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等待
項目部的這場鬥争尚未完全展開,便迅速收場,不用說寫字樓裏的其他部門,就連項目部的同事,除了藺東和韓夏,其他人也不明白究竟怎麽回事。當事者若無其事地繼續着上班生涯,反而讓別人更覺得詭異,或許在一聲鈴響後,他倆會彬彬有禮向對方發出新的一擊。誰都在等待新的導火線,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
韓夏問自己的內心:走,還是不走?
決定不了的時候不要急于下決定。
韓夏列了張表,左邊是走的理由,右邊是不走的原因。說來說去還是不甘心,既然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她更想看看最後是什麽結果。除了主觀上的意願,合同沒到期是留下來的原因,沒想好未來的路之前,停在原地比較保險。還有老板,想到他對她的信任,韓夏即使走也要安排好手頭的工作。她已經不夠光明磊落,至少保留點責任感吧。
部門裏的人默契地不提柴曉薇,但總有別的部門有人故意挑起,“韓夏,你們那個秘書,去哪裏了?”顧志偉想問說話的人什麽意思,韓夏笑笑說,“原來你這麽關心她,從前我倒不知道。”挑釁的人滿臉尴尬,本想看韓夏被戳痛腳後的臉色,沒料到被她輕描淡寫地諷刺了。
除此之外,局面平靜得讓韓夏擔心。無論是藺東,還是柴曉薇,都不像善罷幹休的人。韓夏很小心,不單獨一個人外出,不在辦公室做任何與工作無關的事,免得被人找到下手的機會。
韓夏怕,因為不知道人的底線可以低到哪裏,她連自己的都摸不清了。當然可以用“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來自我安慰,但說穿了還不是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當考驗來臨,做人的原則,在“奪回自己的東西”面前不堪一擊,什麽都比不過內心生存的願望,只差沒大叫,“這是我的”。
白天想得太多,晚上她做了噩夢,夢裏柴曉薇舉着标語:“我被韓夏迫害”。韓夏又氣又急,偏偏夢裏口齒不清,只能任由對方一直叫嚷,“你說得好聽,到頭來下手那麽狠!”
韓夏醒過來滿頭大汗,幸好是場夢。俗話說得好,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被人惦記上的滋味比什麽都差。柴曉薇走了才大半個月,韓夏瘦了不少,而且她白天也有煩心事,帶教的兩個人幾乎看不到有進步的地方。
小老板娘,韓夏很少去管她,只把自己認為該教的都教了。另一個關系戶,生産經理的太太,韓夏幫她把手上的工作理了又理,假設接到工作的是自己,會怎麽想、怎麽做。她恨不得把事情分成每一小節,以便讓這位接受。但事與願違,對方完成工作的速度仍和以前一樣毫無頭緒,韓夏的講解沒起任何作用。
韓夏不得不去找程路,彙報帶教內容和進度。
她還沒開口,程路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你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還是因為你聰明,所以不屑教笨的?”
韓夏剛想申辯,董事長經過聽到這邊的熱鬧,也走了進來。程路的勁更足了,把前因後果說了遍,“大半個月來為了配合帶教,我這邊有不少工作都停了下來,沒想到韓夏根本沒有替公司培養人才的心,到現在讓她帶教的人也沒有起色。”
韓夏心底暗嘆,身為部門的一把手,把別人得罪他的一點小事記得清清楚楚,還有多少精力去管別的。她實事求是和老板說,“儲小姐很聰明,何彩雲也有一定工作經驗,但她們缺乏對技術的熱情,這是強求不來的。我從前帶教的都是工科大學生,技術基礎好,沒預料到困難,是我的不對。所以我考慮再三,覺得還是幫她們揚長避短、發揮在商務上的優勢,對個人對公司都更好。”韓夏把帶來的文件放在桌上,“這是我寫的教材,比較簡單,是關于如何建立供應商資料庫,尋找性價比最高的原材料,談判技巧、執行合同的一點點經驗。”
程路看那疊文件不薄,面上第一張已經圖表清晰。他暗暗叫苦,為什麽老板選這個時候進來,竟給了韓夏露臉的機會。
董事長翻了兩張,“我帶上去看。你把電子版發給楊敏,讓她安排經理們開會。你做講師,把這些教給他們。那兩個人你不要管了,”他和程路說,“何彩雲的老公,是不是車間經理?把她調到人事部做文員,要是再不行,叫她回家帶孩子。”
韓夏松口氣,看他臉色不錯,連忙補了句,“這方面藺總比我更擅長,最好還是他來講。”
董事長沉着臉看了她兩眼,“我以為你倆鬧翻了,看來你對他仍然有幾分尊敬?”
韓夏沒想到老頭會把私底下的不和擺上臺面說,頓時面紅耳赤,“我是董事長您和藺總培養出來的,工作上我非常尊敬你們。”論到老板更重視的人,肯定是藺東而不是她,韓夏很清醒地知道。
“你知道就好。他有他的不對,你有你的,不要在工作裏拉幫結派,明白嗎?”
韓夏雖然不服氣,但除了說“噢”也沒什麽話。
董事長又說,“我這裏不許搞越級,既然做了你的上司,總是有比你強的地方,好好工作。除非你發現他有大問題,那就趕緊向我彙報,不能給公司造成損失。”這下韓夏更哭笑不得了,哪件話才做準?老頭還補充,“上次羅立平的賬,我給你記着呢,将功贖罪,明白嗎?”
臨下班的時候,楊敏分別打內線給藺東和韓夏,“老板請你們吃晚飯。”
不要吧?!
藺東和韓夏同時叫苦,白天對着老板不夠,晚上還要陪他吃飯,聽他念叨他的道理,吃下去的東西都哽在喉嚨裏,哪能消化。看到藺東的表情,韓夏立馬明白他的心思,忍不住覺得過去同甘共苦的歲月畢竟留下了痕跡。一致對外時一個做紅臉一個做白臉,那點默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