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了......” (5)

哼地鬧。

“周、映、晚,在我喊你全名的時候,你應該乖乖聽話。”

小丫頭被鎮住,灰溜溜地進浴室洗澡。

“為什麽不給她買?”

“她弄斷了我新買的口紅,趁我做菜把自己臉畫個大花貓,我拍下來了,等會兒發給你,她能把我鬧得瘋掉。”崔惟佳氣呼呼地抱怨着,拿出手機把照片發給他。

“媽媽呀,我要我的嘎嘎。”崔惟佳聽見浴室裏的聲音,無奈地嘆口氣,去箱子裏飯帶過來的橡皮鴨。

“為什麽小孩子洗澡一定要小鴨子?”她犯了半天,頗為不滿地嘟囔着。

“那為什麽你一定必須要放玫瑰花瓣?”周宴池笑着接了句,崔惟佳轉念一想,的确如此,但嘴上依舊不願服輸。

“玫瑰是一種幸福,希望自己被幸福沖昏頭腦不可以嗎?”

周宴池不再嗆她,安安靜靜地看着視頻裏的人拿着小黃鴨消失在鏡頭前。

“媽媽,我想吃芒果幹,想吃牛肉粒。”

“只有菠蘿幹。”

“不要,我就想要。”

“那菠蘿幹也沒有了。”

“好吧,那你去幫我拿過來好不好。”

“......”

Advertisement

周宴池好笑地聽着兩人的對話,之後水聲便聽不見了,半晌,小丫頭濕漉漉地臉蹿出來,癟着嘴略帶哭腔。

“爸爸,媽媽洗澡不幫我拿菠蘿幹。”

“洗澡吃菠蘿幹,就不是菠蘿幹了呀。”周宴池耐心地哄她。

“六六,自己先穿好衣服。”崔惟佳拿着睡衣放在一旁。

“為什麽不是菠蘿幹了呀。”小丫頭不搭理她。

“因為沾了水啊,乖,先穿衣服,媽媽就幫你拿過來了。”

崔惟佳覺得好笑又無奈,只好去拿給她。

好不容易哄完她睡着,崔惟佳才有空坐下來休息。

周宴池看她一臉疲憊,心疼地開口逗她。

“你要不要我哄你睡覺?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崔惟佳無奈地撐着腦袋,笑着問他。

“周宴池,你覺得人是一定需要朋友的嗎?”

周宴池盯了她半天,才開口說道,“人是群居動物,但也不乏離群之樂,你記得剛回國時我帶你去山上看椅子吧,連那個野鶴也有我這個朋友,人哪能不需要朋友呢?小姑娘,一個糟糕透頂,或者幾個甚至一群,不能讓你失去對所有人的期望,人是悲劇命運的載體,一天會比一天多一份悲傷,同時又積累多一份的快樂,因噎廢食這樣的行為,你覺得應該嗎?”

崔惟佳笑了笑,周宴池哪會說出任何悲觀喪氣的話呢?他從來都是懂得生活和好好生活的人。

“宴池,你有後悔過遇見某些朋友嗎?我真的好後悔遇見她,可是我又那麽感謝你帶給我的其他人。”崔惟佳笑着,兩人卻突然沒能繼續下去,她知道她不該提起來,但她過不去,永遠過不去,總像是有開關的盒子,只有有人不小心碰到,都會令她心驚肉跳。

周宴池挂斷電話,本打算訂最快的航班,可還是取消了,崔惟佳需要她自己的空間,他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人就是徐練練,崔惟佳永遠不可能忘記徐練練為了新聞消息,不僅報道那些血淋淋的東西還發布投票麥子作為精神病人是否在正常情況下犯罪等一系列熱點話題的事情,徐練練甚至在趁看望崔惟佳的時候,錄了她和崔惟佳的對話,這些東西都沒辦法讓崔惟佳原諒她,即使她自稱這些沒有傷害的舉措,或許能博得社會的同情,為了更重的判處麥子。

可崔惟佳從來不屑任何人的同情,相反,在她看來這是徐練練不擇手段的利用和背叛。

周宴池也永遠不會原諒這個人了,放過她也僅是因為陳路霖拿幾十年的交情來換他的不追究罷了。

如果不是江北和之淮,只要這兩人在的場合他都不會出席,可是千絲萬縷地聯系讓他試圖去說服自己,如果當時崔惟佳不點頭不追究,他到底也不會放過,可是崔惟佳又為什麽不追究呢?說到底不過是知道他難辦,所以委屈自己了,那些委屈、難過、憤怒、害怕,都壓垮了她,而他也是那些劊子手中的一個。

“你這個,越來越有門道了,可以了可以了,以後不用過來了。”王師傅第一次完完全全吃完了崔惟佳做的飯,還小酌了幾杯,整個人紅彤彤的。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做這些幹嘛呢?好好帶女兒多好。”王師傅指了指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的周映晚,笑着抿了口酒。

“王師傅,我前幾十年,總是在得到,我甚至什麽都沒付出,我只想真的付出一些東西。”崔惟佳看了眼自己的手,傷口和燙傷的疤痕,讓她覺得自己有做了一些實在的事。

“吃飽了,就得做點事兒。”王師傅點點頭,開口說了幾句。“我們千千,要是像你有個這麽乖丫頭就好咯。”

“師傅,千語活的很好,幸福的标準是不一樣的。”崔惟佳笑笑,想起昨晚離開前洗手間傳來斷斷續續地抽泣聲,溫柔地開口勸解。

“好了,不說這些了,剩下的東西自己好好摸索,你一看就沒吃過什麽苦,做飯是個苦差事,不能穿得漂漂亮亮的倒騰幾勺。”王師傅想起第一次看見她,就不覺得是個做菜的樣子,倒不覺得她這麽能挨罵。

“王師傅,我們合照一張吧。”崔惟佳說着,拿出手機,恰好王千語走進來,依舊是白衣黑褲。

“那自然是我來給你們拍,我媽哪會弄這些。”說完便嘻嘻哈哈地接過手機拍了給幾人拍了好幾張,期間不停地逗老兩口兒,和那日感傷的她判若兩人。

分別的時候終歸是不舍,王師傅擺擺手,抱着小丫頭第一次把崔惟佳送到了巷口外。

“有時間來看看我們,相識一場,是緣分,再者,我們千千,你看着有好的,給她物色一下。”王母笑眯眯地,語氣卻有幾分不舍,輕撚着崔惟佳的手。

“媽,誰都介紹給我,不知道地以為我有多差勁。”王千語晃着車鑰匙,“我把她們母子送回酒店吧,晚上回來吃飯,我假期快休完了,要回去工作了,訂了明天的機票,飛廣州那邊做一個項目,給我做點好吃的呗,老頭兒?”

“诶呀,那剛好,要不你搭着她們娘倆兒去買點喜歡的菜,你爸給你們仨踐行?”王母拍手,王師傅倒皺着眉頭。

“我做了一輩子菜,現在退休了,你就想着法兒偷懶。”

“爺爺,我也想吃您做的菜。”小丫頭突的插了句,王師傅笑得合不攏嘴,立馬點頭吩咐王千語去買菜。

“小丫頭跟着我倆兒,你倆去買菜去。”

場面頗為有趣。

崔惟佳挺喜歡這樣的氣氛,便沒有客氣。

“你這回回去要把食譜做出來?”王千語往購物車裏放食材,好奇地開口。

“嗯,整理出來,應該需要自費去印刷,我想着有些老古董,也可以影印出來,也許對別人有幫助,我想把王師傅的名字也寫在扉頁裏,真的很感謝他的幫助。”崔惟佳挑了一份新鮮的肉遞給師傅稱重,她記得王師傅随口提過,喜歡牛肉。

“我爸?吼,他倒白得一好名聲,他那臭脾氣,你也是能忍。”王千語笑着,打趣道,父親的脾性她自然了解,倒覺得有幾分佩服崔惟佳了,剛回來便聽母親提過,來了個漂亮女人,嚷着要請教父親,父親覺得她穿得太體面,明着暗着挖苦諷刺着,她也不介意,一直不卑不亢,虛心請教着,父親怎麽冷淡都沒多抱怨一句,最後極少誇人的父親,竟會說出“漂亮女人也有漂亮性子”的話。

“惟佳,你吃過苦嗎?”王千語是真的好奇,雖覺得窺探別人的生活不禮貌,但實在是忍不住。

“吃過虧。”崔惟佳笑笑,邊搖頭邊說着,眼神裏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倒是挺懂說話,你不是從小生活在國外嗎?”王千語笑笑,換了個話題。

“我從小就說漢語,只是後來沒能繼續學,回國和我先生呆了幾年就懂得多了,他挺會說話的。”崔惟佳笑了笑,想起周宴池說話時神通各種技巧的樣子,覺得竟有幾分了得。

“第一次聽你提你丈夫诶?我媽說是個上等好男人。”王千語笑着,搬了母親的原話,想起母親手舞足蹈誇他的樣子就好笑。

“哪有,實際上,是我的前夫,不過現在也是我的男朋友。”崔惟佳笑笑,解釋了幾句,心底也覺得自己這番話會弄得她不知所雲。

“你倒是有趣極了。”王千語有幾分詫異,但沒再多問,笑盈盈地挑着菜。

兩人又閑談幾句,都絕口不提王千語那日失态的事情,好像不複存在似的,只是崔惟佳心裏明白,有些事情人不過是為了找個發洩口,不論這個人是否親近,想抓住什麽,即使是空氣也能讓她知道那一刻她不是一個人。

兩人坐在車裏,王千語開車很慢但勝在穩,恰好周宴池撥來電話,便接了。

“喂,江明幫你倆訂了明天下午的飛機,需要我去機場接你嗎?晚晚該去上課了,明天周六,恰好休息一天讓她去上課。”周宴昨天剛收到了開親子運動會的消息,才恍然想起這丫頭逃了一周的課了。

“我還想着她再休息一下呢,嗯?”說完,崔惟佳暗示的提了聲,等他回應。

“你知道有句話叫慈母多敗兒嗎?”周宴池笑了笑,反問她。

“知道,我雖然沒讀幾年中文,但我覺得我大概明白這意思。”崔惟佳蹙眉,她覺得周宴池是在嘲笑她,或者批評她?

“她是習慣養成期,你這樣的态度我覺得不方便教育她。”周宴池簽完字把文件夾遞給江明,順便吩咐他一杯咖啡。

“我甚至覺得,我可以照看她了,她可以再遲一段時間去上課,你上次說她喜歡鋼琴?我可以送她去學鋼琴,或者她喜歡的很多東西,但不同意她每天去學該怎麽端正坐姿。”

“這個問題,等你回來我們商量,在幹什麽?”周宴池倒不是不同意,但覺得電話裏說不清楚便轉了話題。

“王師傅親自下廚,現在再去他院裏。”

“周總,您的咖啡。”

“佳佳,我好想你。”周宴池低着嗓子,頗為誘惑,對來送咖啡的李薇瀾不予理睬,倒是這句話恰好讓她聽着了,關門前愣了幾秒。

“周宴池,你故意的。”崔惟佳不為所動,對于他的伎倆嗤之以鼻。

“但我說的實話,對了,我上周二和她一起出席了一個活動,媒體又撲風捉影,我發誓,江明送她回家的。”

崔惟佳懶得聽他解釋,自是明白他說的是那幾張親昵的挽手照。

前幾天陸伊便發過來了,她當天旁敲側擊時,他裝傻充愣,崔惟佳倒不是不信任,總覺得他這般雲淡風輕,坦蕩蕩地樣子特別沒趣味,想着鬧騰一番是不是能為生活添點色彩?

“生氣了?”周宴池低聲,極為溫柔,嘴角卻揚着笑容,頗為享受。

“我回去再估計事情的嚴重性吧,好了,你工作去吧。”不等他回答便結束話題,崔惟佳不好意思地朝王千語笑着,聽他答應便挂斷了。

“你丈夫?哦,你男朋友?”王千語笑着改口。

“是。”崔惟佳不打算多說,安安靜靜地坐着,不一會兒也拐進了熟悉的路口。

“一杯果汁,一杯香槟,謝謝姐姐。”周映晚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熟練地找空姐要着茶水,崔惟佳倒驚訝她小小年紀越來越懂事,笑着說話的樣子尤其像周宴池那副僞親和的面孔,骨子裏總有幾分孤傲,和她父親一模一樣,雖是禮貌又嘴甜,但實際上又是疏離的,這兩者之間大概不是矛盾的,人處于這樣一個社會,永遠是習得性的生物,禮節體現教養但沒法讓人改變本心。

“媽媽,我想喝一口香槟可以嗎?我看你好喜歡呀。”小丫頭湊着空姐遞給崔惟佳的酒杯,往前嗅。

“那,不能告訴爸爸。”空姐以為這個女人會拒絕,沒想到她就這樣溫柔地答應了,笑着讓她遞給這個看上去不過四五歲的小丫頭。

“謝謝姐姐,那我的甜甜給媽媽。”小丫頭笑着接過香槟,湊着聞香槟的味道,笑眯眯地像如獲至寶。

等下飛機的時候崔惟佳才知道後悔,她自己酒量那麽好,小丫頭喝了香槟便睡着了,不知道周宴池知道了該如何,抱着她出了機場便想躲着周宴池,倒看到他準時等着那兒朝她招手。

“嗯?晚晚睡着了?怎麽不喊醒她?”看她手裏還推着行李,說着便打算接過小丫頭。

“我抱着吧,你拿行李。”崔惟佳笑的有幾分不自然,小丫頭趴在肩上,呼吸特別沉,不時還有輕微的呼嚕聲。

周宴池雖是奇怪,倒沒強求,等到家的時候,偶然看到小丫頭紅着一張臉,以為是發燒了。

“臉怎麽這麽紅?”皺着眉頭立馬抱過女兒,一臉擔心。

崔惟佳索性不隐瞞,提着行李箱往電梯走。

“周宴池,她喝了香槟。”

獨留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站在停車場怔愣住,又好氣又好笑。

“崔惟佳,你怎麽這麽拎不清?”

“我嗎?我拎得清啊。”崔惟佳佯裝不懂,晃了晃行李。

周宴池沉着臉跟着進電梯,摸了摸小丫頭的臉,有輕微地發燙。

“會不會?酒精中毒?”

“我保證她只喝了一口。”崔惟佳笑着擡手,笑眯眯地,估摸着周宴池即使沒生氣,現在也是嚴肅的。

“嗯。”周宴池輕嗯了聲,情緒依舊不太好。

崔惟佳開門進屋,老老實實幫小丫頭拖鞋,周宴池一句話也沒說便進屋,打了熱水幫女兒擦身,又趁她迷迷糊糊中喂了幾口熱水,把崔惟佳晾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

崔惟佳的确發覺到周宴池是真生氣了,但她倒不覺得喝香槟有多嚴重,她小時候喝過爺爺自己晾的葡萄酒,由于大着膽子空腹喝,還犯過膽囊炎,也沒覺得多嚴重,小丫頭不過紅了臉,睡着了。

“陸伊,你知道的,尊重孩子是必須的,小丫頭想做的事情,為什麽要告訴她不可以?她嘗試過不OK,那下次就不會做啊,我明白他擔心,可這明顯不是大問題。”崔惟佳趴在陽臺上開了唱片機,有些許郁悶。

“Ci,兩種觀念,我不評價,但我幹女兒畢竟是個小孩子,你也太不知分寸了。”陸伊頗為無奈,坐在辦公室一首翻着資料一手打電話。

“她想去嘗試,我就不想攔着她啊,why not?本質上不是壞事。”崔惟佳義正言辭,發覺周宴池倚在門框上,繞着胳膊一臉嚴肅。

“好了陸伊,我先挂了。”

說完,崔惟佳便進了廚房,本決議拿出杯子倒一杯香槟,但轉念一想,還是從冰箱拿了杯周宴池擺放的純淨水。

“那有不冰的,我記得你該是例假期間?”

“沒有,我不是,而且,無所謂。”崔爺爺不懂這些,都是附近的鄰居阿姨教她這些,西方人又沒有這些說法,便肆無忌憚着。

“崔惟佳,你那一套不适合中國人。”周宴池頗為嚴肅,帶着怒氣,像是忍無可忍。

“我從前這樣,你也并沒有這麽生氣,所以呢?就因為我給六六喝了香槟,所以我的觀念應該被否定?”崔惟佳執拗地打開冰箱裏拿出來的水,咕嚕着喝了幾口。

“你真固執。”周宴池拿着手機和車鑰匙摔門而出。

☆、第 16 章

崔惟佳冷靜下來進屋看了眼女兒,小姑娘臉紅彤彤地,一番自我糾結後還是妥協下來,給陸伊發了短信,讓她有時間就過來看看,但依照她記憶中零星的醫學常識,小丫頭明顯是睡着了。

“怎麽回事?印象中這是周宴池第一次發火?”陸伊察看一番,放心地點頭,小孩确實沒什麽事,但這兩大人倒是有事。

“啊?不止吧。”崔惟佳在腦子裏回想,他也發過火,只不過從沒有摔門而去。

“我覺得這件事你有問題,周宴池只是太擔心六六了。”陸伊輕聲往客廳走,推着崔惟佳往外走,頗有一番調解員的架勢。

“但實際上,我們只是觀念上出現分歧,但這種分歧明顯一直都存在,只是現在他開始不願意容忍。”崔惟佳洗了藍莓端出來給陸伊,兩人坐在地毯上兩兩相望。

“Ci,你也需要改變,有一句話他沒說錯,你太固執了,你這個人有時候活得擰巴,你知道擰巴嗎?”陸伊擔心太過俗語化,她不理解,還特意解釋一番。

“你其實可以用自我內戰,我就完全明白了。”崔惟佳聽了白天,陸伊意識到話題跑偏了才又拉回周宴池的身上。

“你給他打個電話?他立馬巴巴地回來了。”

陸伊被醫院的電話叫回去,臨走前嘗試着讓自己這個固執的朋友服軟。

崔惟佳倒不覺得,周宴池今天是真的在表達不滿和反對,這并不是她一個電話可以解決的。

陸伊看了眼她笑着點頭的樣子,心下完全明白她百分之八十不會打電話,崔惟佳能把人冷死,她完全是享受冷戰的過程,她相反會覺得驕傲,好像只有對方認輸她才會同樣表達自己的不對,而後道歉,但要她自己先退一步,那好比天方夜譚。

但在晚上九點,崔惟佳撥了這個電話。

周宴池覺得有些惱怒,更多地是疲乏和無力感,對待一個極度固執的人,你所有的手段都像是鐵拳打在棉花上,崔惟佳真是個熟練掌握以柔克剛的人,但那副樣子報應在自己身上,他才覺得他對她或許過于放縱,甚至了她可以毫不在乎他感受的力量和習慣。

“晚上出來喝個酒吧?有空嗎?最近江處長忙嗎?”周宴池撥了江北的電話,本打算約外面,考慮到他的身份定在了江北的公寓。

“要不喊霖子?”江北讓秘書把工作安排完,看了眼行程表,把晚上的事推到了明天。

“要不我找別人?”周宴池莫名煩躁,聲音頗為不耐,在江北面前,好像沒什麽需要顧忌的,那些僞裝的、遷就的東西,都被抛之腦後。

“行了,我訂外賣,你快來。”

周宴池癱在江北的沙發上,看他一小時接了五個電話,粗暴地掏出手機,了無音信。

“你這跟惟佳吵架了吧,等她電話?”江北挂了電話,脫了工作的西裝,終于扔掉手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身輕松。

“我發現她真的固執,我能被她氣吐血。”

“兄弟,行了啊,別在你哥面前秀,這種煩惱,是你幸福生活的負擔,哈哈。”江北拿了罐啤酒扔給他,恰好門鈴響了,估摸着是外賣,便催他去拿,周宴池不樂意,他也不動,最後被電話催了好幾次才願意起身。

“您倒是大爺,我成天上班累的要死,那幫老資歷,一個比一個會踢皮球,我成天被弄得煩死了,還不如繼續呆在我大雪山上呢。”江北把外賣擺好,自顧着大快朵頤,實在懶得理沙發上不斷看手機的人。

“老資歷最怕什麽你知道嗎?怕比自己背景強又硬氣的正派人物,你明顯幾者兼具,就是太懂禮貌了,沒禮貌一點就完事兒了。”周宴池熟門熟路地走到櫃子旁拿了根煙,開了窗自顧地抽着。

“那我家老爺子能把我打死,你說這軍人怎麽就得服從呢?我一瞧着老爺子肩上那玩意兒就肅然起敬,哎哎哎,你今兒個都抽起煙來了,來跟江處長聊聊?”江北胡亂扒了幾口,擦擦嘴,與狼吞虎咽時的他判若兩人。

“這不就是來聽江處長分析問題的嘛。”周宴池猛地一口,略有些沖進嗓子眼,吐出雲霧來,才覺得梗塞輕了些。

江北半倚在一旁,倒了杯酒,聽了半天笑了笑。

“你也知道什麽問題,你倆成長環境不一樣,她的事兒我多少聽淮淮說了些,加上回來又這麽多事兒,你倆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她那樣子看着冷冷清清挺疏離的,骨子裏卻有那種善良,你呢吧,和我一樣就是非極端的利己主義者,只是尚存一絲人性,哈哈。”

周宴池沒反駁,倒了杯酒,“這跟我和她吵架有什麽關系?你跑題了,江處長。”

“跑題?你今兒個這麽生氣為什麽呢?本質上是你覺得你為她付出那麽多,為什麽收獲卻那麽少不是嗎?”江北笑了笑,擡起杯子,示意他。

周宴池沉默,看了眼閃爍地手機屏幕,兩人都看過去,江北搖搖頭,倒了酒,示意他接,由它響第三聲後還是接通了。

“嗯?”良久,兩人都沒說話,周宴池半妥協下來,率先開口。

“我剛剛讓陸伊過來看過六六了,沒什麽事。”

“嗯。”良久,周宴池回了一個字。

周宴池聽得出她在緊張,暗自嘆氣。

“今晚我不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好。”崔惟佳沒再沉默,很快回應,倒更為煩躁,這個電話,還不如不打。

“記得鎖門。”

良久,崔惟佳沒有出聲,挂斷了電話。

周宴池都不确定她到底有沒有聽到最後一句。

“你怎麽回事兒?她都主動打電話了,你擰巴個什麽勁兒?”江北啧啧啧,頗為不滿周宴池的态度,要他看來,崔惟佳那麽個人看上去願意退讓就已經不容易了。

“行了,我喝點回去吧。”周宴池雖然對着崔惟佳嘴硬,但早在她撥電話過來,他就沒辦法對着她生多大的怨氣,好像那些不理解、難過、怨怼都變得像女兒喜歡的棉花糖一樣軟綿無力。

江北頓時覺得自個兒白操心了,兩人喝了一頓後,周宴池喊來家裏的老司機送他,誰料迷糊間,竟然被送到了周宅,醒來的時候,看着紅木地板,有些恍惚,扭頭看了眼周圍的擺設才知道是周家。

洗漱一番下了樓,周老爺子已經坐在院子裏喝茶聽戲了,只剩周父一個人坐在客廳讀報。

“喲,我們周少爺起來了?”

周父瞧着他按着頭的樣子,笑着嘲諷。

“周老爺得罪了,您繼續看報,您犬子先告辭了!”

“坐下!”周父冷着眼瞥了他一眼,提聲。

周宴池呼了口氣,老實坐下。

“你你你,多大了,四十了吧,怎麽回事?成天這麽混帳,上次不是說六兒她媽媽回來了?你老老實實的不成嗎?不知道你這樣子像誰!不是在家裏生的,我都懷疑你抱錯了!”周父越說越激動,本想着兒媳婦兒回來了,自己這混帳兒子能老老實實的,現在又出去喝一晚上。

“爸爸爸,別激動,我昨晚上和北哥!”周宴池嘆口氣,“爸,我哪有四十了?”

“哎呀,老同志,院子外都聽着了,爸覺着不體面啦,我問了老夏,是從江北那兒接回來的。”周母在門外聽着,朝門內吼了幾句,不顧老爺子的白眼。

“行了行了,你快滾吧,你媽給你做了早餐在廚房裏頭,你麻溜兒的解決了,滾。”周父聽罷,不再為難他。

臨走前,周宴池笑眯眯地朝院子裏的兩人鞠躬致意。

“林蔚同志覺悟了得,感恩周報國老同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盡力把你們兒媳婦兒、孫媳婦兒,陪你們喝茶聽曲兒,小人要去公司搬磚賺錢了。”

周老爺子笑得爽朗,眯着眼睛看太陽,又疑惑着問自家兒媳婦兒,“宴池去做建材生意了?”

“嗯?沒聽他提過,我也不了解,爸,我中午下廚做個丸子湯吧,您不是喜歡嗎?”林蔚突然想起來,見老爺子點頭,就喊來張姨吩咐她去再買點兒食材。

“媽媽,媽媽,媽媽~”小丫頭喊得大聲,崔惟佳恰好在廚房洗水果,沒聽到,自然是哇哇哇地哭。

“媽媽,你怎麽不理我呀。”

“sorry,媽媽剛剛在洗藍莓,準備幫你榨藍莓汁,可以嗎?”崔惟佳轉身,

小丫頭揉着眼睛站在餐桌旁,眼睛濕漉漉的。

“好嘛、媽媽,那我不哭了。”小丫頭爬到椅子上坐好,等着藍莓汁,哭意過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醒,趴着打哈欠。

“媽媽。”

“嗯?”

“媽媽。”

“嗯。”

“媽媽!”

“嗯!”

“媽媽?”

“嗯!”

.......

崔惟佳本來等着她下一句,琢磨着她估計是心血來潮,便配合着她。

“爸爸?”

“嗯。”

崔惟佳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嗯”了一聲,回頭便看到周宴池開了門進來。

“你媽媽怎麽搶着做爸爸呢?”說完抱着小丫頭蹭着親。

“爸爸,怎麽早上回來的呀。”

“爸爸昨晚和江北伯伯喝茶,就睡不着啦,怕吵着你和媽媽,就會爺爺奶奶家了。”周宴池輕聲哄着,暗示自己昨晚的去向,瞥了眼崔惟佳,卻見她絲毫不在乎的模樣。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要吃巧克力大鯊魚。”

“在行李箱,你去幫她拿吧。”崔惟佳拿出榨汁機,手上的動作不停。

“好嘞,讓我來看看大鯊魚。”周宴池翻出來,原來是一款小零食,脆脆鯊。

“給我。”

“先吃一條,等會吃你愛的cheese麥片?”周宴池替她撕開包裝袋,站起身只遞了她一份。

“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全部。”

“怎麽可以呢?晚晚.....”

“快,你喜歡的藍莓汁。”小丫頭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周宴池順勢擺在書櫃上。

崔惟佳端着藍莓汁,倚靠在門框,若有所思。

兩人各懷心事,也都不再多言。

之後的兩周,兩人都沒有多說話,崔惟佳忙着整理食譜,賀之淮介紹她去了一個出版社,對方約了周末下午,小丫頭早上就格外黏她,她只好求救周宴池。

“今天,我下午去見出版社的主編,你能......”

“媽媽!!!我要吃芒果幹!”

“No,你昨晚說今天不吃,所以你可以吃兩份的!”

“媽媽媽媽~”小丫頭撒着嬌鬧騰,她無法,看了眼正工作的周宴池,敲了敲他的桌子,他連頭都沒擡,輕壓低了嗓子沉聲道。

“周映晚。”

小丫頭抿唇,和周宴池平常緘默不語的樣子除去拿滿眼淚光的樣子,其它簡直一模一樣。

“你去吧,我帶着她。”解決完女兒的“麻煩事”,周宴池擡頭,語氣柔和起來,兩人都不搭理小丫頭,她自然也偃旗息鼓,自顧地趴在地毯上玩拼拼圖去了,她最近這點尤其讓他兩省心,從來都是惹了麻煩聰明地止損,最後乖乖地模樣惹得人想輕輕抱抱。

“嗯。”

“好了,小六六,媽媽回來給你帶新的樂高積木好了,來,親媽媽臉。”崔惟佳出門前,看小丫頭趴在門架上、探出半個頭的樣子,甜甜地,只想把她揣進兜裏帶走了去。

周宴池出門來,關門,交代她注意安全,她突然覺得近幾日自己頗為委屈,不搭理他,揉了揉女兒的頭發關上了門。

“爸爸,你惹媽媽生氣了,你看,她都不要你親親。”小丫頭叉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如果你給我芒果幹的話,晚上我幫你哄哄她好了。”

周宴池差點沒忍住,憋着笑,佯裝嚴肅。

“不可以,媽媽說你昨晚吃了兩份,而且,你答應的事情就不應該反悔。”

對于原則問題和價值教育類的習慣養成,周宴池絲毫不願意溺愛女兒,幸而他們兩人在這一點完全一致,不至于有更多的分歧。

崔惟佳提前了半小時到達約定的咖啡館,等人之際,又仔細檢查了材料和視頻資料,以及爺爺的食譜和傳下來零星的老古董,實話實說,她很忐忑。

“是,崔女士?”

聞聲起來,是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女人,穿着亞麻色的職業套裝,梳着發髻,頭發緊貼着頭皮,給她一股精神又嚴厲的味道。

“您好,謝主編,我是崔惟佳。”

“你好,謝良華。”

崔惟佳一開始覺得這樣的自我介紹特別有趣,她某次和周宴池出去吃飯,提到他的客戶,對方自我介紹完,周宴池也是回了句,“你好,周宴池。”

她當時就覺得怎麽周宴池要喊對方周宴池,後來才明白省略句的用法罷了,自己倒又鬧笑話了。

“你發過來的東西我都看過了,昨天開會,我們讨論過了,現在做食譜的人多如牛毛,什麽營養搭配啊,養生啊,相反你這個沒什麽特色,可後來我們有個編輯,發現了你的賣點,你的祖上是清宮禦廚?再加上你爺爺是曾經在瑞士開餐廳,他的食譜裏有國外人适宜的口味,我們可以針對國外市場,國內倒沒什麽價值了。”謝良華簡明扼要,直接挑明了日後的規劃,拿出了合同。

“這是我們草拟的部分,你可以看看,不過我試過你整理的那部分,簡單好做,也算得上可利用部分,只是賣點太少,我們出版社是隸屬于陸氏的,我們需要對老板負責,所以希望你對我們的規劃要配合一點,我聽說你個人更希望的是傳承你祖輩的東西,可能會對賣點這些不屑,可是這是我們需要考慮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