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聽得聲響,宋筱冷諷道:“人前淑人公子,人後梁上君子。”
“辱罵親王,該當何罪?”逸王走出來,聲音滲入夜色,魅而惑。
宋筱看着屹立月下的男人,“那逸王殿下去告訴陛下吧,看看陛下是否認同你的做法。”
逸王負手走近她,“別那麽大火氣,能請本王屋裏談一談嗎?”
宋筱目光漸冷,“奉勸王爺收斂一點!”
“本王今夜這套裝束美嗎?”男人兀自轉了一圈,答非所問。
“逸王自重!”
逸王勾勾唇,徑自推門走了進去。
宋筱對着男人冷聲:“我的清譽在王爺心裏不值一文?”
逸王寬袖一甩,房門砰一聲合上,“反正你會嫁給我,筱兒妹妹不必害羞。”
“美得你。”
逸王笑着補充,“我不介意你罵的再難聽點,來,罵幾句有氣勢的話。”
“瘋子。”
“還有呢?”
宋筱恨不得狠狠掴他兩巴掌。
逸王似笑非笑,說罷,不經她同意,大手直接伸向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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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宋筱握着手裏的釵子刺向他手心,這丫頭曾經拿匕首刺穿過囚犯的腳,逸王背脊一涼,側身避開。
當他避開釵子,拽住宋筱手腕時,一道黑影自窗外闖入,襲向逸王。
逸王躲開。
砰。
黑衣人朝逸王肚腹狠踹一腳,踹得逸王噴口血水。
逸王顧不上還手,要是被人發現他夜闖女子閨閣,有損形象,對方能不能聲色地闖入,說明他控制了自己的護衛。
此地不宜久留,逸王越出窗棂,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宋筱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突然眼前一黑,那人腳步一旋,把她抱在懷裏。
宋筱使勁扭動,很不配合。
男人單手捂住她的嘴,拿起燭臺,吓唬道:“再亂動,我不保證蠟滴會落在你頭上!”
此言一出,小姑娘老實了。
那人湊近她,燭光照耀下,姑娘膚白如雪。
他放下燭臺,俯身跟她貼了貼臉。
宋筱一驚,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緊接着,屋內傳出一陣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待丫鬟和護院破門而入時,屋裏空蕩蕩的。
“小姐!”丫鬟驚慌,“剛剛有人潛入?”
宋筱坐在茶水桌前,鎮定自若,“我沒事,剛剛有只老鼠,被我拍癟了。”
丫鬟快步走靠近,見自家小姐無恙,松口氣,“真的?”
“嗯。”宋筱起身把丫鬟往外推,“我要安寝了。”
丫鬟點點頭。
門扉剛合上,櫃門就被推開了,黑衣人慢慢走出來,沒有被抓包的窘迫,靜靜凝望小姑娘的背,語氣有着不可抑止的情感,“你休息吧,我走了。”
宋筱讓開路,語氣冷淡疏離,“你是誰?”
“熟識。”
他們認識?
通過短暫接觸,宋筱能感知對方的強大,剛剛她沒有驚動丫鬟和護院,就是怕他們被他收拾一通,她心裏暗暗決定,明早要多雇傭些護院。
思量之際,黑衣人卻道:“丫頭,若想掌控自己的命運,要試着成長起來,每天強大一些。”
宋筱無言以對。
“保重。”黑衣人走出房門,視線落在她臉上,定定看了一眼,提步離去。
宋筱走回堂屋,看着開啓的門扉,頹然坐在床上,黑衣人說的對,唯有自身強大起來,才不會輕易受人滋擾。
可他又是誰?
——
冰冷诏獄,女子手提食籃,跟在獄卒緩身後,獄卒指了指走廊最靠裏面的牢獄,“沿路一直走,放下食盒便離開。”
“謝謝差爺。”女子蓮步向前,昏暗燈光下,是一張姣好面龐,腰間系着一塊鎏金腰牌。
站定牢前,彎腰打開食盒,将飯菜一盤盤遞進牢中,“公子放心,飯菜是我親手做的,沒有毒。”
牢房裏,宋應然張開黑眸,出塵的衣衫染了塵埃,“莺啼姑娘?”
莺啼低頭,微微應了聲,起身拎着空食盒離開。
宋應然瞄到她的腰牌,微微斂眸,逸王讓她來的,還是她求了逸王?
看着擱在地上的精致小菜,卻絲毫沒有味口。
擡手摸了摸下巴新冒的胡茬,垂下手,仰望牢頂一盞小窗,那是唯一傳送月光的洞口。
無妄之災,大抵如此。
莺啼走出牢獄,悄悄折回逸王府,逸王躺在寝殿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一旁的烏瑟正不遺餘力為他按揉頭部。
烏瑟聞聲擡頭,挖苦道:“呦,皇後娘娘身邊的紅人記得回府看望主子了。”
逸王懶懶道:“瑟瑟,你日後非要折在這張嘴上。”
事發當日,烏瑟引來侍衛,又巧妙逃脫,回到逸王身邊,想辦法封了管家等人的口,而逸王事忙,根本沒注意到她消失了一段時日。
她瞪着莺啼。
莺啼低頭不語,一道人影籠罩了她,她擡頭,施禮道:“王爺。”
逸王看她軟綿綿的,提不起興致,“在宮裏,可曾被欺負?”
“還好。”
“下次受欺負,記得還手,本王給你擔着。”
“奴婢不敢。”
“本王讓你敢,你必須要敢!”
莺啼不敢接話了。
逸王勾唇,“宋應然領了你的情,你要記得本王的情。”
今日,莺啼前來求取腰牌,逸王推測她是愛屋及烏,畢竟宋筱和宋應然是名義上的兄妹。
逸王靠回躺椅上,吩咐道:“盡快博得皇後的信任,把與她走動密切之人的名單盡數呈給本王。”
莺啼更懵了,難道說,逸王是想讓她當細作?
看她一臉傻氣,逸王蔑視一笑,也不多解釋,她是他手中的一張牌,有用則留,無用則抛。
把她送給皇後還存了一個目的,莺啼在皇後那裏“過濾”後,打上皇後的标簽,會使人以為莺啼是皇後的人,方便他獲知更多的秘辛。
繞了一大圈,真可謂煞費苦心。
次日傍晚,皇帝與裴隐在禦花園談公事,恰遇皇後帶着莺啼游園散心。
見禮後,皇後觑了裴隐一眼,見他戴着面具,問道:“裴大人的臉……”
裴隐作揖,“辦案子時傷了臉。”
皇後不疑有他,“讓太醫想想法子,畢竟臉是門面。”
“謝娘娘關懷。”
皇後帶着莺啼走後,裴隐轉頭望着一簇簇盛放的迎春,心不在焉。
皇帝:“在想什麽?”
裴隐收回視線,平靜道:“思及春之洋溢,展望夏之伊始。”
“文绉绉的。”皇帝指了指尚未盛放的牡丹,“朕用禦花園的牡丹換你新購置的桃花園,樂意否?”
“不願。”
“不識貨。”皇帝故作不解,“牡丹好比天姿國色的大家閨秀,比桃花那種小家碧玉美豔多了。”
裴隐不接話。
皇帝忽然覺得,他好像比以前更寡淡冷清了。
……
另一邊,莺啼是個安靜的性子,知進退,加之心靈手巧,短短時日,甚得皇後歡心,但皇後對她也有戒備,時刻提防着。
皇後折下一朵迎春,想戴在莺啼頭上。
莺啼忙退讓,“奴婢低賤,配不得禦花園的花。”
“你啊。”皇後幾不可察笑了下,拎得清自己的分量是件好事,至少留她在身邊不會添加不必要的麻煩。
“娘娘,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奴婢能再出宮一趟嗎?”
皇後蹙眉,“莺啼,你要守本分。”
“奴婢不敢妄想,實在是思念宋姑娘,想去探望她。”
皇後略一思考,擺擺手,“準了。”
即便莺啼是逸王的人,可單憑莺啼可憐兮兮的模樣去宋府認親,只會使得丞宋期夫婦厭煩。
莺啼沒皇後心裏的彎彎繞,趕忙跪地,“謝娘娘。”
半個時辰後,莺啼抱着一個包袱,乘車抵達宋府。
怯生生叩門送上拜帖,家丁見後點頭道:“稍等。”
須臾,宋筱面色複雜地走出大門,頗為無奈,“有事?”
莺啼有些激動,上前半步又怕冒失,垂首遞出包袱,“這是奴婢縫制的衣裳,送……送給宋大小姐,請宋大小姐莫要嫌棄。”
宋筱怔愣,她的衣裳全是由姜氏一件件縫制的,即便家境富足,姜氏出于愛好,還是會為兒女縫制衣裳。
而且,收莺啼的禮物,算怎麽回事?
于是婉拒道:“不用了,你留着自己穿吧。”
莺啼讪笑一下,收回包袱,以為宋筱瞧不上,心中五味陳雜,“打擾宋大小姐了,奴婢告辭。”
“進府喝杯茶再走不遲。”
“不,不用。”她自認卑賤,哪敢喝東宋府的茶。
宋筱看她情緒低落,心中亦不是滋味,“你等會兒。”
留下一句話,轉身跑進府門。莺啼不明所以,愣愣站在原地等候,懷裏抱緊包袱,這是她連夜趕制的,滿注溫情,結果人家不收。
稍許,宋筱捧着一個金絲楠木匣走出來,塞給莺啼,“送你。”
“奴婢不能要。”不管是什麽,她都不敢收。
“別客氣,就是一些胭脂水粉,你平日可以塗抹一些添添氣色。”
莺啼推辭許久,最終還是收下了。
跟宋筱告別後,坐着馬車往宮門口趕,剛下馬車,遇見幾名貴婦結伴出宮,她們陪娘娘打完馬吊準備各回各府。
“呦,這不是莺啼姑姑麽。”貴婦甲笑道。
“奴婢不敢以姑姑自居。”莺啼低頭,在宮裏,能被尊稱一聲“姑姑”的宮女,多半是德高望重的尚宮嬷嬷。
貴婦乙接話,“姑姑打哪兒來?”
“出宮探望舊友。”
“逸王?”
“不是。”
貴婦丙呵呵笑,“難怪姑姑一夜騰達,原來不止有逸王給你撐場面,還有別的金主啊。”
語氣暗含譏嘲,這些貴婦平日裏太閑,專喜歡嚼舌根找樂子,此刻逮到初出茅廬的新人,自然不會放過。
貴婦甲接話:“近看姑姑着實美豔不可方物,很容易吸引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呢,只是,另一位金主是誰啊?”
住在宮外,想必是一品、二品大員,才敢與逸王分食美色吧。
貴婦們酸溜溜的,典型的羨慕嫉妒恨。
莺啼忍不住解釋一句,“逸王是奴婢的恩人,僅此而已。”
貴女乙譏笑,“我們也沒說別的,姑姑心裏有鬼不成?”
貴女丙:“一定是最近過得太滋潤,以致得意忘形了。”
莺啼欲哭無淚。
貴婦丙眼尖,瞄到她緊抱的包袱和金絲楠木匣,“手裏拿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