腰間的匕首,插向惡人腳底。惡徒想避開,為時已晚,短劍插進腳底,劍柄露外,雙腳站立失去平衡。

“啊!”惡徒抱着一只腳,原地亂跳。

他紅了眼,不管不顧襲向小姑娘,逸王接招,卻無法抵抗惡徒強悍的攻擊。

數招後,惡徒突然被徒然起身的張亦棠扼住後頸。

張亦棠目光凝滞,似乎內心只有一個執念,不能讓筱兒受傷,于是乎,他手臂向下按,将惡徒按向草地。

惡徒感到一股窒息感彌漫開來,下意識張嘴大口呼吸,目光掠過身側的青年,青年微微一笑,明明面如冠玉,卻迸發出了可怕的眸光,像能吞噬一切的邪惡。

砰!

惡人臉朝下,與大地親密接觸,磕得鼻青臉腫。

張亦棠靴底踩着血泊,走到宋筱身邊,凝視一瞬,看她無恙,稍微寬心,心中又覺鈍痛。

這就是所謂的“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吧。

稍後,自動忽略逸王,一把橫抱起小姑娘,望場外走去。

逸王握握拳,沒阻止。

禦書房。

皇帝聽禦前侍衛禀告後,呵笑一聲,其實,哪怕張亦棠服個軟,他都不會再計較,沒想到……這小子這麽倔。

皇帝平素最欣賞剛硬頑強的男兒,對張亦棠,又生出幾分憐惜,手握禦筆,在奏折上圈圈點點,嘴角笑紋越來越深,心裏敲着黃金算盤。

呢喃道:“此事作罷。”

宮人趕忙小跑去傳達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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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亦棠在研磨聲中醒來,呆呆望着屋頂,很半天才緩過神,小藥童見他醒了,把爐上溫着的湯藥遞來過,“您傷得重,院長讓您先在太醫院休養一段時日。”

“麻煩了。”張亦棠坐起身,有些疲憊。

小藥童一勺勺喂他喝湯藥,喂完藥,又為他檢查了傷口,“院長研制的金瘡藥有奇效,傷口不會發炎的。”

張亦棠想起昏迷前,宋筱擔憂的樣子,胸膛發悶,他還沒強大到,能為她時刻遮風避雨的程度,呼吸稍稍不穩,小藥童趕忙為他順氣,“不要想不愉快的事,您需要靜養。”

“多謝。”張亦棠阖眼假寐,漸漸進入淺眠。

小藥童探脈,脈象變得紊亂,搖頭自語,“醒來前還好好的,醒來後卻氣火攻心。”

晌午時分,張亦棠醒過來,粥香四溢在逼仄診房,眼皮沉重緩了許久,身側坐着一人。

“五哥哥醒了!”宋筱扭頭一笑,端起瓷盅,“餓不餓?”

張亦棠搖搖頭,“誰陪你來的?”

“娘親還有大哥,他們在堂屋跟院長讨教藥膳食譜呢。”宋筱打開食盒,端出滋補的粥菜。

張亦棠搖搖頭,“放那裏吧,我自己吃。”

“你動得了?”宋筱笑着揶揄,璀璨耀目的笑顏似乎不帶半分陰郁,張亦棠稍微寬心。

“嘗嘗味道,我花了一個時辰呢。”宋筱撒嬌地扭着小腰,舀了勺粥送到他嘴邊。

眼看着勺底懸着一滴粥湯,張亦棠不得不張口,含住勺子,吸溜一口。

宋筱:“好吃嗎?”

“不好吃。”

小姑娘鼓鼓香腮,不滿道:“……不好吃也要吃完。”

張亦棠笑笑,冷硬的容顏變得柔和,眉頭不皺一下,安靜吃完大半盅。

送走宋府的人,小藥童進來關窗子,張亦棠已經睡下了,小藥童看着一大份盅粥,感覺浪費,兀自舀了一碗,仰頭喝了一口。

糊味沖刺味蕾,嗆得差點噴出來,僅僅嘗了一口,就彎腰吐在渣鬥裏,熬成這樣都敢拿出來送人,得多自信啊。

在小藥童的精心呵護下,加之各類特效藥,張亦棠很快恢複了,後背留下幾道淺淺印痕,他拒絕祛除,要銘記,要磨練自己盡快強大,能保護她和家人,他的家人如今只剩下宋期一家了。

這日,雪梅嶄露頭角,玫紅一片開滿山崗、草地、街巷,為索寒冬日添了一絲明豔。

張亦棠被喚進宮裏,觐見皇帝。

禦書房。

皇帝坐在禦案前,凝睇筆直站立的年輕人,眼中又多了幾分欣賞,“來人,賜座。”

宮人搬來座椅,請張亦棠入座。

“阿棠啊,你比同齡人穩重得多。”皇帝打趣,想緩和氣氛。

張亦棠:“陛下折煞卑職了。”

“哪裏的話。”皇帝笑了笑,命宮人上茶,問向一旁的禁衛軍将領,“張亦棠現居何職?”

将領答道:“回陛下,張亦棠官至從七品小旗。”

皇帝思量片刻,“亦棠。”

“卑職在。”

“朕打算委任給你一項重任。”

天上掉餡餅嗎?

張亦棠不覺得,“卑職聽憑陛下調遣。”

皇帝笑了笑,發覺張亦棠沒有多餘情緒外洩,不禁暗嘆,眼前的年輕人怎麽跟個不悲不喜、無欲無求的廟裏僧人似的。

他又問向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九寺可有空缺職位?”

太常寺卿回答,“鴻胪寺、司農寺、少府寺均有即将致仕的官員,到時候會空出職位。”

“嗯,待朕好好琢磨一番。”皇帝揚揚頭,“亦棠,朕有意留你在身邊,不過玉不琢不成器,你年紀尚輕,資質尚淺,需要多加歷練,現今,大理寺少卿裴隐忽然失蹤,知情人猜測,裴隐多半遭人毒手,他是朕倚重的臣子,手上有幾樁棘手的案子,你可願以他的身份,替朕去辦事,并查出殺害裴隐的真兇?”

皇帝在試探,試他的本事。

裴隐資歷深,手裏有不少案子,他的失蹤令皇帝措手不及,皇帝想讓人繼續以裴隐的身份去辦案,一來便捷,二來能威懾幕後行兇者。

張亦棠心裏明鏡,自然不會有異議,他也不是真的沒有野心啊。

“卑職必不負聖命。”

“但裴隐遇害一事一日不了結,你就一日不能恢複張亦棠的身份,可願?”

“卑職願意。”

皇帝繼續道:“還有一事,近來各地匪患嚴重,你在查案的途中多做些調查,最好聯合各地知州,将匪患平息了吧。”

“卑職領命!”

“很好,遇事不露怯,後生可畏啊。”皇帝笑彎了一雙厲目,承諾道:“待你歸來,富貴榮華,皆唾手可得。”

“卑職不求富貴榮華,但求陛下時刻留意景王的舉動。”

意思是,警告皇子,相府養女,碰不得。

“放心,朕以天子之尊向你保證,景王絕不敢再行招惹宋小姐,不過……”皇帝忽然斂笑,“此事萬般機密,切不可說予旁人聽,包括宋相。”

張亦棠心裏隐隐約約泛起不好的預感,但又不想退卻,抱拳道:“卑職對裴大人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欣慰,“好。”

兩人商讨良久,等張亦棠離開,皇帝看着禦案上疊放的幾封信函,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又過了一刻鐘,他撚起信函交給宮人,吩咐道:“送去相府,務必交到每個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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