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聽到聲音的南桉,眼神幽怨地看了陸唯桉一眼,然後很不情願地下來,腦袋蹭了蹭溫錦的腿,轉身扭着屁股慢悠悠地走了進去,嘴裏一直發出輕輕的嗚咽,好像在抱怨他的不是。
陸唯桉見狀松開了溫錦,心裏有些哭笑不得,南桉和一般同品種的金毛不一樣,它很傲嬌,不喜歡主動親近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不熟悉的人,包括一直都特別喜歡它的陸錦年和奶奶,也是對它掏心掏肺了很久它才偶爾幾次會對她們表現的很熱絡,其餘時候都是愛搭不理的。
七年前收養它的時候,它只有小小的一只,不知道是走丢了還是被主人遺棄了,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他并沒有打算領養它,一是不确定它的主人會不會來找,,二是他并不認為自己有時間照顧它,後來因為溫錦他知道了它就是被主人遺棄的,也知道她很喜歡它很想抱回家卻因為一些原因沒有這麽做,他就決定把它抱回了家,現在證明這個決定真的非常正确,抱回家之後他也是努力了很久才讓它對他放下防備,讓它相信他,它才慢慢開始親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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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錦最後還是跟在陸唯桉的屁股後面進了屋,剛剛聽到他有些清冷的聲音從她正上方響起,她心裏莫名地就顫了顫,低頭看着一臉委屈的狗狗,頓時覺得氣氛有些尴尬,看着狗狗先進去了,她立刻出聲,聲音輕輕的,“陸醫生,你先進去吧。”
陸唯桉微挑了一下眉沒說什麽,邁步走了進去,溫錦待他把屋內的燈打開,才拉着門把手,一邊慢慢走進去一邊關上了門,然後看到他彎下腰從鞋櫃裏拿出兩雙拖鞋,一雙藏藍色的男士棉拖,還有一雙沒有拆開塑料袋的肉粉色全新的女士棉拖,她心裏有些訝異,但轉念一想這個拖鞋應該是為錦年準備的。
看到他換好鞋子,依舊彎着腰,準備幫她拆袋子,她立馬上前輕輕拉住了他空着的手,感覺到他的身子突然緊繃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她剛剛的舉動有多唐突,立馬松開了手,然後輕輕開口:“陸醫生,我自己來就好。”
聞言,陸唯桉頓了一下,忍不住彎了彎唇,直起身子然後把拖鞋遞給了溫錦,剛剛她突然的觸碰,他有瞬間的呆愣,然後看到她的視線一直在他手中的棉拖鞋上,他立馬反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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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錦換好拖鞋,陸唯桉就招呼她先去客廳坐着,然後他自己轉身進了廚房。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南桉也安靜地依偎在她腳邊,然後時不時用腦袋蹭一蹭她的腳,她止不住好奇心開始打量陸唯桉的公寓——
他的公寓面積比溫棉家的要大,裝修風格是很簡單利落的白灰原木色三色系,很純正的北歐風格,也是她喜歡的,家具都是最基礎簡單的,每一件單品之間的配色也很好,現在她所能看到的顏色都是冷色調的,帶着一絲絲工業風,唯一的亮點應該就是她腳邊的南桉了,全身都是茂密的金黃色,看着都讓人覺得暖暖的。
“南桉,南桉。”溫錦彎下身,伸出手在它身上摸了摸,揚起唇,忍不住輕輕喚了它兩聲,然後就看到它睜着黑不溜秋的兩只水潤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瞬間感覺她自己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天早上,從剛剛看到它第一眼,她心裏就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知道它叫南桉之後那種感覺愈發濃烈——
那時候距離爸爸去世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她轉學到j市也将近三個月,放寒假回a市的時候剛好是她生日,往年爸爸在她生日的這幾天不管有什麽事都會帶她去南桉寺祈福,他說——
囡囡,你媽媽懷你的時候特別辛苦,比懷你姐姐的時候要辛苦的多,那時候我一個大老爺們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看着你媽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心裏難受得緊,只怪自己沒本事,後來聽人說南山的南桉寺祈願特別靈,我并不信佛,但是為了你媽媽不管怎麽樣也得來一趟,結果真得奏效了,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信佛了,你媽媽一直說你是被佛主庇護的孩子,所以每年你生日的時候必須要來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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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去世之前她一直深信不疑,一直相信着佛主會庇護她,庇護着她的家人,但是看着臉色灰白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被護士蒙上白布的時候,她的信仰轟然倒塌了,她想或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去南桉寺了。
但是回家之後,溫媽媽和溫棉卻一個勁地勸她去,她們說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爸爸,她都應該去,爸爸唯一的心願是她們母女三人可以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只願佛主可以一直庇護她們,而她現在就是爸爸的使者,替爸爸一直祈福下去……她被說動了,或許這是爸爸給她的另一種贖罪的機會。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溫瑾就出發去了a市南郊的南桉寺,南桉寺坐落在南山的山頂,通往山頂的路只有一條石臺階,一共有一千五百一十二級,據說是古人為了向佛表示敬意,堆砌石階的時候取了其吉祥數三、七以及一百零八的乘積。
她一路堅持沒有停歇地爬到了半山腰,實在是有些喘不過氣了,而且腿也酸得厲害,所以就和以前一樣走到了供人休憩的涼亭,坐在石凳上休息,擡頭看着被籠罩在濃濃的晨霧中南山,虛無缥缈,就像人間仙境,時間尚早,沒有上山的人也沒有下山的人。
“汪~汪~”
身後突然響起了小狗的叫聲,聲音有些虛弱,溫錦立馬起身尋着聲音走了過去,看到一只金黃色的小狗狗蜷縮在涼亭後方的草地上,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她身子越過紅漆木欄杆,伸出手,看到小狗似乎有些猶豫,然後緩緩伸出它的小狗手輕輕地放在她手掌中心,軟軟的暖暖的,她感覺自己心尖仿佛被一陣春風拂過,很暖。
将它抱了上來,她才發現它真的很小很小,應該剛出生一個多月,它縮在她的懷裏,身子還有些顫,但是一直都很安靜,只偶爾會時不時地舔舔她的手,她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在這,可能是走丢了,也可能是被主人抛棄了。
溫錦從背包裏拿出保溫杯,倒了一些溫水放在手掌心,看着它有些着急地喝完所有水,似乎還不夠,她又倒了一些,心裏有些後悔沒有帶些吃的。
休息夠了,看着一直乖乖的狗狗,她突然就決定把它帶上山,南桉寺裏有僧人,也有食物,在那裏一定可以暫時解決它的溫飽問題。
在寺廟一個小僧人的幫助下,小狗狗得到了很好的安頓,她陪着它玩了一會兒,寺廟裏漸漸有了幾個來祈福的人,看到它有擋風避雨的地方,她心裏安心了不少,現在只要等着主人來尋它就行了。
但是她剛準備走就聽到老僧人在和那個小僧人在內堂說着這只狗狗,她并不是有意想偷聽,但是跟它有關,她真的很在意,悄悄朝着內堂靠近,聽到老僧人有些暗啞的聲音,他說——
前幾天我下山路過涼亭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人在草叢邊貓着腰不知道做什麽,我以為他在找東西,當時也沒在意,現在想想當時他應該是在丢東西,丢的就是這只狗,主人也不會來尋了。
真的是被主人抛棄了,她心裏有些氣憤,就算那個人不想要它了也不能丢在那啊,大冬天的,山上氣溫要更低而且濕氣又重,它還這麽小,如果不是她發現的及時,也許要不了幾天它就熬不下去了。
不敢再往下想,她轉身走到它身邊,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摸着它小小的腦袋,心裏就産生了想要收養它的決定,但是爸爸去世這件事一直壓在她心上,她真得害怕再失去,也沒有信心她可以照顧好它,很多人都說失去是在擁有的基礎上,只要不擁有就不會失去。
閉着眼斂去眼中的猶豫不決,她深呼吸了幾次,下定了決心,一睜開眼就起身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但是剛走出寺門口,就聽到了它有些急促地叫喚聲。
她頓住了身子,鼻子一酸,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小狗狗已經跑到了她身前,昂着小腦袋嗚咽着,似乎知道它被主人抛棄,也要被她抛棄一樣,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她心瞬間就軟下來了,蹲下身撫慰着它,開口時聲音輕輕的,也有些哽咽,“小狗狗,對不起,我害怕,我怕自己照顧不了你,我知道你被主人抛棄一定很傷心,我很想把你抱回家,但是你知道嗎,我爸爸因為我去世了,我真得很難過,也很害怕,我怕你也是一樣,對不起……”
它似乎也是聽懂了她的話,輕輕地舔了舔她撫摸着它的手,然後昂起小腦袋用它亮閃閃的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說“沒關系,我都明白。”
山頂的霧氣散去了一點但依舊很濃,視野範圍非常有限,她起身伸手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害怕她自己會忍不住回頭,所以轉身之後一直低着頭沒有猶豫地往下山的方向走,身後沒有了它的叫喚,只有輕輕的嗚咽聲,她想或許這就是離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