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洗塵宴

薛寶釵來到賈府後的生活可謂是如魚得水, 賈寶玉對這個姐姐很是喜愛，再加上王夫人與薛母的有意撮合, 兩人迅速熟悉起來。賈寶玉天天出入梨香院, 這賈府裏的流言蜚語也就多了起來。

起初大家以為林家能把林黛玉送來住着, 賈老太太應該是有意讓她與賈寶玉定下親事的，可林黛玉來了有一段時間，也不見有動靜, 這賈寶玉與她雖親近, 卻沒什麽暧昧。再過一陣子，賈老太太居然把自己的侄孫女也接過來了, 這下可好, 還以為有大戲看。可當事人不按劇情走, 兩個表小姐一塊兒住着, 居然還能和平相處，着實讓賈府的人都吃了一驚。

薛寶釵的到來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可賈寶玉頻頻出入梨香院卻給了大家一個訊號, 賈府的仆婦們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 之前那些都是□□，這個怕才是真的。

而将自己的生活限死在悠然閣的林黛玉對府裏的流言蜚語也無知覺，任憑外邊鬧翻了天，只一味地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當然了, 有些事情也不是避着就能過去的，比如說強行貼上來制造話題的薛寶釵。

薛寶釵在賈府碰的第一個釘子就是林黛玉這兒，讓她挫敗不已。薛家來到賈府, 王夫人自然是要辦洗塵宴席表示歡迎他們的。于是在薛母安置好之後，王夫人主持，在梨香院開了五桌宴請府裏頭大大小小十好幾位主子。

薛寶釵着人将帖子下給府裏的各位，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卻唯獨林黛玉，以守母孝為由，拒絕到來。這樣的結果讓薛寶釵有些難堪，卻又無法排解，畢竟，人家說的也是正當理由。

于是在宴席這日，坐在小輩們這一桌上，她裝作不在意地說道：“聽說林妹妹經常辦花宴，卻不知我又沒有這個福氣，也能有機會參加。”能辦花宴卻不能來吃酒席，真真是前後矛盾。

惜春通透，一聽就知道薛寶釵的言外之意。她可不喜歡有人诋毀她的林姐姐，開口道：“那也不是花宴，不過是熊嬷嬷為了給林姐姐上課，給她練練手的罷了。我們過去也不吃席，就是坐在一塊賞賞花，看看書，聊聊天罷了。”誰說的是花宴，可笑。

“那倒是我誤會了，果然不愧是書香世家，這愛好也頗雅致。”賞花？能賞出個銀子來？她撇了撇嘴，轉移話題，“寶玉，這是我從金陵帶來的蘇果兒，你嘗嘗。”

惜春背着薛寶釵狠狠翻了個白眼，被旁邊的史湘雲拍了一下。史湘雲自然也是不服氣的，這薛姐姐好生厲害，一句話裏頭好幾個坑，果然像熊嬷嬷說的，人不可貌相。史湘雲嘆了口氣，加起一塊雞肉，卻有些不敢下口。

許是跟着林黛玉吃慣了素菜，如今看着這桌上大魚大肉，倒有些反胃。她将肉放入碟子不再動，想着等會兒回去要讓許媽媽給她煮面才行。

史湘雲無聊，便跟旁邊的寶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兩人一來一往，倒是熱鬧。

薛寶釵看着史湘雲與寶玉有說有笑，卻是有些煩悶，覺着胸口悶得慌。她拿起桌上的果酒喝了一口，看着史湘雲白皙紅潤的小臉兒說道：“雲妹妹是什麽時候來這府上長住的，怎麽會跟林家妹妹住一塊兒了。”她自然聽說過，原來史湘雲到賈家，都是跟賈寶玉住一個屋子的。

要說這寶釵也是個人才，會鑽營，才來不過幾日，已經跟賈府裏頭的丫鬟仆婦們混個熟，什麽事兒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得不說，這也是一項本事。

“林姐姐來了不久我便來了。”史湘雲也不介意她說這個，左右大家都知道，“也多虧是林姐姐不嫌棄，現如今在悠然閣住着，我覺着這日子快活極了。”她倒不是說假話，在悠然閣住着，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林黛玉一樣的東西，再加上老太太私房裏給她撥了份月例銀子，日子可比在家好過多了。

“你們倒好，住着近，肯定常常在一塊兒玩耍，不像我，住得遠，要不是有寶玉時常來看我，日子還不知道多乏悶。”她說着便含情脈脈的看着寶玉，似乎是在期待他說些什麽。

賈寶玉的左邊坐着史湘雲，右邊坐着薛寶釵，對面是自家的三個姐姐妹妹。雖然還有賈環賈蘭他們，可被莺莺燕燕萦繞的感覺特別好。賈寶玉正是開心的時候，沒反應過來薛寶釵的意思，只一味點頭應和不說話，氣的薛寶釵肝兒疼。

“那寶姐姐也可以常常來找我們玩玩，只要不嫌棄我們那處簡陋。”探春笑眯眯地說道。她在桌上坐着，眼睛還要時時照看自己的弟弟，手裏頭也忙活着給旁邊的賈蘭遞這個送那個，忙得不行。

而迎春只一味笑，卻沒有插嘴這些官司。

一行人吃完還留在梨香院坐了好一會兒，史湘雲看着這空蕩無味的院子，除了基本的家具并不見多餘的裝飾，看着大氣，卻感覺沒有了那絲絲人氣，有些驚訝。薛家好歹也是皇商，這錢怎麽說也應該還是有的，這樣樸素又是鬧哪樣。

三春也是有些驚訝，她們在林黛玉處看多了好東西，這會兒再看薛寶釵，這眼神裏就含了東西。薛寶釵當然不知道自己要制造的勤儉會持家的形象已經變形成落魄了，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氣死。

幾個人交流了眼神，倒沒說什麽。等王夫人走後，人也就跟着都散了。賈寶玉還未來得及提腳，就被薛母留了下來，說是有事情要他幫忙。

回到悠然閣，林黛玉在內屋午睡，史湘雲便到花廳坐着。她一把坐在軟綿綿的涼塌上，端起水果茶喝了一口，嘆慰地舒了口氣。這天氣真的是熱，好在這悠然閣有各種各樣的降溫神器，她擡起手往自己臉上扇氣，窗外的榴花似火，清幽花香飄來，眼睛微微眯起，覺着舒服得很。

翠縷跟在自家姑娘身後，自然看到了這一幕，她趕忙左看右看，拉着姑娘的衣裳，“姑娘，快坐好。”要死了，要是給熊嬷嬷看到，少不得又是一頓訓話，“小祖宗，可上些心兒吧您。”

史湘雲撅着嘴巴，卻乖乖地坐直，手也規矩地放好，看着倒是有幾分仕女的風範。這些日子她跟林黛玉一起住着，熊嬷嬷上課也沒避着她，跟這一起學習了這麽久，多少也有了些樣子。

“您啊，就知足吧。外頭多少人羨慕你呢！就探春姑娘，明裏暗裏問了多少遍，要不是熊嬷嬷不肯，哪裏還攔得住。”翠縷一邊給她擦汗，一邊說道。

這熊嬷嬷到了賈家可是掀起了一陣風浪，幾個姑娘都蠢蠢欲動。三春想跟着一塊上課，提了一嘴卻被熊嬷嬷拒絕了。林黛玉自然不會為難自家嬷嬷，而賈老太太也要顧忌着林霁的态度，按下不提，這三春也只能熄火。可史湘雲不同，她就跟林黛玉一塊兒住着，倒不好撇開她。于是平日裏也帶着她上課，只熊嬷嬷對她沒有課業上的要求。

她們這幾個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頭也時常聚着一塊聊天，消息自然靈通。而對于自家姑娘能得熊嬷嬷的指導，翠縷也是自豪的。

而且翠縷也清楚，自家姑娘要不是跟着林姑娘，怎麽可能得到這樣經世的老嬷嬷教導着，說出去那可都是能讓人高看一眼的呢。

史湘雲自然也清楚，自己無父無母，雖則有叔叔嬸嬸教導，他們自己都過得拮據，更何況是侄女。盡管家裏對她多有照顧，卻無法給她多好的教育，左不過是些女誡女四書等。而這熊嬷嬷是多少人都想請回去的，自己跟着學習，才多久，就勝過之前四五年的功夫。

當然，熊嬷嬷對她也并不上心，偶爾提點幾句，就夠她感恩戴德的。如今在這院子住着，她也常常給林黛玉和熊嬷嬷做些針線，送些東西。而潛移默化的，林家的仆婦們對她的态度也好了許多。

翠縷從笑兒手上接過一碗面，遞給史湘雲，“姑娘趁熱吃吧，可別餓壞了。”她剛剛見史湘雲在席上并沒有吃進去什麽，便讓笑兒去找了許媽媽，要了碗面，給自家姑娘填填肚子。

“翠縷，你真好！”史湘雲感嘆了句，拿起筷子開吃。

翠縷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多好一個小人兒，怎麽命這麽苦。她跟在史湘雲身邊多年，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對她的情況一清二楚。雖說是公侯之女，可這日子真真過得不比別人的小康之家好。幸好老太太不嫌棄，常常接她過來，排解她，才不至于讓自家姑娘被家裏的事兒壓彎了腰。

如今姑娘年歲也大了，還不知道前程如何。

翠縷看着這花廳的種種，那悠然轉動的扇臺，角落裏的冰盤，多寶格上的擺件，随處可見的用心以及奢華。林姑娘這種養在福窩裏頭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她對自家姑娘的那一絲絲好，對姑娘而言有多重要。

“湘雲，你回來啦？”林黛玉剛剛睡醒，臉上帶着午睡時留下的小紅印兒，眼睛潤的能漾出水來，“好玩兒嗎？”

“不怎麽樣，以後我也學你，還是躲着些的好。”史湘雲感嘆了句。“那薛家姐姐大抵與我們不同，我不喜歡。”

“為何？”林黛玉倒是很好奇，她坐下來，在白芙的服侍下，喝下一杯溫的蜂蜜水，“我看她倒還好，就是有些不懂規矩。”不過她也習慣了，哥哥都說了，這賈家跟自家是不一樣的，他們不講的規矩，她要牢記于心。

“左右在一個府上住着，你日後便知道了。”史湘雲不想多說，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不一會兒，熊嬷嬷便來了，兩人開始今日的課程，話題按下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下一章回歸男主。