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閑的
昨晚狂風暴雨，第二天卻風平浪靜，藺東被偷偷鑽進窗簾的晨曦吵醒了。可能在海裏游了太久，此刻肩膀隐隐作痛。他小心翼翼坐起來，盡量不靠雙手的力量，但那股疼痛仍然鑽心而去。
年歲不饒人，藺東自嘲地想，以為和年輕人多打交道，就能跟着變年輕嗎。用一個下午，他教會柴曉薇在水裏如何前進。小姑娘興奮得不行，反複練習，不肯上岸。大家怕她出事，輪流跟在後面，但柴曉薇說老大教得最好，所以他當仁不讓成了“主教練”。
累也累得值得，這個假期比意料中還要好。如果回家，恐怕又是冷戰，藺東無奈地想，要相信孩子有自己的辨別能力，女兒不就是抽了次煙，何必上綱上線指責他把她送出去是不負責任。與其任孩子被課業壓到厭學，還不如讓她換個環境。讀書工作是為了更好地活着，等她大了，自然懂得什麽才對她好，何必現在愁将來的事。
外面客廳已經有了動靜，似乎是韓夏和顧志偉。大概怕影響別人睡眠，他倆壓着嗓子在說話。藺東欣賞這兩個下屬，不知道別的父母如何教育孩子，他看他倆就是成功的例子，上進，自制。他聽見柴曉薇也起床了，大聲地說晚上做的夢。
藺東側耳聽了會，也許自己确實是偏心，柴曉薇工作上的失誤他看在眼裏，卻沒有找她談過，反正有韓夏在，捅不出大漏子。就像做父母的，總是向着嘴甜愛撒嬌的孩子多，懂事的難免吃點虧。
柴曉薇說完做的夢，趴在餐桌上，“我想吃KFC。”她嫌棄地看了眼餅幹，“這種幹巴巴的東西，別拿給我。”韓夏在研究地圖，答非所問地說，“我們今天去哪？”柴曉薇說，“哪都不想去，我累，想打牌。”
坐了飛機跑來海邊打牌？
陽臺門開着，除了涼爽的海風，還有海上的嬉鬧聲，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柴曉薇看了眼藺東緊閉的房門，“你們說，老大是不是累得爬不起來？”
是吧，韓夏低頭看着地圖，也不是沒可能。畢竟只是家庭旅館，床和床上用品都很簡陋，關上門後房裏有股潮濕的黴味。她睡的是朝東的小房間，床的寬度才一米二，窗簾又壞了，所以今早才五點多就醒了。吃水果，打牌，不必把假期變成趕場子。
柴曉薇又說，“別看老大年紀不輕了，身材還不錯，沒有肥肚子…”
語聲剛落，門開了，藺東走了出來，“在說我什麽壞話？”
柴曉薇說，“我在誇你。快，去刷牙洗臉，今天的牌局又可以開始了。”
話雖這麽說，下午四人還是去了亞龍灣。
沙灘又白又細，如畫的碧海藍天，柴曉薇躺在沙攤椅上，羨慕地說，“要是我們住在這就好了，比大東海美多了。”韓夏提醒她，“那我們的旅游預算得翻幾倍。”柴曉薇懶洋洋地說，“讓老大補貼不就得了。”韓夏心想，藺東已經夠好了，除了機票和房費都是每個人預先付的錢，路上的開銷全是他付的，哪能得寸進尺。
顧志偉跟在藺東後面回來了，兩人手上拎了不少吃的。他說，“這裏的椰子和燒烤比大東海貴。”柴曉薇嗔道，“顧志偉，拜托你不要把錢挂在嘴邊，既然出來玩，就不要心疼。玩要玩得痛快，越盡興才好。”顧志偉無聲地看了看她，心想不是花你的你就不心疼？一頓午飯四個人吃掉了八百多，加上昨天的晚飯，水果、車費、租金，錢跟流水似的出去。柴曉薇接收到不滿的目光，她轉向藺東尋求支援，“老大，你說我說得對不對。”藺東既然舍得出錢，自然不介意，“是啊，高興就好。”
韓夏指了指遠處的警戒線，“顧志偉，比賽誰先游到那，怎麽樣？”顧志偉不解她的意思，很老實地說，“男女身高體力不同，論速度你肯定不是我對手。”韓夏正是看他昨天游得頗為矯健，才起了一較長短的心。在泳池比當然沒可能贏，但到了海裏，還有其他因素在，不試試怎麽知道。
顧志偉游到警戒線，才發現韓夏慢條斯理地游在後面。等她到了，他忍不住笑道，“早跟你說比不過我。”韓夏抹了把臉上的水，“游到一半就知道了，所以後來也不急了。”在這邊能看到遠處藺東又在教柴曉薇游泳，而她也認真地在聽。
韓夏老氣橫秋地說，“每個人都有優缺點。喜歡一個人，盡量忽略她的缺點，尤其是追女孩子時，不要總說她不愛聽的話，她會反感。”顧志偉聽着像是指他，急道，“我沒有追求柴曉薇。”韓夏詫異地反問，“那你總和她一起出去，還幫她拎包？”一米八幾的男人，拎個女式小包，不是心甘情願替喜歡的人做事，還能是什麽。顧志偉郁悶地解釋，“她說丢了幾個手機了，讓我幫忙拿着包就不會丢了。至于和她出去吃晚飯，純屬同事的友誼。”
韓夏臉一熱，多管閑事了。顧志偉沉默了會，又說，“你自己也不急于成家，幹嗎撮合我們？”韓夏想到老姑娘的說法，不自然地扭過頭，“我談過戀愛。”說完又後悔，這話說的像在心虛似的。沒想到顧志偉追問，“那後來你們沒在一起？”韓夏硬着頭皮說，“你看我的脾氣，就知道和我相處不容易。”顧志偉搖頭，“挺好的啊。”韓夏忍無可忍，“我們，別聊這個了。”
每想起往事，說不上後悔，但韓夏也認為自己那時偏于年少氣盛。但不問前程，不看來路，過去了讓它過去。她抓着警戒線的繩，仰頭看悠悠白雲，幸好度假是短時間的，不然天天沒事做，還不得養成閑磕牙的習慣，自己居然對別人的事多嘴了，他倆好不好跟她有什麽關系。
韓夏默然失笑，自己真是勞碌命，不怕忙就怕不忙，還有不喜歡放假的人嗎？
顧志偉看着藍天白雲，突然冒了句，“還是上班的生活比較适合我，這兩天無所事事，骨頭都松了。”
于是韓夏心安理得地覺得，是有人喜歡做事的，她不算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